《楚辞》“发愤抒情”说漫谈

2010-08-15 00:43:48解少华
中共郑州市委党校学报 2010年5期
关键词:楚辞抒情屈原

解少华

(中共郑州市委党校科技文化教研室,河南郑州 450042)

《楚辞》“发愤抒情”说漫谈

解少华

(中共郑州市委党校科技文化教研室,河南郑州 450042)

从《楚辞》尤其是《离骚》篇的中心思想和写作艺术的探讨中不难发现,《楚辞》的一个重要写作特点就是“发愤抒情”。我们通过考察先秦时期《楚辞》中的中心思想和写作艺术,着重透视其“发愤抒情”的文学特色。

《楚辞》;发愤抒情;文学特色

我国历史上第一个伟大诗人屈原 (公元前 340-公元前 277),生活在时代大动荡、社会大变革的战国中期。当时,新兴地主阶级与奴隶主贵族集团的残余势力,在宗国内部和宗国之间进行着内外交错的复杂斗争。据《史记·屈原列传》记载,屈原“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使屈原造为宪令”。屈原力主革新政治,举贤授能,除残去秽,励精图治。这就突破了贵族阶级的局限,适应了新兴阶级的政治要求。然而,楚国贵族集团中的顽固派却不断打击和排挤屈原,使他一生为之奋斗呼号的政治理想不能得到实现。《楚辞》中的《离骚》是我国古典文学中最长的一首政治抒情诗,是“可与日月争光”的一篇浪漫主义杰作,也是诗人的一篇主要代表作品。《离骚》是屈原寻求爱国真理并为之奋斗不息的集中体现,在我国文学史上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这里,我们通过考察先秦时期《楚辞》中的中心思想和写作艺术,着重透视其“发愤抒情”的文学特色。

许多文学史研究者都把庄、骚并列作为中国古代浪漫主义文学的源头,而把《诗经》作为现实主义文学的源头,其实,从文学思想特点来看,这是不确切的。《楚辞》与《庄子》在文学思想、美学思想上差别很大,同《诗经》反倒比较接近,是在《诗经》基础上的发展。屈原在思想上是以儒家为主的,他的政治思想实际上就是儒家的“仁政”。《离骚》中说:“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何桀纣之猖披兮,夫唯捷径以窘步。”“举贤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民本思想是屈原的指导思想,他对现实采取的是积极的态度。屈原对黑暗的现实极其愤恨,不愿与之同流合污,上天入地追求美好的思想,与庄子有相同之处,但他时时刻刻不忘记现实,始终关切地注视着国家与人民的命运,这与庄子那种弃绝现实,醉心于超然物外、与自然同化的“道”的境界,又是完全不同的。他们在艺术和美的创造的基本出发点上是有原则差别的。屈原的作品虽然也写了一些超现实的内容,但是其基本内容与倾向还是非常现实的,有很强烈的政治性。《离骚》中的不少篇幅讲的是政治问题,通过回顾历史来抒发自己对君王昏庸、谗佞当权的政治局面之感慨,表明自己决心保持崇高节操、坚持开明政治理想的态度。由于诗人无比的忧愤和难以压抑的激情,全诗如大河奔流,浩浩汤汤,不见端绪。但是,细心玩味,无论诗情意境的设想还是外部结构,都体现了诗人不平凡的艺术匠心,尤其更适宜于诗人表现瞬息变化的激情。《离骚》中写了两个世界:现实世界和由天界、神灵、往古人物以及人格化了的日、月、风、雷、鸾凤、鸟雀所组成的超现实世界,而超现实的虚幻世界同现实世界的境况互换或补充。在人间见不到君王,到了天界也同样见不到天帝;在人间是“众皆竞进以贪婪”找不到同志,到天上求仙女也同样一事无成。诗人设想的天界是传说中的神山昆仑之上,这同自原始社会开始形成的一般意识和原型神话相一致,所以显得十分自然,比起后世文学作品中通过死、梦、成仙到另一个世界的处理办法更具有神话色彩而没有宗教迷信的味道。《离骚》的主题是表现诗人为实现祖国富强的崇高目标而作出的热烈追求和不屈斗争。由于黑暗势力的阻挠,屈原的爱国理想难以实现,于是就以诗歌倾吐自己缠绵悱恻的幽思愁绪。班固在《离骚赞序》中说:“离,犹遭也;骚,忧也,明已遭忧作辞也。”郭沫若等学者乃认为“离骚”即“劳商”,本是楚曲之名。当代学者袁梅把两种意见统一起来,解释“离骚”的题意:由于屈原遭罹忧患,幽思长愁,因而袭用楚曲旧题创作新词,以抒发自己悲愤交集、抑郁不平之情。《楚辞》中的伦理道德色彩也很浓厚,十分强调人格与品质的修养,说明它与《诗经》之义相当接近。

