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叙事结构的分析方法

李甦 综述 申敏 审校

·综述·

儿童叙事结构的分析方法

李甦1综述 申敏2审校

叙事（narrative）通常被人们称为“讲故事”，是儿童口语能力发展的重要方面。很多研究都表明，叙事不仅对儿童从口语向读写的顺利过渡起着重要作用，也与儿童的学业成绩（如词汇理解、写作及数学）密切相关［1～5］，而且，叙事对儿童认知和社会性的发展也具有核心作用［6，7］。

近年来，人工耳蜗植入术后儿童叙事能力的研究倍受关注［8～11］。研究者认为，人工耳蜗植入术后的儿童获得了听力，交流能力得到了很好的改善，他们有可能像正常儿童一样发展叙事能力，从而为他们成功地融于主流社会奠定基础［9］。因此，人工耳蜗植入术后儿童叙事能力的发展与评价成为研究的热点问题。以往评价、干预和促进儿童叙事能力的研究多数把重点放在如何促进儿童叙事结构的完整性和叙事要素的完善上，产生了多种分析儿童叙事结构的方法［12，13］。因此本文对这些分析方法进行综述，以期为促进人工耳蜗植入术后儿童叙事能力的发展提供科学有效的依据。

1 叙事结构的概念

叙事结构指的是叙事中存在的潜在结构特点或规则。从大量有关叙事发展的研究中可以看出，研究者对于什么是叙事结构形成了两种观点：一是由Labov等［14］提出的叙事结构模型，认为结构良好的叙事包含六个要素，即点题（叙事的概要）、指向（叙事的背景或情境）、进展（一系列的事件）、评价（叙事的观点）、结束（复杂事件的终止）和回应（叙事的结尾）。一是由发展心理学家［15，16］所提出的故事语法，他们认为叙事结构就是故事语法。这种观点认为，故事是由背景和一个或以上的情节组成，一旦背景确定，故事便由解决问题的情节组成，情节中包含起始事件、目标、尝试和结果。以上这两种观点关注叙事的不同方面。前者关注讲故事的产品即叙事本身的语言结构，而后者则关注故事的心理表征。因此，两种观点对叙事结构的分析也存在很大差异，形成了不同的分析叙事结构的方法。

2 叙事结构的模型及分析方法

由于不同研究者对叙事结构的定义不同，因此对叙事结构进行分析的具体方法也存在不同之处。总体来看，对于叙事结构的分析主要有以下几种方法：

2.1 Labov的叙事结构分析模型 Labov等［14］提出叙事是由叙事句组成的，结构良好的个人叙事应包含六个要素：①点题（abstract）：对叙事的简要概括；②指向（orientation）：在点题之后，叙事者在故事的开始对时间、地点、人物及其活动或环境的描述；③进展（complicating action）：指故事本身的发生及事态的发展，主要由叙事句和对话组成，进展是叙事结构中的核心部分；④评价（evaluation）：包括叙事者对故事发生的原因、故事的要点、叙事目的的评论；对行动、人物的评论；他人对故事中有关情况的评论。评价可用来表示叙事者或他人对某种情况的看法、态度等；⑤结果或结局（result or resolution）：指一系列事件的结束；⑥回应（coda）：在叙事结构的结尾，往往有一两句话表示故事的结束，使听者对叙事有一个完整的了解，对故事有一个有头有尾的满意感。

Labov的叙事结构分析模型关注叙事本身，对每个叙事要素都进行了清楚、严谨的定义，在研究和分析叙事结构时具有便于操作和编码的特点，是较为广泛采用的分析方法［17，18］。

2.2 叙事结构的顶点分析法 在Labov方法的基础上，Peterson等［19，20］提出了改良后的顶点分析法（high point analysis），其主要目的是清晰阐明每个子句（或节）在组织语篇中的作用。具体来说，叙事中的子句（clause）可分为以下五类：①行动（action）：发生的特定行动、事件或过程，因此，行动是叙事必要的要素，并且受时间顺序的限制；②指向（orientation）：为听者提供情境信息，如背景、人物、时间、环境特点；③评价（evaluation）：为听者提供有关叙事的情绪或情感方面的信息，例如，如何看待某人、地点、事物、事件或整个经历；④附加成分（appendages）：出现在叙事主体的开头或末尾的注释或评论，例如，点题或在末尾的回应；⑤转述（reported speech）：指通过重述来报告叙事中的人物所说的话的句子。

通过对叙事中不同句子的作用的划分，可以清楚地确定叙事结构中的各个要素。根据顶点分析法，还可以进一步把叙事结构分为不同的类型，如：单事件或者双事件模式、交替行进模式、时间顺序模式、高潮－结束模式和经典模式等［19］。

2.3 故事语法 不同年龄和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对故事要素的回忆存在惊人的相似模式，这表明存在一种普遍的、潜在的对故事的表征。因此，研究者提出“故事语法”的概念来描述叙事结构［16，21，22］。

虽然不同的研究者提出的故事语法存在一些不同，但大多数研究者在以下几个方面达成了共识：①故事由背景和一个或多个情节组成；②背景引入时间、地点和人物；③每个情节中均包括起始事件、问题或障碍和问题的解决／结果。缺乏这种结构的叙事被成人认为是拙劣的故事，甚至根本不是故事。“故事语法”是对故事中一系列事件期望的心理表征，关注故事产生的过程。故事语法为把故事分析成有意义的成分提供了原则性的方法，在许多心理语言学的研究中，叙事结构指的就是“故事语法”。

