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地安人营地》中低调陈述修辞

鲁 萍

（池州学院外语系，安徽池州 247000）

《印地安人营地》中低调陈述修辞

鲁 萍

（池州学院外语系，安徽池州 247000）

低调陈述(understatement)是文学作品中常运用的修辞手法之一,其目的是要通过低调朴实的语言描写来记录往往骇人听闻的事件,主题与写作手法的矛盾冲突下给读者带来情感和感官上的双重刺激。本文则选取了《印地安人营地》为例,探讨了美国“迷惘的一代”中的代表作家海明威在其小说中对低调陈述(understatement)淋漓尽致的运用。读者亦可以此为切入点来阅读文学作品,会对作品的内涵,作者的思想有更为深刻的了解。

低调陈述;海明威;印地安人营地

“低调陈述”（understatement），也叫“含蓄陈述”，是与夸张法对应的一种修辞格。它的形式主要有两种：（1）曲言法（Litotes），以反说代替正说,即通常以否定形式表示肯定的内容;（2） 弱陈法（Meiosis），以弱说代替强说,即用形容词或副词比较级或用程度副词。

无论是使用两者中的哪一种，都是通过正话反说，重话轻说，含蓄内敛的方式增强语言力度，提高表达效果。

另外，低调陈述还具有很强的讽刺和幽默功能。有时客观事实骇人听闻，其恐怖程度难以用文字表达，于是作家使用低调陈述法，尽量以简明，直叙的笔法向读者展现那触目惊心的事件，这里的“低调陈述”和另一修辞手法irony（反语）是相通的。而今天我们在这里要探讨也就是低调陈述(understatement)这一用法在美国“迷惘的一代”中的代表作家海明威短篇小说印地安人营地（Indian Camp）中的恰如其分的运用。

1 低调陈述在《印第安人营地》中的运用及其作用

1.1 低调陈述（understatement）在小说中的运用

《印第安人营地》是海明威早期短篇中最重要的一篇，技巧精湛，情节惊栗,故事讲述了主人公尼克在随其当医生的父亲的一次出诊中所经历的事件为线索，从一个孩子的视角直观地描述了生与死，这个神秘又矛盾的对立体。

整篇文章细微之处无不体现了海明威的一贯写作风格，作者总是用最直观，看似最朴实的语言去描述整个事件，省略了冗长拖沓的情节，避免过多形容词的修饰，用单纯质朴的语言编织了一幅活生生的画面，放在那里任由读者去体会，玩味。正如前面提到的Understatement修辞手法的作用中提到的，这种看似低调的对事件的描述，对于每一个细心的读者而言，却都不能不在情感和感官上遭受双重的刺激。比较起大肆堆砌华丽的辞藻，矫揉造作的修饰，这种描写带给人心灵深处是更为强烈的震撼。

例1.All the old women in the camp had been helping her。The men had moved off up the road to sit in the dark and smoke out of range of the noise she made①.

（营里的老年妇女都来帮助她，男人们跑到了路上，直跑到听不见她叫喊的地方，在黑暗中坐下来抽烟。）

这段描写完全就是用最简单易懂的词纪录下了当时发生的状况，没有生僻拗口的单词的出现，但细读过后我们却感受到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笔，你却可以体会这尖叫凄惨得多么让人发怵！正是因为忍受不了这种过于凄厉的惨叫声，男人们都纷纷逃开，躲到黑暗的听不见叫声的地方抽烟，以排解心中的郁闷。

接下来,在决定进行剖腹产手术后尼克和父亲间的一段对话也十分发人深省：

例 2.“Oh，Daddy，can’t you give her somethingtomake her stop screaming？”asked Nick.

“No.I haven’t any anesthetic,”his father said.“But her screams are not important.I don’t hear them because theyare not important.”

