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君,黄秋菊
(1.中共中央党校,北京 100091;2.南开大学经济学系,天津 300071)
经济转型深化与中国模式提升
张慧君1,黄秋菊2
(1.中共中央党校,北京 100091;2.南开大学经济学系,天津 300071)
“中国模式”是中国经济转型经验的浓缩和结晶,其内涵可以概括为四个方面:在国家演进与能力构建过程中充分发挥强国家的制度优势;在国家与市场的协调互动中建立起新型混合经济体制;国家与社会关系的调整保持了社会分化与社会整合的有效平衡;在融入全球化进程中维系了国家的自主性。在经济转型深化阶段,中国模式面临着重大挑战,提升中国模式的战略选择在于:推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深入调整经济结构,完善市场经济体制;建立政府、市场及社会互惠共生的现代国家治理模式。
中国模式;经济转型;经济发展;国家能力;国家治理模式
中国在经济转型进程中探索出一条独特的体制变革、经济发展和国家现代化道路,形成了意义深远的“中国模式”。中国采取了适宜的转型战略和制度安排,取得了社会经济发展的良好绩效。在转型深化阶段,中国需要推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深化经济结构调整,完善市场经济体制,形成政府、市场及社会互惠共生的现代国家治理模式,从而实现“中国模式”的提升。
20世纪 80年代末 90年代初,包括前苏联、东欧和中国在内的 30多个国家近 15亿人口踏上从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转型的道路。经济转型在许多方面给人们带来出乎意料的结果。
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对苏东转型国家的经济发展前景抱有乐观态度。他们认为,计划体制的解体改变了政治牵制经济的痼疾,将带来长期繁荣。然而,遵循“华盛顿共识”的激进转型却给苏东国家带来严重的经济衰退。产出的巨大缩减与严重的通货膨胀和失业大大缩减了社会福利水平。虽然从 2000年开始,许多国家出现了恢复性增长,但在最近的国际金融危机冲击下,这些国家再度陷入经济衰退的严重困境。
在所有转型国家里,中国是极少数的例外。自 1978年改革开放的 30年间,中国平均 GDP增长率达到 9.8%,按可比价格计算,2008年的 GDP是 1978年的 16.5倍。2010年,中国已超过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从经济增长质量来看,转型期中国经济的波动幅度较小,没有损害长期增长的潜力,即便在国际金融危机冲击下也保持了强劲的增长势头。随着经济总量的增大,社会的福利水平也不断提高。中国连续跨越了人均收入 400美元(温饱)和 800美元 (总体小康)两个门槛,到 2009年人均收入达3 700美元。世界银行已将中国从低收入国家提高到中等收入国家的行列。
对中国优良转型绩效的解读自 20世纪 90年代以来就一直成为学界津津乐道的话题。一些学者将中国的快速发展归因于有利的初始条件,主要包括:(1)改革前,农业经济占很大比重,改革使劳动力从低生产率的农业部门转移到高生产率的工业部门,促进了经济发展。(2)计划经济体制较为松散,易于引入市场化改革试验。(3)众多海外华人不仅成为对外开放的媒介,而且提供大量资金支持。(4)历史上具有深厚的市场经济和商业贸易传统等。有利的初始条件使中国比苏东国家更容易进行市场化改革,保持转型与发展的协调互动。
另一些学者不赞同用初始条件来解释中国的转型奇迹。他们认为,中国转型奇迹的根源在于采取了有效的转型方式,创造了适宜的制度安排。(1)先在体制外培育市场力量,然后对体制内进行改革,将二者有机结合。(2)通过“双轨制”使市场与计划两种机制有效协调,最终实现向市场的并轨。(3)探索出有效的过渡性制度安排,如财政分权、非国有企业、乡镇企业、经济特区等,为跨越转型鸿沟架设了桥梁。渐进式改革在保持基本生产结构不发生崩溃的前提下促进市场部门的发展,确保增长的稳定性,同时也减轻了改革的阻力,便利了改革试验和事后纠错的机会。
