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应师

2010-05-30 23:10詹姆斯•西格尔
译林 2010年4期
关键词:凯莉我会男子

詹姆斯•西格尔

詹姆斯•西格尔(James Siegel),美国惊险小说家,毕业于纽约城市大学,现任老牌广告公司BBDO的董事会副主席,曾摘得包括戛纳广告节金狮奖在内的众多广告界奖项。截至目前,他已经出版了《越轨追击》(Derailed)等四部小说。

西格尔大学毕业后,一度靠开出租车谋生,有次在与顾客攀谈时,他谈及自己的写作才华,给对方留下了深刻印象。那位顾客是一家广告公司的高管,于是给了西格尔一次面试机会,他因而得以进入广告界,并从20世纪70年代末一直工作至今。但西格尔一直未放下文学创作的梦想,终于在2001年出版了首部长篇小说《墓志铭》(Epitaph),第二部作品《越轨追击》在2005年还被摄制成同名电影,由詹妮弗•安妮斯顿与克莱夫•欧文主演。

本篇原作发表在詹姆斯•帕特森主编的短篇小说集《惊险小说》(Thriller)中,该书是国际惊险小说作家协会(International Thriller Writers)的首本出版物,出版于2006年。

我坐在汽车旅馆一间漆黑的房间里。

房间外面乌漆墨黑,但我依然将百叶窗放了下来,这样她进房间时便不会看见我。那样她一定会转过身去开灯。

我不喜欢黑暗。

我喝着苏格兰威士忌,酒里面还加了安眠药片,这样我便无须凝视黑暗,因为漆黑的房间迟早会变成那间黑暗的教堂忏悔室,而我又将回到八岁的时候。我能嗅闻到他口气里的大蒜味道,还能听见教士服发出的沙沙声响。在那一刻,我又变成了那个腼腆、可爱、痴迷于棒球的男孩,可以这么说,我又缩回到了那个八岁的男童身体。

接着,所有东西都变得通红,整个世界着了火。

我愤怒地回望过去,因为是愤怒让我变成如今这样——一个动不动就出拳头的男人。

愤怒让我妻离子散,愤怒令我必须接受法庭指定的心理治疗,愤怒最终将我踢出了洛杉矶警队,成了酒店里的一名保安,我在那儿可以尽情释放怒火,却杀不了任何人。

目前还没有。

你肯定听说过我上班的这家酒店。这是一家举世公认的上流酒店,顾客都是些企盼在好莱坞闯出一片天地的明日之星,偶尔也有货真价实的明星光临。尽管我一直在走下坡路,倒还尚未山穷水尽,只是沦落到了贝弗利山和德纳角而已。

我穿上了西装,戴上耳机,这身行头有点像特勤处探员。我现在会站立在酒店的某个角落,显出无足轻重的样子,给酒店里不穿西装的雇员下达命令。

她是酒店桑拿部的一位女按摩师。

名叫凯莉。

她的拿手绝活是深层肌肉按摩和热石按摩。我独自一人在酒店地下室巡视时,第一次和凯莉聊了天——可我老早就注意到了她的靓影。走向电梯时,我听到凯莉的按摩室里传出的音乐声,当她溜到地下室通道里抽烟时,我赞赏了她的音乐口味。酒店里的女按摩师大多喜欢放些恩雅的歌、印度的锡塔琴音乐,或是海浪拍打海滩的单调声音。但凯莉并不是这样。她喜欢播放一帮名叫“琼斯”的人的音乐——李基•李•琼斯、诺├•琼斯,偶尔也放昆西•琼斯的那些歌曲。

“你的顾客喜欢这些歌吗?”我问凯莉。

她耸耸肩,“我不清楚。多数人的心思全放在了别的方面,别让自己那玩意硬挺起来。”

“算是这个职业的麻烦之一吧,我猜?”

“嗯,对的。”

凯莉当然是个漂亮女人。但还有别的缘故,她的身上笼罩着一股极易感知的气场,即便是在一间空调开足马力的房间里,依然会让男人感觉下身蠢蠢欲动。

我相信凯莉早已注意到我右手指节的肿胀,以及墙上我刚刚击打出的凹陷。

“今天很心烦?”

“没,和往常一样,稀松平常。”

凯莉伸出手,碰到我的脸庞,纤纤玉指在我的右脸颊上划过。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告诉我她是个感应师。

我不会撒谎,骗你说我知道“感应师”是什么。

在凯莉触摸到我脸庞的时候,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表情——仿佛她感觉到我体内的一部分。那是黑夜里,在尊尼获加威士忌将我灌醉之前,我自己都极少碰触的那个部分。

“我很抱歉。”凯莉说。

“为了什么?”

