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文化的真理观及其与政治文化的张力——从逻辑实证主义到后现代主义

2010-03-21 22:27
文化学刊 2010年2期
关键词:科学知识后现代科学

张 谨

(广东行政学院,广东 广州 510053)

一、科学真理:文化规约性与异质相对性

无论是逻辑实证主义、批判理性主义和历史主义的科学哲学,还是科学知识社会学的各类学派,以及后现代主义思想家均对科学真理都有大量论述,因为科学真理问题是科学观的核心问题,是科学研究活动的主要目标。对待真理的本质内涵,大致存在着三种流行的观点:一是符合论。一个判断或命题与所描述的客观物质世界相一致,那么这一陈述就是真理;二是融贯论。描述客观物质世界的一组命题或判断互不矛盾且互相连贯融通,那么这一组命题或判断就揭示了真理;三是协商论。对客观物质世界的规律性认识是由科学共同体成员普遍认可且达成了一致,这样的认识就是真理。科学有无真理,科学实践活动能否揭示真理,是真理观的一体两面。不同时代、不同流派,看法各异。但从历时性的维度来看,以文化相对主义观照真理,并具有异质性矛盾特征是后现代真理观的基本主张。

逻辑实证主义的先驱人物罗素在谈到“科学哲学的任务在于对科学的陈述作逻辑的分析”,以保证科学体系的逻辑严密性和正确性的时候,特别是他提出的其科学哲学与传统哲学的本质区别四条纲领,就以间接的方式肯定了科学真理的存在。科学知识与经验世界是一种描述与被描述的关系,科学知识的真与假完全取决于和经验事实是否相符。由于他所讲的经验事实是一种主观的感觉经验,因而他的真理观是一种主观经验主义的“符合论”。罗素的学生维特根斯坦提出了“图像”真理论。命题是描述经验事实的,是经验事实的“图像”,“图像之为真为假,就在于它的意义,就在于它的意义与实在是否一致”。[1]不过,这里所说的“图像”也是人的主观感觉经验的图像。波普尔批判理性主义的“猜想反驳”法打破了科学等同于真理的远古神话,“使人们在反思传统与现代的科学观中获得了一种新的文化语境,科学是可以错误的,因为创造科学的是人,任何科学理论都是由人提出的,而人总是与错误纠缠在一起,人只有不断地纠正自身所犯的错误,才能使其自身进步完善起来”。[2]可见,科学作为一种文化形态,在其形成过程中,总是表现为一种人的力量,是人自身发展和“解放”的体现。波普尔认为,真理并不是科学追求的唯一目标,“我们所追求的是具有高度解释力的真理”。[3]20世纪60年代波普尔把科学理论所具有的逼近真理的性质转变为“逼真性”,逼真性的程度称为逼真度,科学的最大逼真度是不可能达到的,科学的发展也是遥遥无期的。波普尔的真理论虽然有许多辩证合理的因素,但不可避免地带有不可知论的嫌疑。

后现代科学哲学家库恩坚决反对波普尔科学是探索真理、逼近真理的思想,认为科学的发展是范式的转换,而范式是具有相对真理性质的文化信念。与其说是范式的转换,不如说是文化观念的转换,所谓科学逼近真理是毫无根据的。所以,他对波普尔的真理观进行了无情批判:“科学家并没有发现自然的真理,也没有愈来愈接近真理,因此,任何愈来愈接近真理的观点是毫无根据的,必须放弃。”[4]在库恩看来,真理只不过是科学家共同体应付环境的一种工具而已。费耶阿本德进一步发展了库恩的非理性主义真理观,认为科学是一项无政府主义事业,推动一个时代科学进步的是社会的文化条件、社会心理和非理性因素等,因而理论不一定要与事实相一致,事实总是被理论“玷污”,理论也不一定非要与公理相一致。这种理论多元论,必然导致方法上的多元论和相对主义文化观下的真理论。

