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社会转型 文化冲突 文化焦虑
摘 要:贾平凹的创作充满着深沉的忧患意识,他注重从文化的角度去反映生活。面对当下中国的社会转型和在现代化语境下乡村与城市、传统与现代的文化冲突,贾平凹的创作透露出浓重的文化焦虑,他的文化焦虑兼具了传统失落和现代性的焦虑,蕴含着强烈的文化反思意识和深沉的文化探索精神。
在新时期以来的作家中,贾平凹是一个文化姿态异常引人注目的成就卓然的作家。他的创作注重对社会现实、历史文化的关注,对人性的探寻,对人类生存困境的思考,这体现了作者的现实关怀和文化忧思。
焦虑源于生命与生存的思考。贾平凹经历着社会转型期、文化蜕变期一个现代知识分子所具有的大阵痛和大痛苦,贾平凹不仅对于生命充满了忧患之虑,他对当代人的生存状态、生存环境也是忧虑重重。他的文化焦虑兼具了传统失落和现代性的焦虑。贾平凹的文化忧患意识来源于传统文化蜕变中的痛苦和焦虑。贾平凹的作品深深蕴含于乡土与都市、传统与现代冲突与对立这一现代乡土文学以来形成的文学母题中。
一、对乡土变异的忧虑
贾平凹深怀感念地说:“商州成全了我作为一个作家的存在。”① 商州成为了他的一个创作根据地,他产生了这么一个妄想:“以商州作为一个点,详细地考察它,研究它,从而得出中国农村的历史演进和社会变迁以及这个大千世界里的人的生活、情绪、心理结构变化的轨迹。”② 这个目标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是探讨新型社会结构和经济变革对商州“偏僻、闭塞”的冲击,展示新的乡村经济和人文面貌,通过对农民人性中劣根性的揭示,深刻批判传统文化的负面。二是探讨这种新的社会经济所带来的负面效应,惋惜传统文化美好一面的流逝。
(一) 对传统文化人格的剖析和忧虑:改革的浪潮激发了贾平凹对农村变革现实的热情和当下关怀,他对改革的关注不是那种新旧的社会现实的正面冲突,而是注目于改革对人的心灵的嬗变,在《小月前本》《鸡窝洼的人家》《腊月·正月》《古堡》和《浮躁》这几部反映20世纪80年代农村变革的力作中作家怀着希望家乡变迁和人痛苦守望的复杂感情,对时代的弄潮儿门门、禾禾、王才、张老大和金狗进行热情的肯定,同时又对那些因袭着自身的重负未能跟上时代步伐的人充满着同情和期待,为他们自身的历史惰力而感到焦虑。特别是在《腊月·正月》中作家韩玄子的悲剧处理,反映了作家心态的两难尴尬,使他感到一种阵痛,一种裂变的焦灼。作者想告诉人们:改革是艰难的,思想的转变更是痛苦的,要改变这种与新的经济体制和生产方式不相适应的落后思想观念与文化心理,恐怕要困难得多。《浮躁》的匠心在于文化意义上的高层次上审视,作者的文化焦虑得到了进一步体现。作品写的是金狗的沉浮史,但笔锋深刻地剖析着社会,挖掘民族文化心理的深层结构。“人的主体意识的高扬和低文明层次的不谐和形成了目前的浮躁情绪”是《浮躁》对时代情绪和时代的文化心理的准确概括,反映了作者变革现实的矛盾心理和深层焦虑,对于“文化”的滞后性的巨大的焦虑。贾平凹总是带着忧患意识、悲剧意识来写农民的生活,他笔下的农民也总是背负着沉重的负担,带着传统文化的心理负荷艰难地前进,作家不仅致力于对民族文化—心理结构的剖析,还真实而深刻地展示了历史文化与现代文明、传统观念与现代意识剧烈的矛盾冲突、心理碰撞,在这种剧烈的碰撞中,揭示出历史文化—心理结构的内涵,形象地揭示我们民族某些落后的文化心理积淀与现代化进程之间的矛盾,进而唤起人们对传统文化心理进行反省与扬弃的自觉意识。
(二) 对传统美德失落的痛惜:在人们急于改变自身贫穷的生存状态时,商品经济逼迫人们就范于它崇奉的价值观,诱使他们对物质和金钱的贪欲,在浮躁的世风中丧失原有的人情人性。不改革没有出路,而改革中的人欲大潮对传统美德的冲击又使作家不安。