对中国转型奇迹争论的高潮集中体现为“北京共识”的提出。2004年,乔舒亚·库帕·雷默发表了题为《北京共识》的长篇研究报告,系统阐述了中国获得迅速发展的经验。他将“北京共识”概括为三大定理:(1)使创新的价值重新定位,用创新来化解改革中的摩擦;(2)建立超越人均 GDP的衡量尺度,注重可持续性和平等性的全新发展模式;(3)运用非对称力量应对复杂的安全环境,保持自主性,坚定维护国家利益。[1]“北京共识”的意义不仅在于对中国转型与发展的经验进行总结,更重要的是为谋求国家振兴的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了可供借鉴的范例。
(一)中国模式的经验内涵
中国经济转型引发的变革首先体现在经济层面,即实现从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转变,从传统的赶超式发展战略向以人为本、可持续发展的新型发展战略转变。同时,转型还促进了政治和社会层面的变革,即从中央集权型政治体制向社会主义民主法治国家转变,从传统农业社会和“总体性社会”向工业社会、城市社会、多元开放社会转变[2]。因此,经济转型是国家整体治理模式有效调整的过程,是国家—经济—社会三者相互协调的过程。理解中国模式的经验内涵也必然着眼于国家、经济和社会三个维度。
1.国家演进与能力构建:强国家的制度优势。尽管经济转型被视为自上而下的强制性制度变迁与自下而上的诱致性制度变迁相结合的过程,但国家的主导作用是不容忽视的。国家目标偏好的灵活调整、角色定位的适应性转变、治理能力的持续构建是确保中国经济转型稳步推进的关键。
20世纪 70年代末的领导集团更迭,经济形势恶化,以及来自外部世界的制度竞争和示范效应的综合作用,促使执政者果断终止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教条,将国家治理目标转向“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由此拉开经济转型的序幕。中国的经济转型是全能型国家逐步调整其权能范围,市场和社会的自组织治理不断扩展的过程。在权力配置层面,国家采取各种分权化措施,赋予经济主体必要的自治权。国家通过政企分开,将经营权、决策权、人事权等下放给企业,使其成为独立的经济实体;通过中央与地方分权,给予地方政府在经济决策和行政管理方面的自主权,激发地方政府发展经济、提供公共物品的积极性;通过放松对社会的控制,拓宽了公民自由活动的空间。
中国的国家权能范围调整并非国家消极退出的过程,而是在调整权能范围的同时,注重培育国家的有效制度供给与秩序治理能力。首先,中央政府保持了对政治权力的必要集中,维系了国家制度的统一性、整合度与协调性,避免了政治激变引发的组织涣散、行政机能瘫痪,确保国家具备充足的行为能力。其次,国家保持了对必要经济资源的控制,为其维持行政成本、支付必要的改革成本、实施宏观调控创造有利条件。中国并未采取大规模私有化,虽然多元混合产权结构已形成,但政府依然保持对关系国计民生的大型国有企业、重要战略行业的控制。在财政方面,1994年的分税制改革明确了中央与地方的权、责、利关系,加之中央保持着对地方的监控,因此,中央政府仍可集中和动员必要的资源推行改革。再次,政府在政策的制定与执行方面具备较高的自主性。尽管来自地方和行业的利益集团也试图影响政府决策,但是中国的“政府被俘”程度在转型国家中是较低的,而且近年来政府加大改革力度,以消除来自行业和行政垄断的阻力,提高决策的透明度和有效性。最后,政府不断对自身组织制度和行为模式进行调整。中国从 20世纪 80年代初就开始了平均五年一次的政府改革。改革内容主要涉及精简机构,缩减政府规模;降低政府成本与内耗,提高绩效;转变政府职能,适应环境变化的需要。在此过程中,政府完成了从革命型政府、政治动员型政府向经济建设型政府、公共服务型政府的角色定位转变;政府对待市场的态度从“敌视”、“排斥”转向“友好”、“亲和”;政府开始综合运用经济、法律和必要的行政手段实现政府目标,尽量避免“政府失灵”。