到了科学知识社会学的社会建构主义那里,科学知识是社会建构的信念,因而只存在相对的而无绝对的科学知识。按照其强纲领的“公正性”和“对称性”原则,真理与谬误、真实的信念与虚假的信念应一视同仁,故此,“强纲领要求社会学家们不要理会这个概念”。[5]但从科学实验室的考察来看,诸如真理、谬误的概念与科学研究事业休戚相关,因而“我们必须阐明真理与强纲领之间的联系环节”。[6]布鲁尔认为,具有普遍意义的符合论中的真理观念是模糊的,科学研究的实验让我们无法看到这种符合。“我们实际上使用的真理指标从理论上是可以发挥作用。如果我们得到了某种关于这个世界的、可以顺利地发挥作用的理论观点,我们就会感到满足。而错误的指标则是,我们未能建立和保持成功地预见所具有的这种可以发挥作用的关系。也许提出这种观点的方式之一是说,这里存在我们确实在运用的某种符合。这种符合并不是理论与实在的符合,而是理论与它自身的符合。”[7]不仅如此,布鲁尔分析了作为真理观念的三种具有实用主义特征的功能:一是对真实或虚假的信念进行辨别与选择;二是在论证、批评及说服过程中,起着修辞作用;三是使共识具有权威性,用于克服反对意见。在布鲁尔看来,真理并不反映理论与实在之间的对应关系,科学真理是一种约定,是不同理论相互竞争而达成共识的结果。

科学知识社会学的另一位代表巴恩斯强调,客观性、一致性、合逻辑性不是科学真理与其他知识相区分的标准,它是一种偶然性知识,科学知识是人们创造的一种隐喻。“那些构成了我们所接受的大部分知识的信念,是从理论而并非完全是从经验产物中推导出的。理论是被置于实在之上而不是从实在推导出的。……更重要的是,很容易就能证明,我们非常相信应具有客观知识之地位的那些一般性信念——科学信念,本质上完全是理论性的。”[8]夏平对待“符合论”的真理观念也并不赞同,他与历史学家、文化人类学家和知识社会学家一样,认为真理就是被接受了的信念,真理既是一种社会体制,也是一种历史文化观念。因而在真理、知识和事实之间不能划等号,要“捍卫一个更自由的真理概念的实践旨趣和正当性。在这个真正概念中,的确存在一个值得讲述的关于真理的社会历史故事”。[9]拉斯·赖莎在《文化相对主义与索卡尔事件》一文中指出:“科学真理与我们怎样理解科学家‘建构’他们自己的世界无关。作为一个科学社会学家,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如果必要,我们需要接受科学家的真理,是与我们社会学家和人类学家关于科学是如何运行和被制造的故事相关的。”[10]按照他的观点来看,科学真理不是科学家所“建构”的世界的反映,而是一定的社会文化嵌入的结果。

后现代主义思想家高举解构与摧毁的旗帜,对真理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德里达认为逻各斯中心主义是一种先天的“在场”,因此,必须对形而上学的“绝对真理”进行彻底的解构。福柯通过对文艺复兴时期以来“知识空间”的历史考察,对比性地说明由于现时代知识领域的新变化,繁茂芜杂的世界是无法用诸如“有序”的系统来说明的,古典“知识空间”对理性与真理的追求导致了人的认识的有限性,对人及人的思考离不开政治、文化等法则。利奥塔通过对现代和后现代知识的比较企图说明,现代科学因借助于叙事而获得其合法性,后现代时期宏大叙事的逐步衰落而使科学失去了基础,要说明科学的价值,后现代科学必须放弃“绝对标准、普遍范畴和宏大理论,而偏爱地方性的、情境化的、实用的概念策略……后现代科学的目的不再把知识统一起来,而是趋向于观念创新的破坏统一的概念体系,创造更多的范式……,其价值既不在于生产可以解放思想的真理,也不在于对生产有用的知识……科学是一种旨在揭示真理的游戏。”[11]后现代主义哲学家罗蒂批判了逻辑实证主义科学观所隐含的把科学作为文化之基础的主张,他所主张的实用主义“并不想把科学作为代替上帝的偶像。……关于实用主义的真理观本身是否真的问题,也就是关于一个后哲学文化是否值得一试的问题”。[12]在罗蒂看来,科学哲学家库恩、赫西的研究已经证明,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人文科学,都不存在永恒客观的真理,所谓寻求真理的客观性就是设法取得更多的主体间的同意。