“为了你受到的伤害。”

这就是一位感应师的本领——他们特别的天赋。当然,要看日子而定。

在之后的几个星期里,我俩在地下室聊天的时候,在进酒店时撞见的时候,或是在走道角落里吸烟的时候,我从凯莉那儿知晓了关于感应师的所有知识。

感应师触摸到某个人,然后得知他的心事。他们触摸到的是骨肉,感觉到的却是灵魂。他们能看穿对方的双手。所有事都瞒不过感应师的触摸——无论是好事,坏事,还是那些罪大恶极之事。

凯莉见过的罪恶,远超她的愿望。

那些罪恶开始慢慢缠住她,将她送入一个极其黑暗的地方。

凯莉解释说,源头是她的一位顾客。

“多数时候,我只感知到情绪,”她吐露了心中秘密,“譬如快乐、悲伤、恐惧、企盼,林林总总的情绪。可有些时候……有些时候,我见到更多东西……我了解到他们是何许人,你明白吗?”

“不是很明白。”

“那个男子,是个常客。我第一次碰触他时,立刻就抽回了手。太强劲了。”

“什么?”

“罪恶感。仿佛触摸到——我不知该用什么来比喻……黑洞一样。”

“我们谈论的是哪一种罪恶?”

“最坏的。”

之后,凯莉告诉了我更多内情。我俩坐在日落大道上的一家酒吧里,喝着酒。我猜,这算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吧。

“他喜欢伤害小孩。”凯莉说。

我体内泛起那种恶心的感觉。就像是在教堂的忏悔室里,那个邪恶的恶魔朝我走来时,将我吞没的那种恶心感。就像是我的弟弟乖顺地追随我,成为一名辅祭童,而我必须死死封住嘴的时候的那种恶心感。不能告诉别人……不能告诉别人。守住这个秘密需要我付出代价。代价的偿还是在多年之后的那个午后,我发现自己可爱的、郁郁寡欢的弟弟用一条皮带吊死在卧室里,那间我们一起度过童年的卧室。在他的青春岁月里,他拼命在各种麻醉剂里寻找慰藉,可结果证明,那些药剂的作用极为有限。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凯莉。

“我就是知道。他打算做那种事。那人以前就已经干过。”

当我告诉凯莉,她也许该向警方报案,她用异样的眼神瞄了我一眼,仿佛我是个弱智儿童似的。

“告诉警方我是个感应师?我感觉自己的某位顾客是恋童癖?结果可会好得很呢。”

当然,凯莉是对的。警方会伴着嘲笑将她送出警局的。

大约是在一周以后,那位顾客又照常来过之后,凯莉的神色变得格外痛苦,于是我主动请缨去监视那个男子。

“怎么监视?”

我俩说这番话的时候,相拥着躺在我的床上,就如别人说的,我俩的关系发展到了下一阶段,我觉得我俩都是将做爱当成了麻醉剂——一种忘却某些事情的手段。

“他下一次的预约,”我问凯莉,“是什么时候?”

“周二下午两点。”

“行,就那时候。”

我在酒店的泳池外面等候着他,酒店里的顾客在这一带闲逛,脸上挂着吃饱喝足后的倦容。那个男子的面色疲倦,神情焦虑。凯莉刚才趁着男人脱衣服的空当,偷偷溜出房,告诉我男人那天穿了怎样的衣服。其实凯莉根本不用担心——就算她不告诉我,我也能认出他。

他心中的负担像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压在他身上。

当男子钻进那辆从酒店停车场驶出的沃尔沃中时,我早已在自己的车里等着他了。

我跟着他上了101国道,然后驶入了河谷平原地区。我们离开国道,驶上了一条宽阔的干道,然后继续行驶了大约五英里,最终在一块“前方学校请慢行”的路标前转弯。

男子将车停在学校操场旁,然后便坐在车里。

熟悉的感觉又泛了上来。

恶心感令我四肢麻木,我简直想立刻钻进一个球里躲起来。

我坐在汽车前座上,注视着男子从车里走出来,偷偷溜到栅栏旁。他取下眼镜,用裤袋布将镜片擦拭干净。他在从校门走出来的大批小学生里寻找目标。他的注意力似乎锁定在了一个男童身上——他也许正上四年级,长相可爱,让我想起了某人。男子开始尾随男童,步步逼近,就像狮子将猎物的幼崽与兽群分开。我在一旁注视,感觉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变得软弱无力,失去了生气,和那天弟弟蹦蹦跳跳地走下家门前的台阶,去参加他作为辅祭童的第一次圣餐仪式的时候一样。

我动弹不了身子。

男子追上男童,开始与他搭讪。我不用看到男童的脸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男子伸出手,抓住男孩的胳膊,而我依然坐在汽车的前座上。