2.国家与市场构建:相互增进中的新型混合经济体制。国家治理模式的变革催生了市场的发育,在政府与民间的互动协调中,逐步演化出富有活力的市场经济体制。中国市场化进程的鲜明特征是目标的动态化调整与改革的阶段性演进。1978—1992年,政府相继将“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国家调节市场,市场调节企业”作为改革目标。改革从农村到城市、从体制外到体制内、由增量到存量逐步展开。1992年,政府明确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目标,改革进入整体推进与重点突破相结合,政府、企业、市场和社会多领域改革相互配套、协同演进的阶段。21世纪初,中国跨入转型深化阶段,政府将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作为改革目标,强调以“科学发展观”统领社会经济发展全局,构建和谐社会。转型目标的动态调整与分阶段、有次序的渐进改革合理利用了传统制度资源中的有利因素,避免了制度结构断裂造成的社会动荡,缓解了利益分化形成的改革阻力,保持了市场化的稳定性与连续性。
中国的市场构建并未遵循“市场原教旨主义”的主张,盲目移植“昂格鲁—萨克逊”式的自由市场经济体制。虽然中国的市场化和国际化程度大幅提高,但经济体制仍具有混合性色彩。(1)农业部门市场化程度高,非农业部门市场化程度低,在战略部门中国有经济占主导地位。(2)制造业、外国直接投资和技术引进的国际化程度高,但要素市场开放度低。(3)金融和资本市场的发展处于初级阶段,政府主导了债券、股票市场。(4)政府与私人部门关系密切,并对市场实施广泛调节。(5)政府通过产业政策推动本国产业的发展和升级,提高国际竞争力。(6)国家与社会之间呈现统合主义的关系,两者形成合作而非对抗的关系。中国的混合经济显然不是主流经济学推崇的最优经济体制,但正是这种非最优的体制,却在危机来临时表现出更强的风险抗击能力。首先,政府对银行业、资本市场、外汇市场的必要管制,将国际金融体系崩溃对本国的不利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其次,政府不仅可以使用一般的财政货币政策来刺激经济,而且可以通过国有部门这一强有力的杠杆来实施促进投资、扩大内需等一系列政策。最后,政府主导的产业政策使中国的经济结构、产业结构更加多元化,特别是制造业具有较强的竞争力。这就使中国沿着产业结构的阶梯迅速爬升,经济发展的自主性空前提高,避免了产业结构单一形成的严重依附性。
3.国家与社会关系调整:社会分化与社会整合的平衡。在传统体制下,中国形成了经济域、政治域和社会域高度重合的“总体性社会”结构。在这种体制中,社会结构比较单一,所有社会组织服从于行政系统的控制,丧失了独立的利益和自主性。经济转型在社会层面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总体性社会”逐步解体,社会呈现出加速分化趋势,主要体现为:(1)市场化打破了平均主义的分配格局,使收入分配差距逐步扩大,中国的基尼系数从转型前的 0.2左右升高到目前的 0.45左右。(2)社会分层更加复杂,新的社会成分不断涌现,社会结构已由改革前的工人阶级、农民阶级、知识分子阶层的简单构成,分化为十大阶层。(3)各类民间组织、社会团体、非政府组织、第三部门大量出现,社会的自组织能力不断提高。(4)社会成员的心理、价值观出现多样化趋势。
总体性社会解体与社会分化的出现,在一定意义上是社会迈向现代化的表现。但社会加速分化也会导致社会处于无序状态,影响国家秩序的稳定性。有鉴于此,中国政府一方面采取“分类控制”的方式来规范、指导和管理新生的社会组织,以鼓励它们发挥积极的秩序治理和公共服务功能,抑制其破坏国家秩序稳定与经济发展的消极作用。另一方面,政府也综合运用政治、经济和社会政策来消弭市场化改革产生的分化,实现社会整合的目标。政府从 20世纪 90年代后期开始出台了一系列扶持社会的公共政策 (如西部大开发、城市低保、支持三农、健全社会保障体系等),以保证全社会共同分享改革收益。同时,中国政府正在实践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均衡和可持续发展的“科学发展观”,以实现社会经济发展模式的根本性转变[3]。
