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写了一个剧本

2010-04-29 23:39ByJoeBrennan
国际人才交流 2010年6期
关键词:老外舞台学生

By Joe Brennan(白一宁) 戴 欣

作为一个在中国生活了五年半的“老外”,我可以不假思索地说,这五年半是我一生中最宝贵的一段经历。这段奇妙的经历非常激动人心,但是有时也会让人感到窘迫和挫折。我心中—直有个目标,或者准确地说,我曾经有个目标。它就在我的指尖,几乎触手可及……

我曾写了一个剧本。

这剧本令人捧腹。观众们欢笑、叫好,我饰演了主角。观众们都很喜欢我。

我的4个学生,也是我的演员同伴。都棒极了!Maggie(Chen Bing Jie),不但美丽而且具备非凡的表演天赋和强大的舞台气场…Freddy,(Wu Wei),一个真正的喜剧演员,完美地呈现了所有的台词、表情、动作和语调!…Crystal(Chert Wen),我在舞台上的妻子,表演细腻、令人信服,而且擅长幽默…Jeffrey(Su Ming Xi),一个虽不醒目但是很关键的角色,使得我们的演出团队成为一个整体。

ZZ很喜欢我们的演出。她是我真正的妻子,也是至今我最苛刻的评论员。Michael Cheng说我们的演出令人捧腹…令人捧腹!他是我教英语的同事,过去曾在旧金山做过演员;一个不掺水分的真正的演员,曾在电视、舞台剧、电影、广告里担任角色。

我们的剧本名叫:《东西交汇》。这台剧是关于一个老外(猜猜是谁)小心地应对中国的语言和文化的故事。退一步说,它的情节有些松散,是由我的臭袜子(真的!)勉强捆在一起的一系列独立的搞笑事件组成的。

当我的两个学生,先是Rena(Sha,Lelna),而后是Jemis (King Chung Lau),从舞台的右边,播放恰当的音效,或随着情节的展开适时地展示一副照片或一小段视频,观众们大笑。例如我曾经的一个学生,Baily Ash,男扮女装打我耳光的照片,他在衬衣下面塞上气球,嗯,你知道,因为我说错了中文,说成了“她”的气球……

我的学生都很喜欢我们的演出。当我们在自己的学校演出时,学生们笑得合不拢嘴,他们说:“Joe,太棒了!”

这就是我要的效果。我是个教师。我希望能启发我的学生们。我想要告诉他们:永远不要放弃。如果你有一个梦想、一个目标,无论你遇到什么阻碍,坚持下去。你就能成功!

我在百度的朋友和他们的同事也很喜欢我们的演出。我们于2009年4月在他们的公司做了演出。截止那时,我已经为百度的一些员工做了一年左右的商务英语培训。他们为我们的演出准备了一个很大的会议室。演出中,我们时不常的有些小失误,不过他们一直都笑得很开心。演出气氛祥和、亲切、充满乐趣。

我写了一个剧本。它很差劲。本应该是捧腹大笑的时刻,观众却陷入静默无声。他们都讨厌我。

我的学生说:“你的幽默太冷了。”冷幽默,意思是不动声色的幽默。中国观众不喜欢这种幽默。“我们听不懂你的中文。那个女孩是谁?她从哪来?这台剧到底是想说什么?”

7年之久的断断续续的努力就这样付之东流了。多年的创作和改写啊。删去这部分,加上这部分,修改这里,调整那里。连续3年组织3个不同的演员班子。一遍遍从头开始。我努力安排大家彩排,却没人有时间。开始用英语演出,而后转为用中文。毕竟,我们是在中国。我自己花几个小时去记台词,然后费力地把台词说出来。我的中文可不太好。

然而,世上最苛刻的评论员喜欢我们的演出。Michael Cheng,一个曾是演员的英语教师也喜欢。众多的学生和老师也喜欢。且慢,他们是真的喜欢吗?他们是不是只想对他们傻乎乎的老教师表示出尊重?我的同事是不是只想表现得礼貌些?ZZ,世上最严厉的评论员,是不会刻意表现得有礼貌的,她经常直率得近乎残酷(有时实在是太残酷了,不过那是另一个故事了)。我觉得自己对人有深入的研究。有些人是诚恳的,有些人表现得屈尊俯就。每当有新组员第一次读剧本时,他们会说:“这剧本很有趣。谁写的?”

“我的中文,你能听懂多少?”

