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海鹰,蒋冰清
(1.上海海事大学,上海 200135;2.湖南人文科技学院,湖南娄底 417001)
翻译的文化转向与译者伦理回归
唐海鹰1,2,蒋冰清2
(1.上海海事大学,上海 200135;2.湖南人文科技学院,湖南娄底 417001)
翻译活动作为跨文化交流的重要渠道,其语际、人际以及跨文化的间性特质内在地赋予其伦理的维度并呼唤伦理层面的思考。文章在分析翻译伦理的源起与流变的同时,对文化转向背景下译者所应遵循的伦理范式做出了相应的回应。
文化转向;译者伦理;伦理范式
1970-1980年代有学者提出建立翻译学科以来,翻译理论研究取得了巨大发展。尤为引人注目的是,1990年苏珊·巴斯内特 (Susan Bassnett)和安德烈·勒菲弗尔 (André Lefevere)在其合编的《翻译、历史与文化》一书中,第一次正式提出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问题。文化研究引领了翻译研究领域的浪潮,冲破了语言学派二元对立式封闭、静态的研究模式,为译界引入了许多新的理论视角,从而促成了翻译研究领域学术流派层出不穷的局面。进入 21世纪,文化学热潮稍稍平息,一些西方学者倡导要站在理性的维度对翻译研究进行反思,进而提出了“翻译研究中伦理回归”的主张。这无疑将翻译研究导向新的研究维度,同时引发了一个值得研究、且亟待澄清的问题:“翻译的伦理问题是如何产生,当代译者应该遵从怎样的翻译伦理”。
1980年代,法国的文学翻译家、翻译理论家和哲学家安托瓦纳·贝尔曼是翻译伦理研究的开创者,他在“异的考验——德国浪漫主义时代文化与翻译”(L’epreuve de l’etrange:culture et traduction dans l’Allemagne romantique)中提出翻译行为的“正当伦理目标”是“以异为异”,尊重和突出原作和原作中的语言和文化差异[1]。随后,贝尔曼在《翻译评论:约翰·唐》(Pour Une Critique des Traductions:John Donne)等著作中,继续诠释他的“翻译伦理”思想。他认为,一个译者,一旦接受或从事某一项翻译活动,他就开始承担某种责任和义务。面对原作,面对服务对象,译者作为一个社会的人,必然受到某种道德上的约束。同时,贝尔曼对多元系统理论提出了诸多质疑,认为译者是有创造力的翻译行为主体,因此译者的权利应得到尊重[2]。他的“翻译伦理”思想在翻译界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吸引了一批学者的目光[3]。
1997年,安东尼.皮娒 (Anthony Pym)在其专著《论译者的伦理》中提出了“翻译职业伦理”这一概念,认为“翻译伦理的作用就是在于将翻译职业化。”[4]同年芬兰学者切斯特曼 (Andrew Chesterman)在他的《翻译模因论——翻译思想的传播》(Memes of Translation:The Spread of Ideas in Translation Theory)一书中提出翻译活动受期待规范 (expectancy norm)、关系规范 (relation norm)、沟通规范 (communication norm)和责任规范 (accountability nor m)四条基本规范的制约、并针对每条规范提出了明晰 (clarity)、真实(truth)、信任 (trust)和理解 (understanding)等与上面每条规范相对应的伦理价值观[5]。
1998年,美国解构主义翻译理论家劳伦斯·韦努蒂在《翻译之耻:存异伦理初探》(The Scandals of Translation:Towards an Ethics of Difference)一书中阐述了他的“存异伦理”思想。
2001年,翻译者 The Translator杂志第七卷第二期出版了名为“The Return to Ethics”,在序言中皮姆指出“翻译研究已经回到对各种伦理问题的讨论”[6]129-138。
在国内,吕俊教授是最早开始关注翻译伦理学的学者之一,也是目前对翻译伦理研究最为深入的学者之一,2006年,在他与侯向群合编的著作《翻译学——一个构建主义的视角》中对翻译伦理学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并呼吁建立以哈贝马斯的交往伦理学 (Communicative Ethics)或称作商谈伦理学 (Discussethics)为基础的翻译伦理学,并指出“翻译活动是文化间交往的实践性活动,它还应受到道德理性的制约。”[7]248“伦理是人际关系的道德规范,交际活动是主体间性的,所以,交往伦理是人类交往行动中的道德规范,而翻译伦理学则是跨文化交往活动中的道德规范。”[7]271其后中国的学者从各个层面探讨了翻译中的伦理问题。如刘亚猛在《韦努蒂的翻译伦理及自我解构》一文中译介了韦努蒂的“存异伦理”思想[8]。康宁把切斯特曼提出的翻译伦理模型与德国功能学派的翻译理论进行比较,发现德国功能学派的翻译主张中蕴含了切斯特曼的再现伦理、服务伦理和交际伦理思想[9]。香港理工大学教授朱志瑜在《中国翻译》撰文探讨了规定、描写与伦理几个概念的关系,指出“传统的规定性理论说的是文本关系,而翻译伦理讨论的是人际关系。”[10]学者张道震探讨了由意义的多元阐释引发的伦理思考,力图表明“在后结构主义的现代,翻译就是在差异中诞生并得以延续的。”[11]
1976年,在比利时卢万举行的“文学与翻译论坛”上,安德烈·勒菲弗尔提出了“翻译研究”(Translation Studies)一语,其目的在于更多地关注“翻译的生成与描写提出的问题”,也正因为如此,这次论坛也被认为是“翻译研究派”的成立大会。1990年,巴斯内特和勒菲弗尔在合编的《翻译、历史与文化》一书中正式提出了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 ”(Cultural turn)。
1990年代以来,翻译学领域最令人瞩目的进展当属“文化转向”后人们研究视野的拓宽。转向文化意味着翻译研究增添了一个重要的纬度,人们不再去反复考问那些一直令人困扰的传统问题:“我们应该怎样翻译?什么是正确的翻译?”而是将研究的焦点转向了一种描述性方法论:“译本在做什么?它们怎样在世上流通并引起反响?”