4.应对全球化的战略路径:对外开放与国家自主性的维系。中国在体制变革初期就将对内改革与对外开放有机结合,逐步融入世界经济体系,以借助全球化的力量推动体制变革与国家竞争优势的提升。中国的对外开放战略也遵循了稳健推进的逻辑。20世纪 80年代,中国相继建立了 4个经济特区、14个沿海开放城市、5个经济开放地区,形成了沿海地区全面开放的格局;20世纪 90年代进一步开放沿边和沿江地区,使对外开放从沿海向内陆全面展开。随着 2001年加入WTO,中国已开始全面融入全球市场经济,市场化进程更加不可逆转。在对内改革与对外开放的互动过程中,中国的外贸、外汇管理体制逐步完成了市场化转型,扩大了对外贸易规模和外资引进数量;市场化水平和经济开放程度全面提升;经济结构与增长方式不断优化。中国已成为推动全球经济增长、维护世界经济秩序的大国。
另一方面,来自外部世界的冲击也对中国的国家自主性提出挑战,使国家的制度改革与公共决策需考虑更多变量的影响。为了应对全球化对国家自主性的冲击,中国采取了一系列战略举措。首先,中国始终保持了对外开放的主动权,对外开放呈现出有序性和渐进性的特征,开放目标逐渐丰富,开放领域逐步增加,开放空间逐步扩大,以充分考虑到国内经济发展的承受能力。其次,在对外开放的同时,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基本原则。为此,中国始终坚持适度的、有管理的开放,将发展加工贸易与培育自主品牌、引进外资与自主创新、产业开放与结构调整、遵守国际规则与规则的制定结合起来[4]。最后,伴随对外开放的深化,中国也更加注重维护国家的经济安全和利益。一是通过深入推进体制改革,缓解内外制度的非一致性。二是在关键部门积极采取措施,确保国家利益不受侵害。如制定粮食安全政策,鼓励关键技术的研发,确保战略部门的必要生产能力,限制战略物资出口等。三是优化进口商品结构和开拓多元化市场,缓解外部经济对国内经济的冲击[5]。
(二)中国模式面临的挑战
当前,中国已进入经济转型深化阶段。转型深化阶段的到来意味着中国的经济体制变革和经济发展进入攻坚阶段,许多制约发展的体制性和结构性矛盾需要在深入的改革过程中化解。当这一阶段正全面展开并向纵深推进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全球金融危机不期而至,进一步增加了中国未来经济发展的复杂性,也给“中国模式”的发展带来严峻挑战。
1.中国既有的经济增长模式具有内在缺陷,面临着内生性增长动力不足的问题。中国的增长模式呈现出过度依赖出口和投资但内需不足的特征。虽然外需成为推动中国增长的强劲动力,但当遭遇外部冲击时,外需缩减就会影响经济增长的持续性。在后危机时代,西方国家大幅削减消费需求,必然使中国经济增长的外需拉动力量减弱;随着人民币升值压力的增大,外需力量的削弱更是雪上加霜。面对外需的压缩,高投资虽然在短期内能够起到扩大内需,促进增长的作用,但中长期却使产能过剩的局面更严重,并面临着资源环境的约束。在外需和投资遭遇结构性制约的条件下,促进经济增长的消费需求却难以启动。从 90年代后期开始,中国居民消费需求就不断出现下降趋势,近年来的下降趋势更加明显。2007年,居民消费率为 0.35,不仅远低于发达国家,也明显低于其他新兴经济体国家。
2.即有增长模式的不可持续性折射出更深层的结构性和体制性矛盾。以廉价劳动力为基础的低端出口导向型产业虽然成为前 30年经济增长的显著动力,但也成为导致中国产业结构、需求结构失衡的重要根源。尽管政府早已提出发展新兴产业,提升产业结构和竞争力的主张,但一方面受低廉成本带来的短期红利的诱惑,另一方面受出口导向产业集团的约束,这种调整举步维艰。此外,调整产业结构虽然会带来长期利益,但却要在短期内偿付巨大的调整成本 (如传统出口企业关闭导致的大量失业),这不仅会影响经济增长速度,而且不利于社会稳定。如何权衡调整产业结构与经济增长及社会稳定的利弊,政府面临两难困境。
3.经济与社会发展失衡,也增加了未来中国经济发展的脆弱性和不稳定性。在前期的转型中,中国采取了一种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非平衡发展战略。这种战略在推动市场化与经济快速成长的同时也带来了一系列问题,如地区和城乡发展不平衡,贫富差距悬殊,经济秩序紊乱,自然生态环境恶化等,导致经济与社会发展失衡。这种失衡成为引发宏观经济(如国内有效需求不足)波动的重要因素,并加剧了各种社会矛盾。可见,经济与社会发展失衡既是一个经济问题,又是一个政治问题,二者相互交织,使得未来经济转型的风险增大。