（“噢,爸爸,你不能给她吃点什么,好让她不这么直叫吗?”尼克问到。

“不行,我没有带麻药,”他的父亲说到，“不过让她去叫吧，没关系，我听不见，反正她叫不叫没关系。”）

这段对话中孩子的问题简单明了,而父亲的回答也“质朴”得可以,我们只在对话中看到父亲重复了两次“没关系”。没关系这个看似平常大家常用的口语后面隐藏的又是什么呢?结合上下文大家会发现在当医生的父亲眼里这没关系的事竟然是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对孕妇进行剖腹产。瑞士作家迪伦马特有一篇叫《嫌疑》的小说，揭露一个纳粹军医在不注射麻醉剂的情况下就给俘虏作腹部手术，是禽兽所为。而侵华日军也曾拿活生生的中国人做实验，在无麻醉的情况下，开膛破肚。这些令人发指的行为，或出于对人类的仇恨，或出于卑鄙的目的。但在这里，尼克父亲则是在沿着他以为正常的逻辑，在尽到一个医生的职责，他不需要拷问自己的良心，因为他“听不见”产妇的惨叫。这和法西斯的兽行比较起来，显得更加荒谬和残忍。

接下来的血腥大家尽可想象,可事情发展并不如读者所料,海明威没有渲染产妇的惨状,一如他自己的写作风格,继续用着简单易懂的文字进行纪录片式的描写,对人物进行看似低调地处理,见下例:

例3.Later when he started tooperate Uncle George and three Indian men held the woman still.She bit Uncle George on the armand Uncle George said,“Damn squawbitch!”

（过一会儿,他要动手术了。乔治大叔和三个印地安男人按住了产妇,不让她动。她咬了乔治大叔的手臂,乔治大叔说:“该死的臭婆娘!”）

在这段描写中甚至没有出现一次和血有关的词,可要知道这可是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进行的剖腹产,细细品味之后你可以设想，这是怎样的惨痛，才会迫使一个产妇不要命地挣扎，而且就在四个男人按住她的情况下，还咬伤了其中一个人！

手术完成之后,尼克的父亲很得意拍了拍上铺的产妇的丈夫,这时却发现他已经自杀了,这是整个小说的最高潮，可以说压抑的夜色、产妇的尖叫、无麻醉的手术，都是为了抵达这个高潮而作的铺垫，而当高潮到来的时候，海明威不仅一如既往的冷静，而且表现出新闻记者般的精确，下面我们来看这段的描写:

例4.The Indian lay with his face toward the wall.His throat had been cut fromear toear.The blood had flowed down into a pool where his body sagged the bunk.His head rested on his left arm.The open razor lay,edge up,in the blankets.

（那印地安人脸朝墙躺着,他的脖子贴两个耳根割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直冒,使躺在床铺上的尸体全汪在血泊里。他的头枕在左臂上。一把剃刀打开着,锋口朝上,掉在毯子上。）

关于这位印地安父亲的自杀场面作者并没有用大家惯见的歇斯底里的惨叫来进行描写,而是使用自己一贯青睐的低调陈述法,以简明,直叙的笔法向读者展现了这一触目惊心的事件。那具死了还在冒着鲜血的尸体伴随着那把刀口朝上的剃刀也真真切切地扎在了读者心中。

1.2 低调陈述法(understatement)所起的作用

以上是印地安营地中出现的几处具有代表性的低调陈述的运用,通过以上的例举我们不难看出低调陈述的“低调”在与作者使用的语言简单朴实,对于我们外文学习者来说几乎都找不到什么生僻的词汇,纪录片式的描写手法使整个故事就象一部电影一般在我们脑海中掠过,事情本身是骇人听闻的,可和它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简短的句子,准确易懂的词汇,流畅自然的叙述,朴素简洁的文体,凝练含蓄的意境。然而,这种“低调”的处理方法给读者带来的冲击确是更加“致命”的,就仿佛看过于写实的纪录片时,观众有的甚至会挨不过心理的承受极限而提前退场一样。当然,我们探讨的是小说,这也是海明威式的独特美感所在。

值得一提的是，在文章结尾处文章却有了难得的抒情般的流露，整个血腥的故事在牧歌般的情景中落幕：

They were seated in the boat,Nick in the stern,his father rowing.The sun was comingup over the hills.A bass jumped,making a circle in the water.Nick trailed his hand in the water.It felt warm in the sharp chill ofthe morning.

