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态的心灵记录和生态文明的吟唱

2009-12-17 06:22邓家鲜
大理文化 2009年6期
关键词:生态生命

邓家鲜

李智红是云南著名彝族青年作家和大理青年作家群中的重要成员。笔者在阅读其散文集《布衣滇西》的过程中,感到在其文化意识、价值趋向上有着强烈的生态文化意识,体现出了对原生态心灵的记录和生态文明的吟唱。

进入20世纪90年代,城市随西部开发带来的现代工业文明的强力推进,在现代性的转换中成为重要的人文景观。但开发带来的现代文明和生态恶化的悖论也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和思考,环境生态作为社会生活的承载体,是环境学家和作家们关注的焦点,生态意识在此背景下逐渐形成。有着强烈生态意识的李智红用文学的方式来阐释着对环境生态整体观的理解。在他看来自然是人类生命的一个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是人类的母亲。于是从小在林间山边奔跑嬉戏的他养成了对大自然的极深厚的感情,始终以一颗博爱之心感受着自然万物的声息,表达着对自然的顶礼膜拜和衷心热爱,呈现在其散文中最多的是他最熟悉、最铭记肺腑的乡野美景,他满怀深情地吟唱着他对自然万物的关爱悲悯和对家乡民众的既平凡、艰辛又有着向上奋争的可贵生命强力的赞美。让人随处可以感受到家园、河流、树木、高原、燕子、土酒等意象,感受到他对自然山水清丽脱俗、醉人心魄的纯美的原生态的诗意描绘和赞颂,更能体验到他对无污染、无喧嚣的环境生态的陶醉与纵情放歌,以及从哲思的高度对人类“诗意栖居”的生存未来的思考。

一、对自然山水生态和原生态生活的诗意撰写

读《布衣滇西》散文集,浮现在眼前的是那条用了较多笔墨描写的养育他的母亲河——板桥河。那里有他童年的乐趣:与伙伴在河边放牧牛羊,在河里摸鱼、游泳、打水战,在河滩上烤鲜鱼、捉石蚌、抓爬沙虫。它不是一条寻常的河,作者与它有着“永远也难割舍的血缘”。它还赋予老家这块贫瘠的黄土地以生机与活力,它“美好地沉浸在晴朗的天空下,像一匹轻柔地铺排开来的透明的丝绸”。在如此美丽的河边一代代的彝家儿女在石碾上舂着粑粑,也舂着他们的岁月。有时“板桥河更像一位饱经沧桑、饱经世故的老人”,柔美、沉着与平稳地流淌着。在作者的记忆中,它从未有过“一次真正的泛滥,也从未吞噬过任何一个落水者,甚至一条狗,一只鸡,近乎童贞的清澈”。它那刻骨铭心的清澈在悠悠的流淌中启蒙着作者最初的关于诗歌、爱情、远方的美的梦想,并“最终引领我沿着它清清的流水走向,走出大山,走向另一个比故乡更广阔、更丰富的五彩世界”(《故乡的河》)。此河是作者的生命之源,也是其精神的寄托和抚慰。他把自然之河与人生的变化、历史的沧桑相结合,与自我的成长相交织,从而构成一幅幅极具生命意味和哲理意味的图画,让人们在自然生命中感悟到人类的生命。

他笔下的家园也是美丽的、自然的。在博南古道边的一个叫初一铺的古镇上,有千年寒梅、有满地的水晶石榴;有竹林、黄果林、芭蕉林掩隐中的古村落王家庄;有随处可寻的手工制品见证着丝绸古道悠久深厚的马帮文化的杉阳古镇。他出生于“满目所见,不是苍茫的群山就是深邃的峡谷”的澜沧江旁一个彝寨里,这是被古老而悠久的传统习俗和烟火气味所笼罩着的美丽而朴素的乡间。寨子里有深不可测,永不枯竭的甜水井;河岸边父亲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嘴里叼着长长的紫竹烟管,正吆着他心爱的老牛,悠然自得地走向不远处的田野。在临近河边的那座古老的茅屋檐下,穿着彝族服饰正在专心致至地刺绣的少女是即将出嫁的彝家妹子;耕田垦地的季节里在古道山梁上会飘来奔放粗犷、苍劲豪迈的牛歌;家乡的天空永远是瓦蓝和高远的,天空中有的是悠闲地轻轻梳理羽毛的鸟和展翅奋飞的鹰。这大山深处原野上的菏塘“偶有轻风拂过满是藕塘的阡陌,便会生发出银子做的铃铛儿的那种声音,脆脆的,直惊得那藕塘里的小蝌蚪小鱼儿慌慌地直往清粼粼的深水里蹿”,这里的乡土永远“散发着旧时光气味、干牛粪的芳香”……