二、科学:与政治及意识形态的张力

逻辑实证主义、批判理性主义并没有把科学或科学真理与政治及意识形态直接联系起来考察。当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问世以后,社会学界诞生了一门新的学科——批判科学社会学,它也标志着“实在论”、“划界”、“累积”、“精确性”、“基础”等概念的终结。[13]作为后现代主义科学哲学的先锋,虽然库恩坚持认为科学理论与客观物质世界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但是他还是强调政治、权力与权威等因素在科学知识的认可、选择和评价等方面的作用。他把科学革命与政治革命进行类比来说明二者的相似性。特别是他那具有文化学意义的“范式”、“科学共同体”理论,深深地影响了后来的科学哲学家和科学知识社会学家,正像后现代主义所说的“公认的真理只不过一种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和政治权力的反映”。[14]所以,说库恩的科学观具有明显的意识形态特征是不足为过的。

历史主义学派的代表费耶阿本德一反科学文化的霸主地位,认为科学的统治特权犹如科学与非科学的划界一样,并不是来源“科学以内”的逻辑论证,而是政治制度甚至军事压力的必然产物,是意识形态渗透科学领域的必然结果。要摒弃科学沙文主义,首先,必须实现国家与科学的分离。“科学和国家的分离可能是我们的唯一机会,可以克服我们科学技术时代狂热的野蛮,达致我们能够实现但从未完全实现过的一种人性。”[15]其次,必须实现科学与教育的分离。“坚认占有唯一正确方法和唯一可接受结果的科学是一种意识形态,必须把它同国家,尤其同教育过程分离开来。”[16]科学家可以参与政府有关教育方面的决策,一改平庸的“科学”洞见和怪僻晦涩术语污染了受教育者的理智。他还主张废除职业教育家有关分数、竞争和正规考试等制度。第三,克服专家话语霸权,实施外部控制。其目的是“把他们从权力的位置上除去,把他们从自由市民的主人变成他们最顺从的仆人”,[17]因为专家也不是万能的,专家中也有寄生虫现象。可见,费耶阿本德要彻底解构科学为王的意识形态基础。

科学与政治及意识形态的关系在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那里就有许多论述。卢卡奇、柯尔施等就认为科学技术等同于意识形态,而后来的结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新实证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等“科学的马克思主义”流派认为,二者功能与作用都不相同。在阿尔都塞看来,科学的逻辑起点是现实中的问题并启发人们思考,意识形态的逻辑起点是幻想中的现实问题,但它限制人们的思考;科学要发展就要摆脱意识形态的包围,荡涤意识形态的污染,因此二者是彼此对立的。法兰克福学派的霍克海默指出:“不仅形而上学,而且它所批评的科学,皆为意识形态的东西,后者之所以也复如是,是因为它保留着一种阻碍它发现社会危机原因的形式。说它是意识形态,并不是说它的参与者们不关心纯粹真理。任何一种掩盖社会真实本质的人类行为方式,即便是建立在相互争执的基础之上,皆为意识形态的东西。认为信仰、科学理论、法规、文化体制这些哲学的、道德的、宗教的活动皆具有意识形态的功能的说法,并不是攻击发明这些行当的个人,而仅仅是陈述了这些实在在社会中所起的客观作用。”[18]20世纪60年代的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一书中,揭示出科学技术之所以执行一种意识形态功能,就在于工具合理性地提供了政治权力统治的合法性。他批判了逻辑实证主义、分析哲学把多向度的语言清洗成单向度语言,从而走向单向度思考方式的思维特征,认为科学的价值中立论再也无法说明极权社会的种种事实,作为文化形式的技术系统充当了传统意识形态无法担当的新型角色。

哈贝马斯发展了马尔库塞的基本观点,明确地提出了“科学技术即是意识形态”的命题。这种科学意识形态与旧意识形态相比,具有以下特点:一是隐蔽性。技术统治的意识形态相对于旧的意识形态,其“意识形态较少”;二是主导性。它把科学变成了偶像,影响范围不断扩大;三是破坏性。它既为既定阶级的局部统治利益作辩解,又在另一个阶级压制局部的解放需求,损害人类要求解放的利益本身;[19]四是实践性。它既不是愿望,也不是幻想;五是非强制性。“由于资本关系受确保群众忠诚的政治分配模式的制约,它建立的不再是一种没有得到改进的剥削和压迫。……不能像旧的意识形态那样以同一种方式建立在对集体的压制上”;六是辩护标准的非政治化。“新的意识形态把辩护的标准与共同生活的组织加以分离,即同相互作用的规范的规则加以分离”,[20]把辩护标准同目的的理性活动的子系统功能紧密地联系起来,实行辩护标准的非政治化。