这看似温馨平静的环境描写却又和前面刚刚经历过的生与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2 低调陈述与海明威小说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美国小说家。1899年7月21日，海明威出生在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郊外橡树园镇一个医生的家庭。他的父亲酷爱打猎、钓鱼等户外活动，他的母亲喜爱文学，这一切都对海明威日后的生活和创作产生了不少的影响。中学毕业后，海明威在美国西南的堪萨斯《星报》当了6个月的实习记者。报馆要求记者写文章时语言简练，尽量使用短句。海明威日后干净利落的文笔，不能不说与这种训练毫无关系。

谈及海明威所惯用的低调陈述法,追根究底还是和其本人的经历分不开的。海明威的父亲就是一位医生,他自小就经常跟随父亲出诊,就象文中的尼克一样,父亲工作时的沉着冷静甚至是有时候面对死亡时的麻木都对海明威日后的性格形成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而由于母亲是位早期的女权主义者,因为过度自负而专断出于某种奇怪的控制欲，她把海明威和他姐姐打扮成双胞胎，时而装扮成兄弟、时而装扮成姐妹，母亲的强大让父亲感到很大的压力，也让所有人都压抑，使得他对于生活与其中的那种繁文缛节的文化持本能的反感态度。为了摆脱母亲的强烈的控制欲,这时的海明威敏感,脆弱,叛逆,有着急于被证明的焦虑,这也使海明威在日后自己的写作创作中一直摒弃罗嗦的词的堆砌,而改用简洁明快的表达方式,采用了一种男性化十足的手法来表现作品,表达情感。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海明威怀着要亲临战场领略感受战争的热切愿望，加入美国红十字会战场服务队，投身意大利战场。大战结束后，海明威被意大利政府授予十字军功奖章、银质奖章和勇敢奖章，获得中尉军衔。伴随荣誉的是他身上237处的伤痕和赶不走的恶魔般的战争记忆。其中，长篇小说《太阳照常升起》和《永别了，武器》是其早期的最为知名的作品。之后，1928年，海明威离开了巴黎，居住在美国的佛罗里达州和古巴，过着宁静的田园生活。他经常去狩猎、捕鱼、看斗牛。但不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海明威无法再过宁静的生活了。1937年至1938年，他以战地记者的身份奔波于西班牙内战前线。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作为记者随军行动，并参加了解放巴黎的战斗。1940年，海明威发表了以西班牙内战为背景的反法西斯主义的长篇小说《丧钟为谁而鸣》。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海明威立即将自己的游艇改装成巡艇，侦察德国潜艇的行动，为消灭敌人提供情报。1944年，海明威随同美军去欧洲采访，在一次飞机失事中受重伤，但痊愈后仍深入敌后采访。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他获得一枚铜质奖章。1952年，海明威发表了中篇小说《老人与海》。“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被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这是主人翁桑提亚哥的生活信念，也是《老人与海》中作者要表明的思想。通过桑提亚哥的形象，作者热情地赞颂了人类面对艰难困苦时所显示的坚不可摧的精神力量。

因此可见，无论是短篇亦或是长篇，海明威小说中时刻脱离不了的是对战争的深刻记忆，以及在其作品中对英雄男子气概的宣扬。正式由于对战争的亲身经历及目睹，以及作者本身对英雄主义的青睐，对于海明威而言最佳的情感表达方式就是直抒胸臆，在简单明练的语言之中深深地刺激读者的心灵。晚年的海明威患有多种疾病，给他身心造成极大的痛苦，没能再创作出很有影响的作品，这使他精神抑郁，形成了消极悲观的情绪，终于以开猎枪自杀这种方式解脱了自己，这也许正是海明威对“硬汉子精神”的一种追求吧。

3 结论

低调陈述（understatement）是文学作品中惯用的修辞手法之一，在海明威的小说更是体现地淋漓尽致，它总是通过朴实无华的语言对事件进行阐述，对故事中人物的情感进行低调处理，一切都在看似平常中发生，但和这种文法形成对比的是：事件本身却往往都是骇人听闻的。这种矛盾冲突下给读者造成的却是身临其境般的刺激。读者以此为切入点对文学作品进行剖析应该更有利与我们对文章进行探究、体味。

注释:

①中所选译文选自2004年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海明威文集之短篇小说全集;原文选自于1989年Charles Scribner’s Sons.出版的The Complete Short Stories ofErnest Hemingway。

[1]李明滨.世界文学简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293-298.

[2]黄任.英语修辞与写作[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6:108-110.

[3]海明威.海明威文集之短篇小说全集[M].陈良廷,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109-114.

[4]吴然.“硬汉”海明威作品与人生的演绎[M].北京:昆仑出版社,2005.

[5]Ernest Hemingway.The Complete Short Stories of Ernest Hemingway[M].NewYork:Charles Scribner’s Sons,1989:67-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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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4-1102(2010)01-0091-03

2009-05-18

鲁萍（1982—），女，安徽池州人，池州学院外语系教师，硕士，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

[责任编辑:余义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