《商州初录·龙驹寨》写到质朴的深山人也一日一日刁滑起来,山货漫天要价,账算得极精,四舍五入,入的多,舍的少,辣椒面里掺谷皮,豆腐里搅包谷面,萝卜不洗,白菜里冻冰,在欺哄自己,待人不公平不诚实。
《高老庄》展示文化的冲突,进行文化的审视和反思。高老庄不但因近亲繁殖人种日益退化,在传统文化的紧箍下和现代文明的冲击下,自身的文化和精神也发生了畸变,传统文化重伦理道德和精神价值的追求丧失,农村人的心也被欲望、利益所占据、驱动、碾压。
贾平凹很关注社会变革对农民的传统心理与价值观念所产生的强烈撞击以及引发的后果,小说《秦腔》表现了作者对传统村社文化的“仁义礼智”的精神的失落和现代商业文明的急功近利行为的茫然。《高兴》描写了乡下人进城后淳朴美德的失落。贾平凹为现代文明冲击下传统文化中美好的道德与人性的渐渐扭曲,人与人关系的虚伪、势利与欲望横流而深感不安。
贾平凹一方面对时代变革给商州愚昧、闭塞带来的现代文明而雀跃,另一方面,对商州古老的美德可能遭受打击,以及可能面临的命运充满同情和惋惜。这种流露出对现代物质文明给传统乡土文化带来负面影响的忧虑,来源于作家对传统文化在现代文明扩张侵袭下日渐衰弱的担心与忧虑,植根于作家内心对乡土与乡土文化的深深热爱与眷恋。
(三) 对乡村文化受到城市文化侵蚀的担忧:贾平凹在20世纪90年代以来创作的长篇小说关注着乡土中国现代性的裂变,贾平凹十分担忧现代化背景下中国农民和农村的命运和出路。
《土门》把背景放在城市与乡村之间,揭示了乡村的城市化问题,对城市文明的野蛮无情和乡村文明的保守落后进行了双向批判,同时表现出在传统与现代相冲突的时下,人们的选择与困惑。
《高老庄》暴露了存在于贾平凹精神深处的一种文化迷茫和困惑。他留恋着乡村,但又痛感它的种种弊害,乡村严峻的真实在他笔下流出,揭示着人种退化和历史文化与现代文化的碰撞与交融,表现的是作家对于人类生存的一种焦虑与忧患。
《秦腔》表现了贾平凹对当下农村现实的关注和焦虑。小说以凝重的笔触对当下农村做了全景式的展示,作品特别讲述了农民从土地剥离的解脱与无奈、失落与无助、期待与努力。现代人与土地的关系正在面临着破裂和毁灭。“离土”引发了土地信仰的动摇和传统价值观念的变异。土地是家园的象征,对土地的情感与态度,显示着贾平凹对传统农业文化的情感与态度。贾平凹深层次地反映了乡村消失过程中的恋土情结、生命情感的郁结问题。贾平凹通过对当代中国农村的多角度透视,想要表达的都是农村的现实和转型期农村巨变的时代情绪,表达对当今社会环境下农村各种新情况的思考和关注。《秦腔》流露了作者对秦腔传统文化的咏叹。文化是时代的标识和印记。过去,秦腔是一方水土上的人永远的恋歌,而如今,在面对着众多刺激和诱惑时,与当地老百姓血肉相连的秦腔却宿命般地走向衰败。传统文化的文化精神与现实生存境遇,与现代文化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矛盾冲突,传统文化也在扮演悲剧,而且具有强大的悲剧力量和深刻内涵。秦腔成为一种与农业文明相联系的精神情感的载体,是传统文化的精神符号。秦腔作为一种整体性的精神意向消失,是一种纠结了太多的矛盾的尴尬。贾平凹作为一位具有强烈的传统精神的作家,其创作心理中深深地潜藏着对民间文化艺术的情感认同,他既对秦腔倾注深深的热爱,又对它的式微惋叹不已,“秦腔”二字里包含着一种强烈的文化认同和乡土焦虑。
贾平凹在《秦腔》中写出了对处于式微瓦解状态的乡村文明与传统文化的凭吊和惋惜,这表现了贾平凹对都市对乡村的冲击、现代对传统的侵蚀的深深忧虑,表达了他思索和展示文化转型所致的思想困惑和价值冲突。
《高兴》是一部创作主体关于当下中国社会(尤其是农村)现实的忧思录。在《秦腔》中对于离开土地的农民的思考,在贾平凹最新长篇小说《高兴》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反映。《高兴》展现了城乡一体化进程背景下中国农民的生存状态和精神困境,显示了作家对社会转型时期乡土由衷的关怀与思考,以及对正在蜕变的乡土精神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二、对城市文化变异的忧患
