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彩纷呈的物语世界(5)——平淡的好色物语『平中物語』

北京林业大学 於国瑛

虽然『平中物語』的叙述方法受『伊勢物語』影响较大，以「今はむかし」等常套的叙述方法开头，但第二段之后则不同，以「この男(这位男子)」、「またこのをとこの(又是那男子)」、「おんじをとこの(相同的那位男子)」、「また，このおなじ男(还是那同一男子)」、「また，このをとこ，(而且那个男子)」…「さて，この男(不过，这个男子)」等等依次叙述，所有的内容都围绕这位男性主人公展开。从第一段说明和歌发生的原因、时间和地点开始，到互赠和歌，介绍恋爱发展的过程及结果等，都属于「歌物語」的范畴。在三十九段中有三十四段叙述了与许多出身并不高贵的女性发生的种种风流爱情故事，奠定了该物語的基调，既是恋爱的物语，又是讲述「平貞文」的传记故事。故也称「平貞文」的“好色”物语。

物语的内容从初秋写到春天，如同和歌集四季排列的方法，说明物语是在和歌集『貞文集』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第一段述说初秋的一天，两个男子同时追求一个女子「男二人して女一人よばひけり」，两男子身份相差悬殊，一位是随行天皇左右，官位至尊的男子，另一位官位低但有皇家血统的，经过角逐，官位低的求爱者成为胜利者，但因此遭受谗言，被削官减俸。最后他只好放弃，向现实低头，并因此而闷闷不乐，陷于沉沦。一度想遁入空门与世俗抗争，但受孝道的传统观念“父母在不远游”的束缚而中途受挫，和歌就成为他排遣郁闷的心情、寄托相思的手段。

主人公的活动和恋爱地点大多局限于京城，就是参拜神社也只在京郊的范围内，只是偶尔在「津の国」发生一点小小的浪漫。没有像『伊勢物語』中“某男”那样具有浪迹东国的气概，这首和歌也入选『古今和歌集』。咏诵了歌人逡巡左右，无法脱俗的复杂心境，还显示了歌人「平貞文」的多感脆弱的秉性。在当时社会地位逐渐稳固，官职低下的主人公，想要积极进取，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可命运的道路已被封死，只能独自品尝人生的落寞与凄凉，显示出对人生消极和现实的一面。『伊勢物語』中的“某男”则不同，意气风发，同时与多人恋爱并向两个女子求爱，抒写的是“某男”的热情奔放、风流倜傥和无拘无束，展现的是与从少女至老女等多位女子之间的铭心刻骨的至纯之爱、不伦之爱等。

与『伊勢物語』『大和物語』等不同的还有，『平中物語』的有些段落没有完整的结构。如第三段「こは高かりけるよ。なににかはすべきと，思ひやみにけり(这女子身份比自己高贵啊，这如何是好，只好断念了)」、第四段「問はでやみにければ，さてやみにけり(女子不来探望，关系也就这样不了了之)」、第七、八、十二、十三等段都以「やみにけり(和歌不赠一首就进行不下去了)」结尾、第十七段「そのままにものもいはず(就这样信都没回分手了)」、第二十九段「人にも知られであひ語らひける(无人知晓的男女欢喜上了)」等等草率收场，叙说形式也平淡无奇，不求结果但求过程。究其原因，与「歌物語」的发展演化相关，到了『古今和歌集』时代，『平中物語』除文风古朴外，述说形式也已经明显褪去了『伊勢物語』那样毕露的锋芒，转向了现实。大多数段落描摹了恋爱的来龙去脉，而且多数的恋爱都以不如意告终，要么因女方不回信(第三、四、五段)、要么女方没有教养(第十九段)，要么女子被父母许配给他人(第二十七段)等等原因使主人公不得不断念。时而扼腕叹息，时而捶头顿足，时而悲泣哀叹个中心境，主人公都借和歌来抒发。和歌是男女间展开交流的不可缺少的方式，而且在和歌的基础上，加上散文的内容，并穿插一些浪漫而唯美的恋爱场面。和歌抒情，散文述怀，都能深深地打动读者。由这些恋爱故事构成的「歌物語」，不仅折射出歌咏者的知性，还表现出歌人的诙谐幽默和富于戏剧性的物语故事。

「歌物語」讲述的是实实在在的人物故事，有物语的特点，对这些故事的润饰和虚构，又带有传奇的色彩，使听者和读者享受到故事的乐趣。对于『平中物語』来说，作者明显对开始出场的人物感兴趣，主人公咏诵的和歌不再像以往的「歌物語」那样牵引着散文，使歌文交互而成。它仅仅加长了主人公的传记式叙述，所以也可以说它是“含有和歌的创作物语”。该点制约了「歌物語」的内容向细处和深度发展。

下面鉴赏第二段。第二段是『平中物語』中有名的段落。歌合戦

赛歌之.於国.试译

又是那个男子没有收到那女子的回信，还不接受教训，还时而差人送信过去。那女子并不讨厌他，也没有给他回信的意思。那男子便送信来哀求道:“看到我的信，没有奢望你回，但要让我知道你已经看了”。那女子随即送来“已看”的回信，男子还不觉得无趣，赠歌一首:

我的身子因对你的思念快被夏日的烈焰烧焦，怎奈你一句“看了”了得，我现在唯有独自哭泣矣!(女子)又回复道:

若有白白流淌的泪水，

就让它浇灭你的欲火。

(我对你没感情，何必看呢?)

就这样互赠和歌，过了些日子，与那女子见面的机会很难得到。……(节选)

这一段讲述晚夏到初冬的时间里「平貞文」和「伊勢」的互赠和歌，这从同一时代的和歌集可以得到验证。与著名歌人「伊勢」互赠和歌，说明物语中「平貞文」也是同等分量的人。这里女子显示出的恋爱态度却是消极的。翻看历史，「伊勢」大约在这个时期已经被看中，当然不会与「水」是谐音，「火」与「燃ゆる」又是双关。纯情的男子巧用谐音、双关等和歌技法倾诉衷肠，却得不到女子的芳心，她只以答歌轻松地揶揄他，充满了诙谐和娱乐的色彩。那男子的爱的攻势当然也是以不如意而收尾。再接受那男子的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