与此相反,社会建构主义者巴恩斯反对将科学与意识形态等同化,认为科学知识具有许多社会功能,“必须把一种信念或一种知识的主张看作是一种工具,它在不同的情境下能适应不同的功能”。[21]虽然意识形态也具有许多社会功能,但二者不能等同。具有工具性质的科学知识并不是意识形态,也不是受意识形态决定的。意识形态属于价值观念、伦理规则之类,“有关意识形态的研究,有时会简单地被描述为是对信念之功能的研究”。[22]“作为一个整体的科学是受世界观影响的”,[23]是受之于各种社会——文化的决定性作用。哈贝马斯认为,作为意识形态的科学日益使资本主义的剥削制度和模式合理化,“科学在支撑着资本主义的结构”。[24]对此观点,巴恩斯认为是偏离了传统的唯物主义信条,科学并没有增加资本主义制度安排的稳定性,“总的来说,没有证据表明,科学知识能直接导致我们的制度安排发生变迁”,[25]也不能从科学技术的变革来预测社会变迁,因为科学技术作为人们手中的一种资源,总是在人的掌控之下才得以发展应用。进入20世纪以来,科学地位的确立主要是发展和加强了技术、经济、军事及政府和政策范围内的最重要制度,科学实验条件不断改善,科研经费逐年增加,政治决策和经济发展推动了科学步入大科学时代。“科学活动的水平是由政治过程决定的,并且要反映所谓的‘经济现实’。”[26]西方有些学者认为,这种发展也必然导致科学的高度专业化,其后果是社会总体效益不断提高,而作为社会个体成员的生存能力逐步下降,专家与普通人越来越疏远,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也会出现断裂。对此说法,巴恩斯并不完全赞同,因为从现实状况来看,科学与社会诸部门的联系越来越紧密,而不是距离的扩大。当有人提出,随着专业化的到来,科学权威也随即产生,权威的专家必然产生支配的权力,那是否会出现专家统治社会?哈贝马斯回答说,这种情形必然造成政治的科学化趋势日益明显,“整个社会从原先的官僚统治到技术专家统治就成为不可避免的了”。[27]然而在巴恩斯看来,不同专业背景、隶属不同利益群体的专家必然有着不同的政治主张,所以,很难形成统一的政治力量。宁可说现代社会受科学统治,也不可说受科学专家统治。巴恩斯通过分析得出结论,在现代社会里“技术专家仍然处在‘招之即来’的位置上,而且也没有试图把他们的认识权威转变成政治统治”,[28]因为知识的分配不等于权力的分配,而且知识是为政治精英和经济精英服务的。

爱丁堡学派的马尔凯探讨了在科学共同体之外,科学家的知识主张是如何受到其在政治环境中的地位的影响,认为政治环境的因素已经影响了科学家对自然世界的看法。马尔凯并不赞同传统科学的社会学领域“意识形态终结”的观点,虽然传统科学与政治的分析认为,科学文化有一套自己的社会规范而不受环境影响,“积极参与政治已被认为是背离科学家的要求及‘对科学研究事业有极大的损坏’”。[29]但是马尔凯认为,这种无私利性、政治中立性的科学精神气质并不是科学规范的所有内容,最好的科学规则应当从科学家与特定社会环境相适应的行为中得到解释。他考察了美国科学家与政府关系的历史,指出,随着科学共同体规模的扩大,研究费用的增加,科学越来越离不开政府对资金、教育条件及人员的资助,因为科学是内在价值与外在价值的有机统一。如“科学和民主由于寻求共同的价值和它们对科学自主性所要求的共同认识,所以它们完全是相容的。……美国民主是科学方法在政治方面的体现”。[30]按照马尔凯的观点,科学与民主相容是科学家为取得政府帮助而创造的一个概念。“科学知识并没有减小政治活动范围,它反而成为一个根据政治目标而进行解释的来源……科学家在政治领域的参与在三个方面影响他们对其技术文化的解释:它影响他们对技术问题的定义;它影响在非正式推理过程中对所用的假定的选择;它使科学家服从于其结论应在政治上有用的要求。”[31]科学家对技术境域的界定不同,其结论也就不一样,因此,他们常常选择有利于他们赞助者的政策方式去定义问题;或者争论双方采用非正式磋商来兑现社会承诺,从而解决解释上的难题。持不同意见的科学家“有时把来自政治背景的非技术资源引入到分析中”,[32]可以说,科学家的政治责任和政治环境的压力成为他们在不同观点之间进行选择的标准。