3 儿童叙事结构分析的临床运用

为了评价人工耳蜗植入术后儿童的叙事能力并对其进行干预，很多研究者基于前人提出的叙事结构分析方法，设计了相应的评价体系和干预方案，并对人工耳蜗植入术后的儿童进行了研究。

3.1 故事／叙事评价程序（stories／narrative assessment procedure，SNAP） 这一程序采用专门为学前聋儿童设计的、由一系列图片构成的图画故事，请人工耳蜗植入术后儿童在成人讲述后复述故事，从而保证在儿童没有任何压力的情况下对其叙事水平进行评估。SNAP以故事语法为基础，从背景、起始事件、人物的行动、结果及人物的内部状态和反应等方面进行分析，形成了一个评价人工耳蜗植入术后儿童叙事能力的阶段模型［10，23］：阶段1和阶段2是早期的接受性阶段，处于这个阶段的术后儿童还不能讲述故事，他们对任务没有反应，或者仅仅喜欢听成人讲述；处于阶段3的儿童仅仅是列举或者说明图片上的事物；处于阶段4的儿童可以说出故事语法中的1个或2个内容，但是没有完整的情节，处于阶段5的儿童可以讲出1个完整情节，处于阶段6的儿童可以讲出1个完整情节和第二个接近完整的情节；处于阶段7的儿童可以讲出2个完整情节；处于阶段8的儿童可以讲出2个以上的完整情节并讲出人物的内部状态及反应。

Nikolopoulos等［10］采用SNAP研究了6岁前进行人工耳蜗植入术儿童的叙事能力，发现在术后的第一年和第二年儿童的叙事能力都有显著提高。在植入耳蜗之前，儿童大多处于前结构阶段（阶段2）。两年后，儿童在自发复述中可以使用1个或者2个故事要素，或者讲出1个完整的情节。此外，儿童的主导交流模式也发生明显的变化，言语导向的交流模式（speech oriented communication mode）显著增多。

3.2 INC评价（the index of narrative complexity） Peterson等［24］基于临床诊断和干预目的，根据情节复杂性和叙事的衔接性设计了一个叙事复杂性的评分体系，即INC评价体系，包括对13个叙事要素的0～3分的评定。这13个要素分别为：①人物：叙事中任何句子的主语都可以作为人物来评定；②背景：叙事中提及的任何时间或地点；③起始事件：提及引发叙事中人物反应的事件或者问题；④内部反应：对人物心理状态，包括愿望、情感、情绪或思想的表达；⑤计划：使用表达想要做什么或解决起始事件的认知性动词；⑥行动／尝试：行动是指主要人物所采取的行动，和起始事件没有直接的关系；而尝试则是主要人物所采取的与起始事件有直接关系的行动；⑦节外生枝的事件（complication）：阻碍计划实施的事件或者对起始事件做出反应的行为；⑧结果：问题解决或者没有解决，必须要与起始事件相关并且要有明确的表述（一个情节的结果往往是另一个起始事件）；⑨叙事的模式化标记：用来讲述故事开头或结尾的标准化语句，比如“从前”、“有一天”、“他们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等；⑩时间标记：例如，使用“然后”、“已经”、“总是”、“之前”等词语；⑪表达因果关系的句子：使用“因为”、“因此”等词语；⑫对话的表达：故事中人物说的话或者做出的评论以及人物之间的对话；⑬叙事者的评价：叙事者对于事件或行为发生做出的评判。该评分系统的指标相对比较敏感，能够很好地使评价者把握儿童干预前后叙事结构所发生的细致变化。

3.3 基于叙事的语言干预方案（narrative－based language intervention，NBLI） 这一干预方案是以对有语言障碍儿童的干预为基础形成的，针对人工耳蜗植入术后儿童叙事的语法结构与叙事质量（即故事语法的构成要素）两个方面进行干预。在儿童复述完故事之后，通过临床医生对儿童的提问，将叙事的语法结构和故事语法的构成要素等信息传递给儿童，随后请他们再次讲述，整合经验。方案中所关注的语法结构包括连接词（和、然后、因为、如果等）的使用、从句的使用、时态以及否定形式的表达，故事语法的构成要素则包括背景（时间、地点）和人物信息、起始事件、计划、故事的结尾及意义等。Justice等［11］的一项研究表明，NBLI是对佩带人工耳蜗2年以上的5～8岁听力重度受损的儿童进行干预的有效方法，干预时需要根据不同儿童现有的叙事能力确定干预的具体要点并设计提问。

综上所述，以故事语法为基础的叙事结构分析是临床较多采用的方法。但是近年来的一些研究表明，叙事能力会随着很多情境因素的影响而发生变化，比如引发叙事的环境、任务的要求等［25］。因此，临床诊断或评价儿童的叙事能力需要综合考虑各种因素。此外，与已有的大量以西方儿童为对象的叙事研究相比，汉语儿童的叙事研究还不多［26］，对汉语叙事结构的分析至今还没有形成一个系统的标准，特别是缺乏对构成汉语叙事结构的要素进行分析。因此，未来需要将汉语儿童的叙事结构分析研究放到更广阔的跨语言和类型学的视角中进行探索，采用与国际儿童叙事结构分析相适应的范式，建立汉语叙事结构要素的分析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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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6－11收稿）

（本文编辑 周涛）

10.3969／j.issn.1006－7299.2010.04.028

R174

A

1006－7299（2010）04－03990－03

*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30870779）

1 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北京 100101）； 2 中国聋儿康复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