随着这些文字的描摹,我们会看到一幅幅田园的、乡村的、古朴宁静的画卷,那正是作者居住在尘嚣中干渴内心暗许的故园,也是作者精神的栖居之地。

李智红散文的生态意识还体现为对自在闲适的生活的描写和对人类生命过程中人与人之间和谐相爱、豁达心态的深切体味和共创诗意栖居的赞美。在大山峻岭的山寒水瘦的黄土高原上,生活着自在自适的彝乡人是他笔下反复出现的景致:早出的农人,扛一架犁耙吆两头老牛,白青石古道的深处蹒跚走来。饱经风霜的老脸上挂满着一副在野高人般的神情恬然地融入了山脚下那一片烟雨迷蒙的水墨画般的田野。几头不着家的毛驴、山羊和一大群鸡鸭,在显现得有些肮脏的小巷中,自由自在地游荡着。在几家挂满蛛网尘灰的、老旧而腐朽的门板后面,三五个满脸灰泥的小孩正大睁着惊恐而好奇的眼睛偷偷窥视着陌生的行人;在一个满山遍野的阿着树都挂满沉甸甸红色果实的秋天,一个个美丽而善良的彝族少女会吹着她门心爱的口弦,恬静地走进小伙子的心里“从这座山梁到那座山梁,就是他们人生最长的路。从这条大河到那条大河,就是他们毕生的梦想与寄托”。

在他笔下洋溢着一派田园牧歌式的气息。他们的生活完全没有了都市里的繁华和喧闹,没有都市人的浮躁、焦虑和处心积虑。他们对生活没太高的追求,自在无为的、自在自适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然生活状态;面对艰辛的生活,“是淡漠的、是无所畏惧的。面对平实的生命他们是珍惜的、是充满信心的”。粗茶淡饭、出入布衣、生死随缘;淡泊名利、适世养生,有着豁达心态。这种自然之美与人物之美融合一体的生命形式,是作者真正的根,是他生命的出处,也是其生态美理念在文中的自然流露。他的散文替我们找到了一块安放灵魂的净土,展示着彝寨的魅力和永恒。

情感是文学创作的出发点,它要求作者创作时心灵要自由、坦率、要勇于审视自己的灵魂,勇于把自己灵魂秘密呈现于读者面前,只有剥去伪装,在作品中真诚坦露自己才能获得读者的认同与爱戴,才能引起读者共鸣,“文章千古事,传真不传伪”。李智红用真挚的感情,细腻的笔触所描摹和歌赞回归自然,追求朴实散淡的村野生活,把自己的灵魂完全暴露在读者面前,是生命最无拘无束的原生态,也是其散文可读的地方。曾有评论说过:李智红之醉,醉在高原美酒,醉在家乡美景,醉在对美好生命的讴歌。

二、对自然生态恶化的关注与批判

生态意识是环境意识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对生态知识及其生态系统正常运转意义等的认识和维护统一,它包括认识生态规律、维护生态平衡、抵制生态破坏行为,其主要要义是尊重自然,也就是要充分地反省人类改造自然征服自然的负面意义,不要让人类意志根本不顾自然生态系统规律而肆意妄为。作为一个社会责任感很强的作家,对社会生态的关注贯穿在李智红的整个文学活动中。

《燕儿的村落》对盐茶古道上的一古老驿站现在是栗树坪村委会的屋檐下的燕巢呈显的平静祥和之气象进行了描写,赞扬它们虽飞得不高,但让人感到一种由衷的亲昵和平易。转而写到“能够像长辈当年教育我们一样,教育后代要善待所有生灵的人,已经是越来越少见了,善待燕儿,善待一切弱小的生命,原本就是善待我们人类自身。这么简单的道理,应该是大多数人都明白的吧?”