《诗经》是重在“言志”的,《楚辞》则是强调通过“抒情”而达到“言志”的目的。屈原在其《离骚》、《九章》中反复说明自己写这些作品是由于个人的“志”不能得以实现,受到压抑,即所谓“屈心而抑志”、“媿易初而屈志”、“有志极而无旁”等,为此就要“陈志”,表明自己永远“不变此志”,要“坚志而不忍”失路,即所谓“介眇志之所惑兮,窃赋诗之所明”。但是,屈原赋中所明之“志”又不是以直截了当的抽象叙述来表现的,而是从“发愤以抒情”中来体现的。情,在《楚辞》中是非常突出的。《离骚》中说:“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齑怒。”“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九章·惜诵》中讲:“情沈抑而不达兮,又蔽而莫之白。”“心郁邑余侘傺兮,又莫察余之中情。”《九章·抽思》中道:“兹历情以陈辞兮,荪详聋而不闻。”《九章·思美人》中云:“申旦以舒中情兮,志沈菀而莫达。”这些情思随处可见,表明其作品是“结微情以陈词”,“抚情效志”。由单纯的“言志”到强调“抒情”以“言志”,这是《楚辞》不同于《诗经》的重要特点。尽管这种“志”与“情”都没有超出政治抱负与一己穷通出处的范围,然而就对文学、特别是诗歌的感情因素来看,说明屈原对文学的本质与特征之认识已有了进一步的提高。在这一点上,《楚辞》和《荀子》是接近的。荀子论乐也指出了其“道志”、抒情的特点,这为汉代《毛诗大序》中情志合一说奠定了基础。

从艺术表现上看,《楚辞》虽以瑰丽多姿的浪漫主义为主,但赋的比兴还是其基本表现方法,尤其是“比”的方法更为突出。如王逸《离骚经序》所说:“《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谕。故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灵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贤臣;虬龙鸾凤,以托君子;飘风云霓,以为小人。”不过,《楚辞》比《诗经》在艺术表现上更加丰富而复杂,刘勰《文心雕龙·物色》篇中曾对此作了比较。刘勰认为,《诗经》的特点是“以少总多,情貌无遗”,故“灼灼状桃花之鲜,依依尽杨柳之貌,杲杲为出日之容,瀌瀌拟雨雪之状,喈喈逐黄鸟之声,喓喓学草虫之韵,皎日嘒星,一言穷理;参差沃若,两字连形”。而《楚辞》则在此基础上有新的发展,“及《离骚》代兴,触类而长,物貌难尽,故重沓舒状,于是嵯峨之类聚,葳蕤之群积矣”。这充分说明《楚辞》和《诗经》在艺术上的继承发展关系。《楚辞》和《庄子》的艺术表现也有完全不同的特点。虽然这两部作品都有一些神话、寓言、故事,较多夸张之处,但是,《庄子》基本上用的是象征方法。无论是象罔索珠、浑沌凿窍,还是庖丁解牛、轮扁凿轮、津人操舟、痀偻者承蜩等等,都是象征难以言喻的道的境界,而且后一类故事本身都是非常现实的内容,然其所体现的却是超现实的“道”的境界。《楚辞》虽然描写了月神、风伯、雷师、丰隆、宓妃等神话人物及诗人遨游太空之伟状,但它所具体表现的意义还是现实的,是为了说明诗人虽欲远离现实,结果还是“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更为强烈地表现了诗人热爱祖国人民的心情。《庄子》那些故事中所象征的“道”却是朦胧的,难以具体捉摸的,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当然,象征主义与浪漫主义有联系的一面,浪漫主义常常用象征手法,而象征主义也有浓厚浪漫色彩。不过,屈原的浪漫主义是以夸张比喻为主的,极少象征手法,所以二者相比较,各自特点就很鲜明。实际上,《诗经》中有不少浪漫主义作品,《楚辞》中也有不少现实主义成分,理想与现实本来就是很难完全分开的。

在对待艺术美的理想上,《楚辞》也不同于《庄子》,而与《诗经》、儒家的观点较为一致。《庄子》所向往的是绝无人工痕迹的天工自然之美。《楚辞》则侧重于强调人工修饰之美。屈原在《离骚》中说:“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这是对自己人格修养的一种赞美,但由此也可以看出屈原十分重视后天人为的加工修饰,而决不像庄子一样只重于天然之质。屈原强调内在本质之美与外在形式之美的一致、和谐,庄子则认为“形残而神全”,不必注意外在形式美的修饰。屈原在《橘颂》中认为“青黄杂糅,文章烂兮”,他更喜欢的是浓重的、鲜艳的色彩之美,而不是老庄那种朴素、平淡的自然之美。这些在屈原的创作中也有十分清楚的体现。因而,《楚辞》艺术上的成就与这种艺术美的理想是一致的。我们从这些作品中不难看出,《楚辞》确实是深受《诗经》影响的,“发愤抒情”正是作者理想与现实落差下的文字之外现。

[责任编辑 陈 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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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701(2010)05-0105-02

2010-03-18

解少华 (1950-),男,河南鄢陵人,本科,中共郑州市委党校科技文化教研室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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