中国翻译界如今有一种议论,意思是自文化转向之后,翻译研究离文本越来越远了,当务之急是回归:回归本体,回归文本,回归道德。
无独有偶,国外译界也有同感。蒙特利尔大学教授 St-Pierre问道:“翻译研究有必要越界扩张吗?如果有必要,扩张到何处是头?如今局面已很难收拾。虽说有人试图修墙筑垒,可学科界线正在变得漏洞百出。”[12]
Andrew Chesterman在他的文章 Proposal for a Hieronymic Oath中,将翻译伦理分为再现伦理、服务伦理、交际伦理、基于规范的伦理和承诺伦理五种模式。他对翻译伦理的划分,对于译者如何立足翻译伦理、明确译者职责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
Chesterman认为,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应遵循再现的伦理,应该使译文准确无误地再现原文或原文作者的意图,不能随意对原文进行增添、削减和篡改。译文是原文的替代品、原文的表征符号,应该再现原文的基本特征。作为原文作者的代言人,译者不仅应该忠实于原文作者的意图,还应模仿并反映原文作者的风格和笔调,寻求译文与原文之间的最大限度的对等。
Chester man再现的伦理模式回溯到了忠实译者的理想状态以及神圣文本的翻译。这在现实翻译中确实是很难实现的。但作为一个译者,他必须时刻铭记于心,并且把他当做一种理想追求。许多译者的行为和许多理论上的主张,反映了对这种伦理的追求,对等理论就是其中之一。如奈达将形式对等定义为:形式对等强调信息本身,既包括形式也包括内容。译者应该关注的是译语中的信息应该尽可能地与原语中的信息保持等值诺德在对德国功能主义梳理的过程中,提出了自己版本的功能主义,并强调了功能原则和忠诚原则 (principle of function plus loyalty)。
在我国,再现的“忠实”标准一直是翻译理论探讨的焦点问题。较早的有三国时期支谦的“循本旨,不加文饰”,东晋道安的“五失本三不易”之说以及唐玄奘的“既须求真,又须喻俗”。近代又有了马建忠的“善译”标准和严复的“信、达、雅”标准。到了现代,出现了林语堂的“忠实标准,通顺标准,美的标准”,傅雷的“神似”说,钱钟书的“化境”说,许渊冲的“优势竞赛论”,辜正坤的“翻译标准的多元互补论”。近年来,有些学者还试图改良严复的“信、达、雅”标准,如思果的“信达贴”,刘重德的“信达切”。所以作为一个译者,应该始终遵循这样一条原则:尊重原作者,尊重原作者包含在文本中的意义,并尽最大可能忠实地在目的语中再现原文文本的意义,这才是译者真正的职责所在。
服务伦理是将翻译视为一种商业服务而提出的一种观念,它主要是指翻译的功能模式,即翻译最终要符合客户要求,实现由委托人与译者共同商定的目标。于目的论的首要原则是“翻译目的决定翻译方法和翻译策略”,因此,该理论永许同一原文根据不同的译文的目的和译者接受的翻译委托,译者可以将原文译成不同的译文。限制译者的自由,限制某一原文潜在的翻译功能范围,诺德在功能翻译理论中加入了“功能加忠诚”原则。“功能”指的是使译文在目的语环境中按预定方式运作的因素,而“忠诚”指的是译者、原文作者、译文接受者及翻译发起人之间的人际关系,它要求译者要同时照顾到翻译发起人 (需要某种形式的翻译作品)、译文接受者 (期待译文与原文之间有特定的关系)及原文作者 (有权要求译者尊重其个人意向并期待原文与译文之间有特定的关系)的合法权益。如果三方有利益冲突,译者应该进行协调,寻求各方的共识。“忠诚”(loyalty)不同于“忠实 ”(faithfulnes盯 fidelity),“忠实 ”指的是原文与译文之间的对等关系,而“忠诚”是一个人际范畴概念,指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13]。这里所说的译者的忠诚 (loyalty)、译者的职责首先是针对委托人的要求而言的,当然还包括对译入语读者及原作者的忠实。
强调语言的交际功能而不是对他者文化的描述。吕俊提出,应将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引入翻译研究中[14]270。他认为:“翻译活动是一种对话和交往,是一种不同文化间的言语交往行为,这就要求人们遵守一些准则和规范,因为是不同文化间的交往,涉及到的问题要更多、更复杂……这就是说它更需要伦理学的指导。这是翻译活动自身对伦理学的需要。”[14]272而“交往行为要求把对方视为平等的对话伙伴,并以参与者的立场对言语行为的有效性要求做合理的辩护和批判性的审查。言语行为的意义并不仅仅是语句本身的意义,而是参与交往活动的双方对言语行为提出的有效性要求的主体间认可,同时双方又承担了相应理解的行为义务。所以,交往活动不是以追求知识的客观性为主要目标的,而是以互相理解达到沟通为目的的”[7]21。这里,译者的职责是要在平等对话的基础上让跨文化交际成为可能。
翻译范式根源于描写翻译学和规范理论。描写翻译学的一个研究重点就是考察决定和影响在某一文化背景下的某一时期的翻译作品的创作及接受的规范。彻斯特曼认为有两种:期待规范和专业规范[15]。(1)期待规范是指目标语读者对译文的期待,比如在语法性、可接受性、风格等方面的期待。译语文化中的规范代表了当时译语文化对于译作的期一些译本可能比另一些译本更符合期待规范。(2)专业规范制约翻译过程中可接受的方法和策略,又细分为责任规范、交际规范和关系规范。责任规范是道德规范,即译者接受委托人赋予他的翻译工作的责任。交际规范是一种社会规范,指译者应致力于使参与交际的各方获得最大程度的成功交际。Chester man的翻译规范论自成体系、别具特色,他系统地描述了译者遵守规范的方式 (即翻译策略),译者职责即是符合规范,符合而不是超出人们的期待并在翻译过程中选择可接受的方法和策略。