‘全能听懂?Joy说,“你的剧本太棒了!”

“我听不懂。”生物老师Larry说。他是美国人,不过他的中文非常了得。

“80%”一个学生说。“60%另一个学生说。直到降到40%。

“他们听不懂你讲的笑话,这是他们为什么有时不会发笑的原因。你要改善你的发现”ZZ在看了我们的表演(她观看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们的表演)后,这样安慰我说。这天是2009年12月30日,也是我母親的生日,不过这只是个巧合。我—直试图找到这一天的特殊意义,但是一直没有成功。这是我的第六次演出,而唯独这次,我在台上僵住了。我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完全全的空白。当我意识到我距离我梦想的突破如此之遥远时,一阵眩晕向我袭来。这短短的一刻感觉起来就像永恒。在舞台上,我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我在出冷汗、说话结巴,我的意识飞快地要回到现实中,但是根本做不到。我出汗更多,更加眩晕。我试图恢复状态,结结巴巴、含混不清地说了一些台词,但是这一切都太晚了。一切都完了。

“噢,那没什么。”ZZ耸耸肩说道,“我知道出了些差错,但没什么影响。你很快就恢复了状态。”第二天,当Michael Cheng告诉我说我们的演出令人捧腹时,说了同样的话。ZZ和我躺在床上,谈论着演出。我喝了一点药酒,大口地吃着饼干,并将饼干屑从床单上弹掉。我心里的负担去掉了一半,但是还剩下一半。羞辱的感觉并不会因为一些好心的安慰就立刻蒸发干净了。

我,剧作家?真是个笑话!除了在美国硅谷时编写过枯燥乏味的技术手册,我从未写出过什么东西。演员?在1960年,小学一年级时,我在一个剧目中出演了仅有一句台词的一个角色(对此,我还记忆犹新),仅此而已。

但是我的剧本是有现实意义的。老外们在中国的确会遇到很多困难。尽管在中国我们这些老外越来越多,但是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总会吸引目光,而且很多中国人都渴望和我们交谈。至少一些中国人是这样的。陌生人会径直走过来跟我们练习英语。他们想和我们合影。他们对我们充满好奇。但是有些中国人有些害怕,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中国人。我想告诉他们没什么可害怕的。我想告诉这些很棒的中国人,以及美国人,我们能和睦相处。我想我们能在舞台上成为这种精神的象征。我们能成为沟通中美文化的桥梁。谁知道呢。说不定,我可以坐在胡锦涛和奥巴马中间……微笑、握手、拍背以示友好……核裁军、环保、全世界的和平和繁荣……嗯,也许我有些夸张了。但是,人们可以暂时搁下没洗的碗碟、枯燥的电视节目和和工作中的压力,在我们的演出中得到一些欢笑。这还不错,对吧?

我—直在和大Matt的妻子Eyan练习中文发音。她说,我进步了,她几乎能听明白我说的每句话。我给她看我们演出的照片、视频,并为她播放随剧情展开而配的音乐。她笑了,说她想去看我们的舞台演出。

但是没有人想为我们提供演出的机会。我们联系过的人都问了相关问题以便说服他们所在的学校或公司。但是没有人给我回复。这无声的拒绝震耳欲聋。我让我的团队失望了:Maggie、Freddy、Crystal、Jeffrey、Jemis和Rem。我跟他们说过我有一个计划,我曾经确信我们能在学校以外找到一些地方演出,而不仅是在百度。我相信我们的剧本有现实意义,但是我能联系的人我都联系过了,却没有回音。我给我的学生,我所有的学生,播放鼓舞人心的电影,像《杀死一只知更鸟》、《奔腾年代》。这些电影描述了一种克服困难、永不放弃的精神。我想鼓舞我的学生。我想克服困难。我想告诉我们团队我们还有另—场演出,而且,我能邀请我认识的人来观看。这样如果我们足够好的话,他们可以在杂志里为我们写一些积极的评论,或许他们能跟更多的人说我们挺不错的。也许从这里我们能得到一个新的演出机会…以及更多的机会。而且也许我们可以树立起自己的名气,这样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看我们演出了。如果这一切都成为现实,或许我们就可以认为我们成功了。我们已经克服了困难,我们从未放弃,我们相信彼此。我想跟我的团队分享这种想法,而且在教导我的学生时成为他们活生生的榜样。

但是我失败了。

我曾经写了一个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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