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医生 台湾信功肉品董事长杨博元

林凤琪

他原本是个医生，却意外改行杀猪，成了台湾最会卖猪肉的人。在救世与杀生之间，他体会生命中的种种取舍。

蜿蜒绕进屏东长治乡间，“信功肉品”位于田埂边，白袍职员穿梭其间，若非消毒水味不时窜人口鼻提醒着，很难想象，这里每周屠宰1700头猪，年营收超过20亿元(新台币，下同)。

医技控管屠宰业

同业半嘲讽：“要进‘信功，得剪指甲，刷子、优碘洗手、酒精喷洒消毒，还要穿无尘衣……卖猪肉卖到像是开高科技厂。”引进医院管理猪肉屠宰加工厂，起因于杨博元另一身份——医生。

30年前，台湾猪肉每年销往外地的总额达10亿美元。杨家原是“台畜”股东，看上外销庞大商机，1986年，父亲杨进光另创“信功肉品”，并找回在日本从医的长子杨博元帮忙。父命难违，杨博元决定给自己5年，等“信功”上轨道即返日从医，没想到这一待就是20多个年头。因此，杨博元不喜欢人家叫他“杨董”，信功上下到客户、厂商，都称他“杨医生”。

杨博元首先想到，在屠宰方面参考精神科电疗技术：“猪只在最短时间内电击晕厥，口感才最好。”而冷冻猪肉口感差，‘信功研发2，5℃预冷一夜再屠宰，并克服冷藏运送保鲜期仅3周的难题，延长至2个月，一举攻下日本市场。

成功销日遇危机

但危机随之而至。1988年，日本验出台湾猪残留磺胺剂(抗菌剂)，虽非“信功”出品，却让猪价下跌30％。本着医学背景，杨博元很快引进美国快速筛检法，15分钟验出药物残留。他又往畜养源头改良：“为鼓励猪农不乱用药，我开出价码，每头多400元，改善畜养方式。”

磺胺剂危机刚刚度过，1992年，又遭同业流血杀价竞争。“一头猪进价四五千元，售价却杀到3000元。同业中不乏股票上市公司，大玩做账行情，市场赔的，再从股票里赚回来。”

1997年口蹄疫更重创“信功”，“猪价跌到1000元，还是没人敢吃，“信功”也被打趴在地上了。”但杨博元仍抱着希望，“得到消息，只要加热做成加工品，通过日本农林水产省认证，仍可销日。”

但台湾当局为杜绝病死猪流入市面，祭出病猪扑杀每头补助2000元政策，健康猪市场收购价才1000，猪农担心血本无归，故意让猪只染病，赚扑杀补助。货源一下子断了。

呕心研发遭仿冒

杨博元形容，那是台湾猪肉产业的生死存亡关卡：“我决定每头以2200元继续收购，保住台湾猪肉。”却也累积4000多吨、近6亿元的库存。

杨博元被压得喘不过气，倒了下去。他突然暴瘦、双颊凹陷，有一天，他呼吸困难，站都站不稳。看遍名医，找不到病因，一度绝望到在病床上歪着脖子、抖着手，写下“信功”生产流程，交代遗嘱：“这是我的心血，得留下来。”

所幸，他的病情渐获控制。隔年，“信功”建立全台首座人、气、物、水、垃圾分流的肉品加工厂，通过认证，成了第一家重返日本的台湾肉品厂。

杨博元苦笑说：“我以为好日子来了，没想到噩梦才开始。”从小笼包、炸猪排、热狗到叉烧。“信功”每个产品都是他呕心沥血研发，炸猪排得克服冷冻后粉浆与猪排分离；热狗还添加营养配方，才拿到日本迪斯尼的订单。但仿冒品接踵而至，“信功”在日本各大超商热卖的带骨香肠，就曾被仿冒者抢走订单。

顶级肉品走新路

征战海外多年，“信功”虽代工量大，毕竟受制于人。杨博元决心回攻台湾，但光是屠宰成本就较同业高出10％，加上消费习惯，温体猪仍占台湾市场80％。“信功”价格居下风，转而锁定顶级超市、有机通路，与“裕毛屋”、“主妇联盟”等合作。

“‘信功较同业贵10％以上，当初‘裕毛屋换卖信功肉品，业绩一度下跌30％。但只要强调品质，顾客仍回笼。”裕毛屋总经理谢明达说。这几年，健康意识抬头，“自然猪”、“网室猪”、“安心豚”等台湾品牌猪肉崛起。杨博元也积极发展自家品牌——信功肉品，除推出生鲜大麦猪，也开发台式蒜味香肠、手工水饺等，迎合台湾人口味。

但“信功”在台湾毕竟是后发品牌，加上不谙本地通路操作，品牌之路走来艰巨。为突破困境，今年1月，杨博元投资300万元在高雄开“信功专卖店。

杀生行业不传承

妻子宋美莉原是杨博元的秘书，二人相差10多岁，老夫少妻。身体不好，他担心自己随时离开人世，“那她会很孤单，所以我总是尽量让着她。”去年，55岁的他捧着999朵玫瑰在烛光、晚餐、乐队前求婚，他说拉下老脸，豁出去了。

回到家里，老板、秘书角色对调，爱吃蜜饯的他怕被责骂，甚至得躲起来偷吃。

他说，人生精华全给了“信功”。唯一的遗憾是，他从救人的医生变成杀猪的屠夫：“杀生，这行业说出去多不光彩，品质再不顾好，罪加一等。”大病一场后，他人生改观，“我又不缺钱。‘信功撑到现在是为了100多个员工的生计。”对于传承，他更压根没想过，“杀生，不要传给下一代了吧。”

(编辑／王克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