履行职业道德的规范和誓言。翻译是一项伟大而崇高的职业,翻译者对世界文化交流与繁荣起了巨大的作用。作为一个译者,必须承担译者的职责与义务,履行译者的承诺。翻译者工作章程 (Translator’s Charter)就明确规定,“翻译工作者任何时候都对其译文负全责,无论译者与译文使用者之间处于何种关系或合同如何规定。”“译文应忠实于原文,准确表现原作的思想与形式——这是翻译工作者应尽的道德与法律义务。”所以译者在进行翻译活动时,要实事求是,对译作以诚相待,确保翻译的质量;要坚持“信”的翻译原则,要忠实于原文、忠实于读者、忠实于自己的翻译职业;避免主观臆想,胡译、乱译,真诚对待文本作者和译文读者,做一名有道德、有良心、有责任的译者。
翻译的文化转向研究注重翻译与文化之间的相互关系、文化对翻译的影响及制约作用,以及语境、历史和传统作用下的更大的一些问题。虽然这一领域大大加深了人们对翻译的理解,极大的拓宽了翻译研究的领域。但此研究无休无止地对“忠实”加以消解与解构,这无疑是一种舍本求木的错误行为。毋庸置疑,在现代语境下的翻译研究的忠实与伦理回归对翻译研究有着重大的意义。译者“忠实”的伦理回归的提出更是当前全球化背景下,社会普遍存在的伦理诉求趋势在翻译研究领域中的一种映射,可以说,寻求道德共识或说基本的道德规范,是翻译研究发展的内在需求和必然趋势。
[1]Ber man,Antoine.L’epreuve de L’etranger,Culture et Traduction DansL’Allenagne Romantique[M].Paris:Gallimard,1984:23.
[2]Ber man,Antoine.Pour Une Critique des Traductions?:Jhon Donne[M].Paris?:Gallimard,1995: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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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esterman,Andrew.Memes of Translation?:The Spread of Ideas in Translation Theory[M].Amsterdam/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1997:170.
[6]Pym,Anthony.Introduction?:The Return to Ethics in Translation Studies[J].The Translator,2001(2):129-138.
[7]吕俊,侯向群.翻译学:一个建构主义的视角[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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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吕俊.跨越文化障碍:巴比塔的重建[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01.
[15]Chester man,Andrew.A Description explanation,prediction:A response to gideon toury and theo her mans[M]∥Schaffner C.Translation and Nor ms,Clevedon:Multi lingual Matters,1999:139-142.
Culture Turn of Translation and Translator’s Ethical Return
TANG Hai-ying1,2,,JIANG B ing-qing2
(1.Shanghai Maritime Affairs University,Shanghai,200135,China;2.Hunan Institute of Humanities,Science and Technology,Loudi,417001,China)
As an important cross-culture communication channel,translation full of interlingual,interpersonal and intercul tural intertextures calls ethical consideration.On the basis of analyzing the origin and development of translation ethic,the ethical paradigms in the context of“Culture Turn”are responded.
culture turn;translator’s ethic;ethical paradigms
(责任编校:光明)
H315.9
A
1673-0712(2010)01-0078-04
2009-11-05.
唐海鹰(1979-),男,湖南衡阳人,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外语系助教,上海海事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汉互译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