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 歌
晏明军是在1985年结婚的。晏明军得到了一套二居室的房子,为了在新房中摆上极具现代化意味的家具,他来到木材家具市场。市场内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讨价还价之声此起彼伏。那时节刚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木材还是一种紧俏商品,做木材生意赚钱的人很多。人们光顾比较多的地方是那些成材的新木料,而晏明军却专找那些旧房屋拆迁下来的各种材料,或是旧家具上毁下来的一些边角余料,这种木料价格便宜,木料干燥,适合打家具的需要。在市场的边缘处,一个寂寞年轻人的地摊引起了晏明军的注意。他的地摊上没有太多物品,只有杂乱的几块板材。再就是一些过时的旧家具。这样的摊主大多是临时抱佛脚。为了适应家庭更新换代的需要,才不得已而为之。现在不会有人把这些老古董摆进居室的,而如果想将他们废物利用,只能拆下极少的有用部分。不过是充作立柜中隔板一类,而大部分拆下来的材料便失去了价值,不如房屋拆迁工程下来的那些木料用途大。一般时候。晏明军是很少走向这种地摊,那一天。不知为什么他竟会鬼使神差地走向了那个地摊。这个市场属早市性质,晏明军来到这个地摊时已经接近散市时辰了。那个年轻人见晏明军走向他,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热情,看来他已半晌的冷遇。令他心灰意冷了。他并不在乎晏明军是否能挑选他的商品。将摆在地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收拾起来,装上自己带来的推车里。也许晏明军是出于某种恻隐之心,才会装模作样地挑选他的这几件老古董的。当他抬起那个时代上山下乡的知青常用的涂着绿漆的箱子时,压在下面的一个形状古怪的桌子引起了晏明军的注意。要是将此定义成桌子并不准确,因为它的形状酷似茶几。八十年代初的茶几都是四条腿的,而这个茶几两端却是厚重的板材,从桌面上直接连结成一个整体下来的,桌子表面斑斑驳驳,残留下来的黑漆却是锃光瓦亮。桌面细长,有现在小办公桌一般大小,在所有的棱角处,都是处理成圆弧形式,并在两端及腿角处雕着一些类似鸟类的图案。晏明军突然对此桌的用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问那个年轻人:“这是茶几吗?”“这叫什么茶几?”年轻人不满地抢白了晏明军一句。“哪是什么呢,总该有个名称吧。”“反正从我记事起就知道。全家人用这个桌子吃饭。”“那就是饭桌了。”原本晏明军没有要买这个所谓饭桌的打算,因为它不能拆卸下来几块有用的材料。他只是对这种桌子的构造产生一种好奇,他才思想着买下它。“那么。你这个饭桌多少钱?”“你真有心买吗?”年轻人并不急于说出价格,反诘道。“买不买是我的事,我问问价格总是可以的吧。”他的话令晏明军不愉快。晏明军的声音明显有了愤懑的成分。年轻人也感觉到晏明军的态度,更加不耐烦,说:“到底你想买不想买,如果不买,你走你的路,我还要赶回家去呢。”“你这个人可真是的,我不想买,我问你干嘛?”他乜斜着晏明军。冷漠地说出了一个价格:“50元。”“什么。什么,50元?”晏明军一听这个价格不禁瞠目结舌,要知道那时的基本工资都很低,50元钱比他的一个月的总收入还高呢。“怎么样,买不起了吧?”晏明军知道他是在抬杠。看起来与这个年轻人的生意无法成交了。晏明军无可奈何,准备转身离去,这时,他听到那个年轻人感慨地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也算完成任务了。”晏明军看到他如释重负的样子,感到十分的好笑。他与晏明军的年龄相仿,那时人们的思想还不算太开化。对做生意的人还存有一定的偏见,他来做生意一定是赶鸭子上架的。晏明军笑着对他说:“你好像是在应付差事呀。”晏明军的话正中下怀,他那张充满敌意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他说道:“可不是,我爸非逼着我来卖这些破家具。而我站到现在了还没‘开裆呢。”“这我看得出来,要不然怎么把气都泄在我身上了呢。”晏明军开着玩笑说。他赧然一笑,说:“我们家准备打一套三开门的立柜,找人家木匠来,想就地取材,从这些旧家具上东凑西对付出一些材料,人家木匠最讨厌这种打家具的人家,容易耽误活,木匠执意不肯干。建议将这些旧家具推到市场上卖个价钱,也许能换上几根竖立柱。而来了大半天的时间,很少有人过来看上一眼。”“这不是正好。我也许会成为你第一个买家。”“那也难说。看你的架势,不像是买主。”“那就看你的价格公道不了。”“怎么不公道,我这张桌子木质好,又结实,是个成物,还不值个50元钱?”他开始与晏明军探讨价钱了。“就这么个破桌子,哪里值那么个价钱,我是想把他用作茶几,买个新茶几也不过20元钱,这个桌子我最多给你个10元钱。”晏明军当仁不让,与他讨价还价。“我不知道你懂不懂,这可是楠木做的。可不是一般的松木。”晏明军确实没有见过楠木,只听说楠木做的家具不老化,不变形。晏明军琢磨着如何把价格压下来,就想在桌子质量上做文章。他发现桌面上出现了很多的茬口,是一些不规则的创伤,晏明军猜测一定是这家的人在桌板上用于切菜剁肉造成的。晏明军找到了突破口。说道:“你看你的桌子都这样了,我回去后。还要重新打磨,重新上漆。”后来晏明军回想起来,就是因为他这句话;才酿成这个桌子的灭顶之灾。他却不以为然,“打磨上漆那还不省事,又没造成结构的损坏。”这个伤痕累累的桌子确实令晏明军有些动摇:当他对这个黑桌的那些创伤再度审视时,晏明军意外的发现,在这些露出的木茬之中,还有另外一种划痕,由于楠木木质发深,这种划痕并不明显。晏明军若无其事的端量着桌子上面这些奇异的划痕,惊奇的是这些划痕不仅桌面上有。而且上下左右里外都有这些规范的划痕,几乎遍布了整个桌子的每个角落。晏明军仔细查看桌子底下划痕深刻的部分,这个地方也许风蚀得差一些,看清楚了这些划痕其实是些文字。他知道这叫篆字,划在上面,就好像是故宫墙上那些无聊的人,随意刻上的某某某到此一游的文字一样。晏明军毕竟还看过这样的一些文字。还能辨认出一些文字的意思,现在只记得其中一句话里的意思,说是儿子在做帝王,而母亲却在作囚虏。晏明军认为这肯定是谁在有感而发。或许他的上辈人或是上几辈人在上面乱写乱画,也许是写记载着一些事情,只是他家里的人并没有在意。他作为文学爱好者,越发喜欢这张有些来历的桌子了。晏明军再次提出再追加5元钱的要求,而他对晏明军的要求置之不理,他一再强调这50元还是他爸爸的给出的最低价格。晏明军以上面的破损和划痕为理由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