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干细胞禁令”螳臂当车?

2010-05-30 09:36刘伯宁
南风窗 2010年20期
关键词:禁令胚胎干细胞

刘伯宁

自从2009年3月9日奥巴马根据“政治与科学分离”的理念解除前任关于“禁止联邦政府资助胚胎干细胞研究”的限令以来,高达2亿多美元的政府资金注入,外加国立卫生研究院(NHI)新批准50多种干细胞系进入白名单,使得先前完全依赖民间资金、并且只针对20多种合法干细胞系的胚胎干细胞研究如虎添翼。但在今年8月23日,美国地方法院的一纸决议,改变了胚胎干细胞研究的强劲发展势头。兰伯思(Royce Lamberth)法官发布的临时禁令,以奥巴马政府的政策违反1995年美国国会《迪基一威克修正案》“禁止任何创造或毁灭胚胎的科学研究”之条款为由,要求立即停止所有联邦政府资助的胚胎干细胞研究。

兰伯思的“干细胞禁令”,在美国本土引起轩然大波,有科学界人士形容此禁令将对胚胎干细胞研究造成“毁灭性”打击。而且,由于9月份NHI即将下拨下年度科学资金,若此前禁令不被解除,以往所有联邦政府资助的胚胎干细胞研究都将难以为继。因相关研究多以国际合作的形式展开,这场源于美国本土的科技政策变动,影响已经向海外蔓延。国际顶尖学术期刊《自然》、《科学》都开辟网上专栏,跟踪报道该事件。由于相关研究长期以来备受伦理争议,此番政策的变动再次引发人们对科学与宗教、伦理甚至道德关系的讨论。

一波三折的司法进程

从8月23日首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的地方法官兰伯思以“联邦政府资助的胚胎干细胞研究破坏人类胚胎”为由发布“必须立即停止”此类研究的临时禁令,到9月9日联邦上诉法庭裁决在9月20日之前“暂缓执行地方法院的禁令”,中间不过短短两周半的时间。这期间,对立的双方——地方法官兰伯思和美国司法部互不相让,唯一一次和解的机会在9月7日被错过。那一天,蘭伯思正式拒绝司法部的上诉,并且强硬表示:“国会可以修改迪基修正案,但是地方法院无权这样做。地方法院能做的是,不允许任何嘲弄法律的事情发生。”

面对兰伯思的坚持,司法部选择了继续上诉,并且得到了联邦上诉法庭的有限支持。上诉法庭表示,暂停禁令并不是最终裁决,这样做仅仅是为了给地方巡回法庭足够的时间考虑司法部的上诉。而此前的“干细胞禁令”是否实行或取消,需要在9月20日开庭后再决定。

作为此案判决的直接影响对象,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HI)对于联邦资金的分配使用“如履薄冰”。8月30日,NHI内部紧急叫停了所有涉及胚胎干细胞的研究活动。由于上诉法庭为其在9月30日本财政年度结束之前,争取到了11天宝贵的“喘息时间”,9月10日起,NHI紧急分发用于资助胚胎干细胞研究的剩余资金,并暂时恢复了此前停止的研究活动。

对陷于被动的国立卫生研究院来说,更大的好消息是,来自民间和科学界的声音似乎更倾向于支持胚胎干细胞研究的一方。“干细胞禁令”一出,由近百所大学、科学学会、病人组织和基金会组成的支持干细胞研究的组织CAMR便向法庭提交文书,要求撤销兰伯思的禁令。CAMR在提议中强调,禁令对胚胎干细胞的研究所造成的影响已经侵害广大患者的权益。与此同时,《自然》杂志的社论也以《科学被嘲弄》为题对此事件进行评述,并且指出,民意调查显示,半数以上的美国民众支持胚胎干细胞的研究,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反堕胎人士。

围绕“干细胞禁令”的判决在短短数周一波三折,而最终结果也愈发扑朔迷离。不过,联邦资金最大的受益者——国立卫生研究院的负责人柯林斯(Francis Collins)表示,该禁令对本年度绝大多数胚胎干细胞研究影响不大,因为已有大概200多项研究基金总计1.31亿美元的资金完成了下拨,只剩下20多个基金项目总计5400万美元需要在9月份完成下拨。

我行我素的地方法官

引起该禁令判决的诉讼,是由两名从事“成体干细胞”研究的科学家(詹姆斯·谢尔利和特蕾莎·戴舍尔)和两个基督教组织(夜光基督教领养机构、基督教医学会)共同提起的。

谢尔利(James Sherley)系非洲裔科学家。是霍普金斯大学的生物学博士,并且在普林斯顿大学进行博士后研究,目前就职于波士顿生物医学研究中心。2007年,谢尔利在麻省理工大学任职期满后遭解聘,他认为此决定是典型的种族歧视,遂进行长达12天的绝食抗议。该事件曾被当作科学界的娱乐新闻广泛报道。戴舍尔(TheresaDeisher)是斯坦福大学的分子生物学博士,2007年在西雅图创建了AVM生物技术公司后,一直在该公司任职。公司名称AVM是“Ave Maria”(天主教中“万福玛利亚”)的缩写,就已经表明了她对于胚胎干细胞研究的反对态度。在此事件之前,戴舍尔已经成为反胚胎干细胞研究的公众人物。