贾平凹既认识到城市文化的发展标志着时代的进步,却又满怀对城市文化侵吞传统农耕文化的焦虑,他一直在对现代城市文明的负面作用进行反思。
(一) 都市樊篱的苦闷与追寻:新文学的文化怀乡集中呈现为对于城市的异己感和对乡村的情感回归。贾平凹曾说过:“我喜欢农村,喜欢农村的自然、单纯和朴素,我讨厌城市的杂乱、拥挤和喧嚣。”身处在城市来写城市,商州常常成为一面镜子,贾平凹从商州故土及传统文化中去寻找他的文化之根和精神家园。失望于城市,钟情于乡土,作为对都市文明的反拨意向,贾平凹讴歌乡村田园的自然美和赞颂乡民的人情美、人性美,去到想望中的乡村做精神漫游并寻找灵魂的归宿。
《三十未立》《他回到长九叶树的故乡》和《商州》无疑潜伏着作家“返璞归真”的审美理想,这使人们自然而然地随着其理想产生对都市生活的厌倦情绪,并用怀疑的眼光再度审视现代文明与自然人性的背离现象。作家要表现的是:城市里的喧嚣、浮沉、生活压抑,使人不得开心颜,产生了某种失落感和沈从文式的乡愁,情不自禁激起对乡村田园美丽的风光、浓厚的风土人情的向往,一回到乡下,就如鱼得水,恢复了人的原本生机,获得的是身心的愉悦。
贾平凹怀疑、反感、疏离城市文明而向往、回归自然,对都市文明异化本质的苦闷和悲剧性的反抗,导致了对田园乡土的眷恋与回归。他所谓的“乡土之恋”、“家园之思”,其实是一种抵御都市文明冲击的心造的幻想,是作为精神流浪者的作家在为自己寻找一种心灵的栖息。对城市文明弊端的批判和对乡村文明的赞美蕴涵着现代知识分子的漂泊与回归意识,文化怀乡的精神取向,以及“乡土”形而上地作为人类诗意栖居的“大地”底蕴。
(二) 对都市文明的批判:进入20世纪90年代之后,贾平凹以往对城市文明的精神和情感上的抵触情绪演化,显形为对城市文明的激烈批判。这种城市化的发展趋势与他的文化价值取向相悖离,他以城市流浪汉的身份和精神漂泊者的心态,冷眼审视城市生活和城市文明。
现代都市文明所引起的价值失范、道德沦丧和人性的迷失一度让贾平凹深感绝望。在《废都》《白夜》这两部以西京城为背景的长篇里,贾平凹对当代中国的城市生活和现代城市文明进行了不遗余力的价值批判,尤其是深刻地揭示了当代人置身于现代消费社会中精神异化、无家可归的生存处境。作品《土门》也对城市文明进行了批判,西京城内警察捕杀无证狗的冷漠的脸孔,骚乱的球场,赶时髦的表现以及卖淫嫖娼、倒卖房地产等现象可看做是“工具理性的冰冷尺度”和“物欲横流”的注释。城乡文明都是残缺的世界,理想的生存家园在哪里呢?贾平凹在《高兴》中尽管对城市文明表现出一定的认同,但他仍用反衬的方式写出了城市文明的道德缺失。
贾平凹在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长篇小说创作中始终贯穿着一条精神线索,这就是徘徊在现代城市文明与传统农业文明之间,他意识到都市文化的污秽与丑陋,对现代城市文明感到厌倦,为现代人的精神异化和自我失落痛心疾首,对现代文明的反人性、反自然进行反思,同时呼唤一种新生的充满活力的文明形态,期望着过去与未来、古朴与文明、精神与物质、传统美德与现代进步的和谐结合。
三、知识分子的精神焦灼
90年代以后,作为一位密切关注现实的作家,贾平凹敏锐而深刻地感觉到这个变革时代中的一部分知识分子的人格危机和价值失落。他写出了知识分子被边缘化的生存状态,写出了他们在现实与理想之间的焦灼。
《废都》《白夜》《土门》《高老庄》和《怀念狼》这五部作品几乎就是20世纪90年代中国知识分子的一部鲜活的心态史。