4.在后危机时期,中国融入全球化的进程将不断加深,如何有效权衡对外开放的利弊,将是经济发展面临的重大挑战。国际金融危机期间,发达国家的经济实力下降,中国的经济实力迅速攀升,由美国主导的单极世界格局被打破,多极化世界格局日益显现。在新的大国角逐中,西方国家不会坐视和放任中国的崛起,势必运用经济、政治、军事乃至低碳环保等手段延缓和遏制中国的崛起。最近,中美在贸易、汇率方面的争端就是征兆。另一方面,随着其他新兴经济体的崛起(如俄罗斯、巴西、印度等),全球经济的竞争也越发激烈。每个国家都会利用自身的优势,极力为本国在国际市场上谋求更大利益,它们与中国之间也存在复杂的竞合关系。国际政治经济格局的重大变化一定程度上恶化了中国转型与发展的外部环境。如何在新的国际格局中趋利避害,确保国家治理的有效性、经济发展的自主性,将是中国需要审慎面对的问题。
前 30年的市场化和对外开放为中国转型与发展提供了历史机遇,而全球金融危机同样赋予中国模式重新审视自我的重要契机。如能抓住机遇,客观、准确地把握自身的优势和不足,那么中国未来面临的改革与发展问题可迎刃而解,中国模式也将提升到崭新境界。
(一)推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
中国模式面临的挑战在根本上反映出原有发展方式的不足。在前期的转型中,中国采取了一种以经济增长为核心的非平衡发展方式,主要呈现如下特点:(1)政府与社会间形成推动增长的共识,这种共识具体化为各级官员的政绩考核指标,即以 GDP为中心。(2)采取了一种低效的投资驱动型增长模式。(3)实施了一种非平衡的发展战略,以集中有限的资源提高经济效率,如从沿海到内地的梯度推进战略;提倡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等。原有发展方式在支撑高速经济增长的同时,也产生了许多发展失衡问题,这就要求中国建立一种更加完善的发展方式。新的发展方式奉行一种更加全面的发展理念。它并不局限于单纯追求高速的 GDP增长率,而是将经济发展的目标定位于促进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更加注重经济发展与社会发展相互促进,经济增长的速度与质量相互统一,真正形成一种以人为本、全面、均衡和可持续的经济发展方式。为此,需要确立一种更加全面、均衡的发展战略,即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生态环境的全面协调与可持续发展,经济发展的导向将从效率优先转向更加关注社会公正。
(二)深入调整经济结构,完善市场经济体制
中国需要对经济结构进行全面调整,形成可持续发展的内生机制。首先,要调整需求结构,使消费、投资和需求相互协调,均衡发展,而不能走极端或偏废任何一方。尽管全球金融危机暴露出过度依赖出口、投资的弊端,但并不意味着彻底否定出口和投资的作用。从历史经验看,大规模出口和投资是后发国家实现经济起飞的必要条件,因此,在未来的中国经济发展中,出口和投资仍具有重要作用。关键在于,在保持出口和投资适度增长的同时,着力启动国内消费需求,为经济持续增长构筑坚实基础。这需要一系列的改革措施:改革收入分配制度,提高居民收入在国民收入分配中的份额,形成国家、企业和居民之间合理的分配关系;完善社会保障体制,提高社会保障覆盖范围和水平,增强消费信心;积极发展第三产业,提升居民的消费结构,实现从数量型消费转向质量型消费、从实物型消费转向服务型消费;探索合理有效的消费信贷形式,增强居民的消费能力[6];彻底打破城乡二元结构制约,推进城镇化进程;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缩小区域发展差距。
调整经济结构的一个核心举措在于改变传统产业结构,培育具备自主创新能力的高端产业体系,促进产业结构升级。本次国际金融危机为产业结构调整提供了压力和动力。为了抓住这一契机,要根据中国特定的资源禀赋优势选择战略性产业,推进技术密集型产业、知识密集型产业的发展,鼓励以低碳、循环经济为代表的新兴产业的发展。在推动产业升级和技术创新的过程中,要充分考虑到产业结构调整可能带来的收益和成本,有效权衡技术创新与增加就业、保障民生之间的关系,通过发展适度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来吸纳产业结构调整释放的劳动力,缓解结构调整带来的冲击。