诉方的两名原告都是“有故事”的人,而审理该案件的地方法官兰伯思,更是镁光灯下耀眼的明星。在兰伯思数十年的法官生涯中,他高调处理过数起引发争议的案件:在克林顿总统任内,他指控克林顿在性丑闻调查过程中违犯了《隐私法》,此举为他赢得比肩独立检察官斯塔尔的声誉。在小布什总统任内,作为国外情报监视法庭的负责人,他裁定政府在“恐怖主义”问题上有误导国会的嫌疑。他还做出裁定,要求白宫公开访客登记表;在“土著民租用土地税金”一案中,更是判定时任美国内政部长的诺顿“藐视法庭罪”。2009年奥巴马上台后,兰伯思在关于中情局窃听的诉讼中,又判定中情局官员犯有欺诈罪……“我行我素”的个性,以及敢于和政府作对的行为,为兰伯思赢得了“彰显民众精神的独立法官”的美誉。

而该诉讼的另一方,国立卫生研究院负责人柯林斯更是科学界的明星。他曾担当“国际人类基因组计划”的总协调人,其在公众面前最耀眼的亮相,莫过于2000年站在美国总统克林顿身旁,代表国际人类基因组计划与代表私人公司的文特尔联合宣布,人类基因组草图绘制完成。去年柯林斯就任现职后,对于胚胎干细胞的研究更是热衷,不仅出台了涉及胚胎干细胞研究的详细指导规范,还先后批准50多个新胚胎干细胞系进入政府支持的合法研究名录。同时,他也坚守科学伦理原则,今年3月他就出乎意料地以违反“捐赠者自愿、知情”这一基本道德为由,否定了疾病特异性胚胎干细胞系的申请。而后者在医学研究上更具临床应用价值。

大势所趋的细胞疗法

实现组织器官的修复和再生,是临床医学家多年梦寐以求的事情。1996年,当英国科学家利用“体细胞克隆技术”制造出克隆山羊“多莉”时,人们看到这一梦想实现的可能。但“体细胞克隆技术”随后卷入争议当中,在政策等因素的限制下,近10年进展缓慢。

于是,科学家又将目光转向基于干细胞的“细胞疗法”。不同于体细胞,干细胞具有自我更新、高度增殖、多向分化的能力。其中,来源于胚胎的干细胞易于培养,具有多向分化能力,可实现器官修复、组织再生;在制药行业,它还可作为新药筛选的模型,进行毒理、药效试验;研究其增殖以及细胞分化的调控,也有助于理解癌症发生的分子机制。问题是,胚胎干细胞目前主要来源于人工受精后早期发育的胚胎,虽然这些胚胎是辅助生殖的废弃物,并且属于自愿捐献,但是,分离胚胎干细胞会毁灭胚胎的事实,使其研究备受伦理争议。

而来源不涉及胚胎的成体干细胞只能从外周血、骨髓、脂肪中搜集得到,体外培养相对困难。而且,它只能分化为特异组织细胞,属于“多能”而非“全能”。这些因素限制了其临床应用。目前,临床应用最为广泛的成体干细胞还是1960年代就已使用的造血干细胞。

近年来,兼具胚胎干细胞“全能性”与成体干细胞“来源无争议性”的“诱导多能干细胞”(IPS)备受关注。利用该技术,2006年实现了小鼠的成纤维细胞具备胚胎干细胞的表型和功能,2007年实现人皮肤细胞诱导成类胚胎干细胞,今年8月又成功将人皮肤细胞转化为肝细胞。该领域的开拓性研究,成了干细胞应用的另一条“蹊径”。

目前,干细胞的研究几乎涉及到“生命科学”的所有研究领域。干细胞疗法的应用几乎涵盖了临床上的所有疑难病症。整个干细胞治疗领域已形成了细胞治疗、脐带血库和新药筛选三大市场板块。预计到2012年,其市场份额将达到23亿美元,2016年预期要达到85亿美元。

尽管干细胞尤其是胚胎干细胞的研究长期饱受伦理争议,甚至在短期内还可能遭受法律的禁锢,但是,科学自身的发展,尤其是诱导多能干细胞的研究。使得干细胞治疗可以巧妙地避开伦理道德的争议,获得良好的市场前景。这也促使越来越多的制药公司加入干细胞研究的行列。民间资金、公司赞助的注入,使得干细胞研究即便在当前并不宽松的法律环境下,也能得以维系,并继续发展。而于细胞治疗进一步产业化的成果,迟早会造成超越伦理之争的形势,引起法律层面的调整和变动。这是不以个别明星法官或保守科学人士的意志为转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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