后现代主义思想家福柯认为,在后现代时期,科学不再是对客观自然世界的认识,而是一种文化构造。对于知识与权力的关系主要体现在他所提出的以下五个命题:[33](1)真理被理解为对陈述的产生、规章、传播、交流的秩序化的程序;(2)真理与产生和维持真理的权力有着相互的影响,真理联系着它所引起的和扩大了的权力。这是一种真理的制度;(3)这种制度不仅是意识形态化的和超自然的,它们还是资本主义形成与发展的一种条件。也是这样一种制度,在社会主义国家中经历了某种形式的改变;(4)对知识分子来说,本质的政治问题不是对假定联系着科学的意识形态的内容进行批评,或保证他自己的科学实践联系着一种正确的意识形态,而是确保构成一种新的真理的政治学的可能性。问题并不是改变人们的意识,而是产生真理的政治、经济、机构的制度;(5)不是把真理从每一种权力的制度中解放出来,而是使真理的权力与其正在运行的各种形式的社会、经济与文化的霸权相脱离。总之,政治的问题不再是一个错误、幻觉或反常的意识或意识形态,它是真理本身。福柯通过对原子核专家社会角色的考察,认为科学知识开始被努力包围,“本世纪初以后,物理学家进入政治争论的领域并逐渐取代了生物学家的地位”。[34]不仅如此,他还把“科学的应用与科学的认识这两个不同层次混淆起来”,“把科学与特定的政治制度联系起来,走向相对主义”,“科学被视为一种话语之类,一种含糊的语言游戏,一种靠金钱运转的游戏规则,一种服务于其赞助者的手段”。[35]如此看来,是权力决定了科学知识。利奥塔也提出了与福柯类似的观点,认为科学知识只是众多叙事中的一种叙事,而它要获得合法性就不能依靠自身来说明,只得求助于权力叙事,科学知识不再具有认识的功能,“而仅仅变为一种权力,一种服务于其所依附的意识形态的工具”。[36]科学的逻辑性、客观中立性在此也不复存在了。

三、结语:科学走向何方

通过对逻辑实证主义、批判理性主义和历史主义的科学哲学,以及科学知识社会学的各学派和后现代主义思想家对科学真理观、科学与政治文化之间的关系的历史考察,仿佛看到科学逐步在失去往日的纯洁与光彩。科学的人文化和政治化使之日益削弱了神秘感和敬畏感。这是否意味着科学已经开始走出神圣的殿堂而“失真”?随着社会的发展,科技的进步,科学赖以生存的文化大环境已发生了巨大变化。科学与作为“人化”过程的文化有着割不断的前世姻缘。“科学知识的社会向度中因于科学知识本身是文化产品和文化资源。这样,科学知识社会学便从社会层面彰显了科学与人在文化上的本质关联。”[37]

在人类向现代化迈进的征途中,面临的科技风险和诸多不确定性因素越来越多,常规科学时期的范式很难解释复杂的因果关系,就连科学共同体成员之间的“磋商”也难于达成共识而解决问题。因此,“后常规科学需要把科学的边界扩展到包括不同有效性知识的过程、前景和类型。尤其是它需要填补科学专家与公众关注之间存在的鸿沟。……在后常规科学中,科学工作的定性评估不可能由科学家们独自去做——因为面对着极度的不确定性和深不可测的风险,他们也成了非专家了”。[38]所以,科学确定性的、万能的思想已经不符合后现代的文化潮流了。科学观的合理向路应该在回归本真状态的同时,拓展科学共同体的范围,加强科学家、政府及公众之间的交流与对话。这个科学共同体所主导的后常规科学的新颖性就在于:“把科学带出了实验室,带进了公众的争论,在那里,所有的人都参与讨论它的社会的、政治的和文化的各种后果。”[39]在蔡汀·沙达等后现代学者看来,科学最理想的发展方向就是走向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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