《废都》对于都市的拷问,放在20世纪90年代社会被“物化”、精神日益被“边缘化”的背景下。庄之蝶在物欲的压力下,灵与肉极度分裂,生命力和创造力衰竭,人性彻底失落。他一方面在寻求生命新的突破口,另一方面,他又无法摆脱历史传统对他的束缚,无法摆脱传统文化因袭的重负,在社会转型的剧变中无力应对,于是只有在绝望中痛苦地挣扎,他迷失自我又无着落,背负传统又无力超越,困于外而灵魂无寄,他苦闷颓废,甚至不惜纵身性欲的狂潮中去安慰病态的灵魂,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失落境地,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产生了强烈的“生存焦虑”。
《白夜》写了在物欲横流的现世中一批小人物的抗争与沉浮、寻求与悲欢及他们殊途同归的悲剧命运。吴清朴的悲剧,是知识分子的时代悲剧。贾平凹通过对他的观照,写出了知识分子在经济大潮冲击下的生存尴尬,同时通过对他拮据的生活和萎靡不振的精神的描写,刻画知识分子被边缘化后生活处境的真实写照,反映出贾平凹对这类知识分子命运的思考。夜郎在人世寻求公正,寻求自我发展,安妥自己漂泊的灵魂,但他的追求和反抗最终归于失败。《白夜》寄寓了作家深切的人生感受和严肃思考,注目于当代文化转型中人们的生存困境和灵魂的痛楚与蜕变,探寻的悲剧表达了作者深重的忧世情怀和内在精神的彷徨。
《高老庄》是一部在文化精神上充满时代性迷惘的作品,其迷惘表现为文化冲突和文化选择上的迷惘。《高老庄》是贾平凹的一次精神还乡,贾平凹写出了高子路的矛盾和游移,表现了对乡村的怀疑和深切失望。子路的还乡是贾平凹长期以来致力于寻找人类精神家园的一种艺术的呈现,子路与传统文化的决裂,寓含了90年代以来贾平凹的文化选择的矛盾与困惑,这意味着创作《高老庄》时的贾平凹是痛苦的,进退失据,但还无法摆脱内心的精神困境。
《怀念狼》写到了两位知识分子的形象。黄专家、高子明:彷徨、无奈、焦虑、空虚、失落,这就是作者心目中现代社会生活状态下的人的病态精神。
“贾平凹是在用自己的文学创作实践,解析着中国人文知识分子的精神心理和文化心态、生存状态,剖析着他们的困惑、焦虑、孤独、悲剧精神,以及生存的尴尬、境遇的窘迫和自我探询与固守。”③ 贾平凹在《废都》《白夜》《土门》《高老庄》和《怀念狼》中以现实得近乎残酷的笔触再现了一部分知识分子阶层面临的精神困扰和人格危机,揭示了当前社会变动中这部分人逐渐被边缘化的过程,体现了贾平凹创作中一贯的对人的生存状态的关怀与精神出路的探寻。
四、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忧思
贾平凹是一位较早关注人与自然关系的作家,自然的人化和人与自然的协调就一直是他写作的基本母题,他深受中国传统万物有灵思想的影响,认为大自然的万物和人类都是平等的,他赞美大自然,常将自然人格化,在作品中寄寓自己的情思,如在小说《山地笔记》和《月迹》《丑石》等一系列散文中都得到了很好的体现。20世纪80年代,他就对人类创造了现代化的城市,与大自然的鸿沟却越来越大的倾向表示反感和批判,对现代城市文明反人性、反自然的弊端深感忧虑。他的这个创作主题在90年代以来的长篇小说创作中得到了进一步的拓展。
《废都》通过牛这一文学意象表现了他对人与自然、生态环境,特别是城市文明、高科技等问题的思考。作品借“哲学牛”的嘴对人类退化以及城市文明弊端进行了批判。作者对当代城市文化的一种“悲怨、失望”之情,而愈益反衬出作者的乡村、自然、田园情结之浓烈,寻找精神家园的焦灼。
《高老庄》写到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快,刺激了人们的贪欲,生态环境受到了极大的破坏。在“谁砍是谁”的利益驱动下,太阳坡上封育了十多年的山林在高老庄人疯狂的哄抢中,一夜之间,林场被毁灭殆尽,作者对生态的失衡感到忧心忡忡,同时也为高老庄人因与自然的疏离而导致人种的退化深感不安。