《老槐》中这种思想更显突出。“槐”同“怀”,以槐为意象寄托着关于祖地同胞迁徙的绵远幽思。老槐是历史的见证,它使小城富有一种历史意蕴和文化意蕴上的厚重和悠久。然而一个月前,这棵古槐突然遭遇了刀斧之劫,那刺耳的斧锯声响了整整一个下午,早上还是干繁枝绿风飒飒的老槐,到了傍晚“只剩下一截巨大的孤零零的树桩和满地的乱七八糟的支离破碎的树的尸体”。老槐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现代化的大厦高楼,小城没有了绿色,再没了鸟鸣,小城的历史被齐根斩断,“我从此便极怕开窗,因怕再见那种难以遏止的生命活力的茁壮与不可抗拒。而是一幅零乱的脚手架和一座已见雏型的、毫无诗意的高楼”现代人混迹于钢筋混泥土楼房中,与自然之间就更是彻底隔绝,自然的灵性也从生命中被驱除,很长一段时间“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像有一件在我生命中显得极为珍贵的东西,被人残酷而卑劣地掠走了”。为此常常回忆起故乡那撩心的袅袅炊烟。他期待的是故乡蔚蓝的炊烟再一次美丽而淡泊地从“我的生命中袅袅升起”。炊烟是一种生存的意象,也是农村走进城市的人心灵的留痕,它在作者的心里挥之不去,作者借它来体现着自己的社会生态理想。作者感慨到“物质文明真是一把双刃剑,弄不好反而会伤割自己。许多人类文明的发祥地,如今已变成一片废墟。风沙漫卷古楼兰,被污染和破坏的环境,正悄悄改变着我们的生活,改写人类的命运,而我们是如此的麻木如此的冷漠”。他在对现代文明对另外一种文明的破坏进行了质问和思考中,使人们感受到一介布衣的他对自己家乡未经过现代文明的洗礼的怀念和深深的社会责任感。我们从他的叙写生态灾难时流露出难能可贵的生态意识,在对土地、鸟鸣、蝉鸣、燕子等各种生态环境问题的涉猎中,看出其笔锋的犀利、忧愤的深广。

三、对文化生态的探源与反思

文化是李智红散文的总立足点,他植根于民族文化的土壤,以人类文明的进步和倒退为主旨,以现代意识的视角切入,以充满人文关怀的主体生命去穿越时空,发掘民族文化之魂,这种文化取向的核心是对民族精神、人格的重建,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上的文化批判意识,他善于以此切入历史、社会、自然、人生,使其作品极为深刻。李智红散文的文化本位性使广袤的地域风情和民俗风情交相辉映,且弥漫在人文主义的情怀之中,透过作者的思索和对事物的描写、刻画,更给读者以哲学上的引导和文学艺术上的欣赏和审美趣味上的享受,“在阅读李智红文章的时候,其对作为文化精神层面上的民族文化性格的反思和省醒,与旨在创造性地转化民族文化性格的思想,互为因果关系”①他有言“其实文明的最高境界就是和谐,就是人与动物、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天地、人与自我、人与宇宙之间的高度和谐。”②

总之,读《布衣滇西》可处处感受到他对彝家儿女、对滇西布衣的生存现状的思考;从人性美的角度关照着大山里的人们,呈现出的是诗意生存的现状。寨子里的人们生活得恬淡而宽远,从容不迫。在这些描绘中总是散发出一种对于故乡的简单而诚挚的爱,体现着“天人合一”的美,他试图及时撩开层层功利的遮掩,使人们能用心灵去谛听美的回响。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宁静的田园般的环境和优雅的人生、朴实的生活是多么令人神往!

注释:

①巴陵《布衣滇西·序》云南民族出版社2005年3月,第1页。

②李智红《繁星满天》,《散文》,2006年4期。

(文学天地主持 张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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