在结构调整的同时,须进一步深化经济体制改革,以体制改革释放的制度能量来推动经济结构调整与发展方式转型。首先,完善市场经济体制的制度环境建设,加强有关支持公平竞争和促进良好经济秩序的立法和执法工作,提供必要的市场监管和调控,为市场经济的有效运转提供良好的制度环境。其次,深入推进一些基础性和关键性的经济制度改革,以提高市场经济体制的整体运行绩效。主要包括: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完善国有资产管理体制,鼓励和引导非国有经济发展,创建多种经济成分共同发展的公平竞争环境;大力发展包括资本、劳动力、土地在内的生产要素市场,健全和规范其内在运行机制,形成统一、开放和竞争有序的现代市场体系;推进垄断行业改革,减少资源环境价格形成机制的扭曲;深化财政、税收、金融体制改革,完善宏观调控体系;推进外贸、汇率体制改革,提高本国市场经济抵御外部冲击的能力。
(三)建立政府、市场及社会互惠共生的现代国家治理模式
中国已经逐步走出政府严格排挤市场并深入控制社会的全能主义治理模式,初步形成政府—市场—社会三元并存与互补的国家治理格局。尽管如此,中国在国家治理领域也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现象,如权力异化引发的政府治理效能弱化;市场经济体制不完善引发的经济秩序混乱;社会加速分化导致的社会行为失范等。如何在转型深化阶段有效协调政府、市场及社会之间的关系,形成三者互惠共生的正和博弈格局,就成为构建有效的现代国家治理模式的关键所在。
首先,保持一个具备充足制度供给、秩序治理与宏观调控能力的“强政府”,对中国经济发展而言不是负担而是优势。无论是经济体制改革还是结构调整,离开政府的扶持和推进都是无法顺利实施的,甚至政府自身的改革也需要政府强有力的推动。作为一个面临内外复杂因素制约的转型大国,强政府是维系国家统一、确保市场化方向、寻求跨越式发展的必要之举。强政府不是计划体制下权能范围无所不包的全能型政府,市场经济的发展要求政府的权能受到必要规约,更加有效地发挥治理功能。就目前中国而言,提升政府治理能力的核心在于通过深入的制度改革,推动政府治理模式转型,实现从“全能型政府”向“公共服务型政府”转变。这就要求政府对自身的权力范围与能力作出有效权衡,集中必要资源和力量发挥纠正市场失灵、协调市场秩序、增进市场自我发展的作用,同时不断强化和改进提供公共服务的能力,增进社会长期发展的利益。在制度建设层面,须完善社会主义民主法制建设和行政管理体制改革,提高政府的政治责任和自律机能,为全社会创建安全、平等、法治的环境。
在提升政府治理能力的基础上,中国还需着力推进社会体制改革,整合日渐分化的社会结构。社会体制改革的滞后性是中国转型进程中形成的“短板效应”。因此,在中长期内,能否对经济发展过程中累积的社会矛盾给予足够的重视,并采取切实可行的公共政策将其化解,将直接影响中国能否平稳跨越转型深化阶段。推进社会体制改革需要一个全面的、综合配套的改革工程,主要包括:建立失业保险、医疗保险、养老保险、公共教育、社会救济、反贫困等相互配套的社会保障体系;加大对民生领域的投资力度,实现公共服务均等化;拓宽多元利益表达渠道,构建利益协调与整合机制;建立解决社会矛盾、处理突发性社会事件的管理体制;培育有助于增进国家治理的民间组织、社会团体和网络,建立符合国情的利益整合型公民社会。社会体制改革不仅有助于防范市场化进程中的社会风险,为经济持续发展构筑和谐的社会基础,而且有助于增进政府与社会之间的沟通交流,改善二者的关系,最终形成善治型的现代国家治理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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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梁桂芝]
F121
A
1008-8520(2010)06-0005-05
2010-09-27
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10CJL003)
张慧君 (1978-),男,河北张家口人,经济学教研部教师,博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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