随后,男童挣脱了男子,转过身逃开了,而男子踌躇不决地踏出几步,然后跌坐在地上,算是放弃了。直到这时,我才真正行动起来。

愤怒是我的敌人。愤怒是我久违了的朋友。怒火随着汹涌澎湃的情绪而得到释放,令恶心感惊恐地逃之夭夭,也驱使我走出汽车,准备在最后关头保护他。

约瑟夫,我轻声念叨。

约瑟夫,这是我弟弟的名字。

男子回到车内,驾车远去。我站在原地,激烈跳动的心脏撞击着肋骨。

那一晚,我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凯莉。

我俩躺在床上,大汗淋漓,我告诉她,自己需要做那件事。愤怒已经回归,控制了我,将我拥在它那令人舒适的怀中,说道,你到家了。

次日下午,我在那所学校外面等候着,第二天依然如此,一直等候了一周。

到了第二周的星期一,男子出现了——并将沃尔沃轿车直接停在操场的一边。

当男子走出车时,我就站在一旁,问他是否能指点下去第四大街的路。当他转过身,指向某个方向时,我立刻掏出枪对准他的后背。

“如果你敢发出一点声响,你就死定了。”

男子立刻就蔫掉了。他嘟囔着说什么尽管拿走他的钱好了,我命令他闭上嘴。

男子像只温顺的羔羊上了我的车。

一位来接孩子的母亲盯着我们,看着汽车扬长而去。

我去了河谷平原地带的一个老地方,以前每当怒火来袭,令我想对喋喋不休、劣迹斑斑的犯罪嫌疑人干出某些事情时,我就会去那个地方。正是那些事情使得我离开了警队,被迫参加“愤怒情绪管制班”,在那个班上,当我说自己已经学会数到十,然后避免扣下“扳机”时,整班人都会大声鼓掌。“扳机”就是那些会令我怒火中烧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会令我怒不可遏的事情。

戴着硬领,穿着教士服的男人。这便是第一号“扳机”。

我们得步行四分之一英里,才能到达那个沙坑。那个沙坑如今成了一块丢垃圾的地方,坑里面尽是些泥泞色的脏水。

“为什么要杀我?”我命令男子站在沙坑边上时,他这么问我。

因为在我八岁的时候,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我害死了弟弟,仿佛就是我亲手将那条皮带绕在他的脖子上,再将他脚下的椅子踢掉。这就是为什么。

男子的身体坠入沙坑里的垃圾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因为你死得活该。

第二天我回到酒店上班时,凯莉却没来上班。

我想让她知晓;我想让她放下心中的负担。

我拨打她的手机——可她没接电话。

我问酒店里的人,凯莉家住哪儿——因为凯莉说她与人合租,所以我俩一直都睡在我家。两天后,我去了凯莉在文图拉的二楼公寓,敲响了房门。

没人应门。

我瞅见房东在后院里悠闲地侍弄花草,院子里只见糯米草和蒲公英,其余就是光秃秃的泥地。

“你见过凯莉吗?”我问他。

“她走了。”房东头也不抬地回答。

“走了?去了哪里?去商店?”

“不,她走了,永远离开这儿了。”

“你在说什么啊?她去了哪里?”

房东耸耸肩,“她没留下地址。她和孩子就这么离开了。”

“什么孩子?”

房东终于抬起头来。

“凯莉的孩子。她的儿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一个朋友。”

“那好,凯莉的朋友。她带着孩子离开了这个地方。她的混混男朋友接他们走的。事情就是这样。”

我会告诉你们,我依然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会告诉你们,我回到了酒店,冷静地思忖目前的情势。当另一位女按摩师走出她的房间时——她叫楚蒂,凯莉经常和她聊天——我让她给我讲讲凯莉的事情。我说,她是感应师。

“是什么?”

“感应师。她触碰人,能知道他们心里藏着的事情。”

“是,我知道他们色心大起,原形毕露。”

“凯莉知道他们内心的感觉——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哈哈。谁告诉你这些的?凯莉?”

我依然一头雾水。

楚蒂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从遥远的星系来的。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明白楚蒂的言外之意。

“凯莉有个儿子。”我说。

“是啊,很乖的孩子。可和凯莉毫无关系。好吧,这对凯莉不公平,只是她需要提高一下挑男人的品位。”

“你是说孩子的父亲?”

“不,我是指凯莉的男朋友。她有毒瘾——她一直都在吸毒,从来没停过。”

“那么孩子的父亲呢?”

“他不吸毒,实际上,他是个好人,有份实实在在的工作,生活稳定。凯莉却甩掉了他。他一直在和凯莉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为什么?”

“也许他认为自己八岁大的儿子不该由瘾君子抚养吧。凯莉一直以来都在对儿子说他爸爸的坏话。这可真令人遗憾。上周你肯定听到了他俩在冥想室里的争吵。”

“上周……什么时候?哪天呢?”

