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亚历山大
米娜•亚历山大(Meena Alexander),美国当今文坛颇负盛名的学院派女作家。1951年出生于印度中北部城市阿拉哈巴德,在印度与苏丹两国度过童年。18岁留学英国,获诺丁汉大学博士学位。曾先后执教于苏丹的喀土木大学、印度的新德里大学、海德拉巴大学等数所高等学府。1979年移居美国,目前是纽约市立大学研究生院兼亨特学院的杰出教授。
米娜才华横溢,在多个领域皆有建树,著述丰厚。迄今为止,她发表了8部诗集,其中较为著名的有《不识字的心》(獻lliterate Heart, 获2002年度笔会奖)、《生丝》(玆aw Silk, 2004)和《急变之河》(玅uickly Changing River, 2008)等。1993年,米娜出版了个人传记《错误的诗行》(獸ault Lines),一时间好评如潮,被美国《出版商周刊》封为年度最佳图书,并于2003年修订发行。此外,米娜还出版了两部小说、两部学术著作、一部杂文集以及一部由她主编的诗集。オ
碎 草
童年是一个炎热的国度,那里住着爱玛。
天空变成了碎草的颜色。
还记得那头被牵到成安阿切里集市的牛犊吗?
蹒跚学步的小家伙,鼻子上还沾着醋栗汁。
你蹲在地上,目不转睛,
不愿回来。
我们吃了五香鲳鱼,芒果熟透了,果汁
弄脏了母亲在临终前留给我的亚麻桌布。
你祖父的影子映在走廊上,
他坐在轮椅上,嘴里嚼着雪茄。
云彩涨满了镜子,撑破了红木边框。
我看到了死去的母亲。
“当心孩子!”她叫嚷着。窗外,
我看到那头母牛,她的黑眸没有边际。
你试过跳湖,
奶妈捞出你时,你的衣服已是污迹斑斑。
碎草,
弄脏了你的棉布裙,我都不敢碰它!
记得我们曾经坐在走廊上的样子,
你和我,在火绒箱似的天空下。
阳光在扇叶树的叶子上穿了很多孔,
就像你祖父去世的那年夏天一样。
打着伞的女孩们轻声地你问我答,
她们穿过街道,裙子好似涌动的薄雾。
你背诵着诗行——一个孩子问,草是什么?
剩下的诗句是什么?
或许是一个孩子,用双手撕碎草叶
送给自己的母亲。
对一个移民者的传闻
——一首由四个部分组成的诗歌
1. 第五大街广场
水顺着混凝土墙滑下。
广场上,她触摸着桌子、椅子和笔记本。
已是中午时分,每个物体都咕哝着
吞下自己的身影,我不能从你身旁逃离。
她松开头发,恰合身披丝绸纱丽的形象,
站在高高的格子架式的看台上。
传闻击打着空气,张开它们的翅膀
蜂拥着穿过广场。
她突然觉得很热。
手里拿着一把梳子,把头发向后梳。
她取出化妆镜,紧抿嘴唇,
只是想简单地梳理
(一双黑眸,黑色皮肤,两只鼻孔,
等等)因头发竖立而带来的凌乱。
2. 中央公园
消息飞快地从一个人传向另一个人。
槐蓝在河边的田野里绽放。
甘地走进中央公园,手里拿着香烟。
他举起纱车,一只鸽子咕咕地叫着,在他的腰间扑打着翅膀。
在他身后,是挂满盆盆罐罐的脚踏车,
人们来了。
再也没有祖国了,
所有国家都被废除了,一个年轻人痛哭着。
传闻在湖面上摇曳着,波光粼粼。
艾伦•金斯堡从芦苇丛中跃起
握着来自科纳克里的一个年轻男子的手,
男子已经死了,化为一颗星星,
他站在自家的门口被警察射了41枪。
他哼着小曲,轻松闲逛。
甘地在纱车上弹奏一曲:
我停在某个地方,等着你们。
3. 笔记本
她听到了没人会有祖国的传闻。
她打开笔记本。
她想逃离她的过去。
她认为自己能在白纸上生存。
祖国在哪里?
她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语言低语着。
谁能告诉我?纳达•艾维达?
她坐得笔直,用最擅长的笔法写道:
我曾经在狂欢河上荡舟。
也曾里里外外地欣赏布莱希特剧场。
把我的身体塞进两只行李箱,
中间切开一个洞,
被悬挂在查理检查站的博物馆。
疲倦突袭,她停下写作,揉搓手腕。
4. 身体与精神
三个月前,她遇到一个手腕受伤的男人。
他过去住在摩亨佐达罗的不远处。
在笔记本里,她对他说:
我来自马可•波罗出现的地方。
摩亨佐达罗已被尘土湮没。
看不见的城市群在我脑海中浮现。
这里,在我的肋骨下。
她用手轻抚双唇
以免风会把这个变成传闻
传到甘地的耳朵。
她低声地说着移民者的名字
用母语补充道:请结束吧!
她觉得她所有的日日夜夜都被蚀刻
在他孤单的肌肤上
用如此精致简约的草写体
以至于没人可以解读出它。
最终她会像他所呼吸的空气一样
让他彻底忘掉
然而他的嘴凑在她的耳边,
她的冰唇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一朵野玫瑰。
生 丝
I
开门否则听到爱玛的声音我会晕倒——
你祖母纱丽上的丝线在哪里?
生丝
是从瓦拉纳西一路带过来的。
另一种生活中我蹲在石板上阅读诗歌
——飞过屋顶上空的是……
平静的传闻之类的东西
镇子非常醒目——
枪支,手榴弹,烟雾笼罩
在市场和清真寺。
透过白色校舍的栏杆
魏尔伦凝视着,头上的棕榈树拥抱着阳光。
远离喀拉拉爱玛向我讲述故事——
在她婚后,食盐进军的数年后
祖母在季风盛行的土地上
采集桑果,乌云乱布
蚕儿蜷缩在桑叶上
桑果随意地落下
祖母去世时
院落变成了血的海洋。
婚礼纱丽及其锦缎
那是从甘地授意所放的篝火中救出。
用棉布裹紧
放在衣柜里,把门紧锁。
II
孩子,在荒漠上真是糟糕透了
为什么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轻吟诗歌?
我该怎样说出,在沙暴中
我听到魏尔伦在歌唱,
兰波在小帆船上点起了火,
在马赫迪的宫殿旁
音节失去控制
戈登在火刑柱上点着头
当红枣成簇地
结在不朽的树枝上,
从此我把诗歌献给回忆
笛子的乐声带我穿过混乱的历史。
我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中哭泣
因为一位母亲在街上遇害
一个女童被钉在床上
老而粗糙的手在伤害着她。
烟雾在尼罗河的一个小岛上升起
那是在烘烤起义用的砖块。
我应该忘记这一切
做个什么都记不起来的女孩吗?
我能说出我不知道的东西吗——
当丝线从蚕茧中抽出来时
它是初乳的颜色。
是喀土木又不是喀土木。
哦,是自身内部的奖赏
当太阳升起在上帝之城的时候。
III
爱玛那里有蚕儿
在天空中跳舞
在你我的头上
虫儿的妈妈
脱掉面纱
弄黑嘴唇
在我头上
用桑叶建起一座王冠。
当我打开抽屉
寻找丝线
我触摸烟,
生丝在夜的喉咙里变成了烟。
(尚必武:上海交通大学外语学院,邮编:200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