《怀念狼》是贾平凹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的一次集中展示。作家由对现实的忧患与批判转向了对人类环境与生存的忧患与批判,这应该说是贾平凹文化关注的深入,是他自觉的文化探寻领域的扩展。《怀念狼》展现出作家对人类文明的疑虑和对人类生存境遇的关注,隐含了作家对当下人类困境的忧虑和对东方“天人合一”观的怀念。
人类只有与大自然和谐共处,才能诗意地栖居。贾平凹正是出于对人类文明走向的忧患意识,对人类自身的生命状态的改善和强化表现出深切关注,透露出作者自我心灵与自然之间的精神交流,人与自然高度融合的意向。
五、写忧而造艺
贾平凹曾谈道:“关心社会,关心生命,如果有悲哀,那不是个人的恩恩怨怨,是关于人的大悲哀;如果焦虑,也不是个人的得得失失,是关于时代的大焦虑。”④ 贾平凹的创作体现了中国文学发展的一个规律:写忧而造艺。他把自己所描绘的当代生活放在了传统与现代相冲突的大文化背景下,站在人类文化大变革的背景上去观照,透视历史现实,以对于现实生活的体验、感受为基础,着眼于民族的历史文化应对现代化潮流的挑战与冲击而引发的忧虑与思考,他焦躁不安的灵魂时刻在历史和现实、传统和现代之间游移和漂泊,从特有的中国文化困境中的文化艰难的选择和反思,他的超前思维及独步社会思想前沿的创作趋势,集中表现了他对人生和社会终极意义的探寻。
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贾平凹进行文化反思,就注重对国民劣根性的剖析,此时,贾平凹的乡土情结经历了一个感伤与焦灼的阵痛。对传统文化在现代文明冲击下的失落而感到焦虑不安,又对现代城市文明道德沦丧、反自然和反人性的一面有极大的警觉和担忧,希望弥合城乡文化存在的弊端,进行文化上的对接和融合,以形成和谐发展的态势。80年代中后期,现实的发展和个人际遇的影响使得贾平凹的创作的独立意识进一步增强,他更注重真实的言说,更加注重人的生存文化状态,体现了作家对现代人生命价值的忧思与追寻,本阶段的创作是一个旧的结束和新的开启,成为贾平凹90年代以来创作的一个重要过渡时期。
90年代以来,贾平凹一直进行文化反思和精神自省,更注重对于知识分子生命本体和精神文化结构的探析。贾平凹是一个时刻都背负着精神重负的作家,带着忧虑对中西文化冲突语境下中国的文化困境进行深入反思和两难选择,从文化寻根、人性反思、都市文化批判到超越乡土与都市文化而直探人类文明本源,作家进行精神探索的心路历程在创作中留下深深的印痕。贾平凹这些年来在反思现代性的过程中所经历的精神或心理轨迹,其中既有绝望的批判,又有矛盾而困惑的进退两难,从中传达出现代人精神无处扎根的感伤与茫然以及失去精神家园的焦虑,贾平凹的精神探索和文化价值追寻充满矛盾困惑和走向迷茫虚无,这其中蕴含着贾平凹的文化人格及其内在矛盾冲突。
随着社会转型给中国经济、政治、社会、文化带来的深刻变化,随着作家人生经历的不断丰富,贾平凹的思想与意识不断走向深入,他的艺术实践不断走向成熟。通过对贾平凹文学创作中文化焦虑的透视,可以更好地认识、把握贾平凹的文学精神和文学意义。
作者简介:黄秀生,广西民族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①④ 贾平凹:《贾平凹散文大系》(第4卷),漓江出版社,1999年1月第1版,第97、104页。
② 贾平凹:《贾平凹散文大系》(第2卷),漓江出版社,1993年6月第1版,第113页。
③ 韩鲁华:《精神的映象:贾平凹创作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第1版,第413—414页。
(责任编辑: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