“我不清楚。凯莉前夫是顺路来付孩子抚养费的。我想,应该是在星期二。”

现在,真相慢慢揭开面纱。真相是不会停止暴露的步伐的。

“星期二的什么时间?”

“我记不太清楚。午餐时间之后吧。为什么问这个?”

看看啊。真相想要你看清它。

星期二,我想,午餐时间之后。

“楚蒂,他的长相如何?”

“这个嘛……我记不得了。身高和你差不多,我想,戴眼镜。在见过凯莉之后,他看上去不怎么高兴。凯莉告诉前夫,如果他不停止争夺抚养权,她会带着孩子一起人间蒸发。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吗?凯莉的男友就是想要那笔离婚抚养费。”

身高和你差不多。戴眼镜。

别看真相。别看。

星期二。午餐时间之后。

他和凯莉在冥想室里争吵,然后一脸焦虑、心烦意乱地走出来。

星期二。

他然后开车去儿子的学校。

星期二。

他想要告诉儿子,爸爸是为了他才争夺抚养权,让他别相信妈妈所说的关于他的坏话。他伸出手,想让儿子好好听他讲,但儿子却挣脱了,因为妈妈所说的关于爸爸的坏话奏效了。

“那个孩子,”我说,“是不是棕色头发,很短,几乎和平头差不多,长相可爱?”

“是,就是他。”

我是个感应师,凯莉说。我碰触了这个坏男人,这个恋童癖,可我对此无能为力,因为警方不会相信像我这样的感应师。他会在星期二下午两点过来,但我能做什么呢?无能为力。

怎么会?

凯莉是怎么选中我的?

怎么会?

因为。

因为她让我打开了那个秘密口袋。

因为某天有人指着我对她说——大概是哪个女按摩师——就是他,离他远点,这人以前是个警察,曾经将人犯揍到半死。

但凯莉并没有远离——她来到了地下室,而我正在那儿往墙上打拳头发泄怒气。凯莉和我搭讪。然后我为她打开了那个藏着秘密的口袋,将我的那些可怕的秘密都溅洒在床上。

我的弟弟。我的内疚。我的怒气。

这便是我的三位一体。

这像是一种一戒律、一侍僧的宗教。

复仇便是你的一切。

他是个坏人,凯莉说。他会在星期二下午两点过来。星期二。

下午两点。

这个男人爱他的儿子。他只是试图保护儿子。

远离凯莉的魔爪。

为什么要杀我,男人站在沙坑上头时,曾这么问过我,为什么?

因为愤怒和爱情一样盲目,而凯莉将这两种都给予了我。

我会告诉你们,洛杉矶市遭遇干旱,马里布山的灌木丛熊熊燃烧起来。那些两千万美元的豪宅黑烟四起。这次干旱令半个塞尔顿湖干涸,也吸走那个倾倒垃圾的沙坑里的污水,一个准备到这儿来扔掉旧洗衣机的男人看见尸体蜷曲在一块引擎罩里。

我会告诉你们,警方查明了男子的身份,他心脏里的那颗子弹也确认为一颗沃尔特.45口径子弹——保安人员偏爱这种手枪。一位母亲报告警方,说她曾经见过死者,他被另一个男人强行带上一辆停在她儿子学校附近的汽车。

我会告诉你们,正义的车轮在转向驶动,无情地向我驶来。

我会告诉你们,曾经与我共事过的警官都不怎么喜欢我,可警察之间有种和血缘一样浓厚的关系。这让我昔日得罪过的一位老搭档帮我查明了一些银行记录,我从中知道凯莉•马塞尔在哪儿用过她的维萨信用卡。

我会告诉你们,在圣迭戈的拉荷亚南面某个地方有家汽车旅馆,那里的房钱是按周付的。

我会告诉你们,我开车去了那儿。

我看见凯莉将儿子放在孩子的奶奶家里,她住在一个海边的拖车场里。

凯莉的男朋友出门去买些东西。

现在轮到凯莉了。

我会告诉你们,我坐在汽车旅馆的一间漆黑的房间里。

我将百叶窗放了下来,那样她进房间时便不会看见我。那样她一定会转过身去开电灯。

我会告诉你们,我现在听见了凯莉发出的动静,她关上汽车车门的响声,她踩在通向房门的砾石路上发出的嘎吱声。

我会告诉你们,我的沃尔特手枪里有两颗子弹。两颗。

我会告诉你们,房门开启了。

我会告诉你们,黑暗最终不再令我恐惧,有一种平和比愤怒更令人欣慰。

“我很抱歉。”我说。

我对谁说了这句话?

我不会告诉你们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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