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夏
《寻根》2009年第2期《“宙合方圆”:客家土楼的生命世界》(韩振华、赵娟)谈及圆土楼与方土楼孰先孰后,使我想到也曾触及这一问题的林嘉书的大作《土楼:凝固的音乐和立体的诗篇》(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出版)。林先生是客家学研究专家,对土楼研究取得了尤为卓著的成果。这部书与他的《客家土楼与客家文化》、《土楼与中国传统文化》,学界合称为“土楼三部曲”。本文的标题即截取自书的副题。
书的《导言》说:“奉献给读者的这部著作,不是以某种单一学科的形式和内容,而是以土楼为主线展开的,涉及社会科学诸多学科的综合研究。笔者自信,自己所作之努力、大量第一手材料以及诸多观点理论的深进突破,于今后的土楼研究和中国传统文化研究,是有实在意义的。至少,它能给读者一些在别的著作中见不到的土楼知识。”读过之后,深信此言不虚。
全书共十一章:土楼的中国文化根基,土楼的定义、分类和分布,土楼实例,土楼的造型布局,土楼的雕饰艺术,客家人怎样建造土楼,土楼与建筑风水学说,土楼与传统文化精神,土楼造艺的古中原根基,土楼的演进轨迹,客家的祖祠建筑,几乎包罗了土楼的方方面面。内中自有“在别的著作中见不到的土楼知识”,让读者感到扑面新风。
一是资料的翔实。
“土楼实例”一章,作者按照曲线圆形系(圆形、椭圆形、八卦形、弧形),直线方形系(正方形、长方形),直曲线方圆融合系(马蹄形、五凤楼无围龙式、五凤楼加围龙式)介绍了35座土楼。它们无一不是具有代表性的杰作。即如圆土楼,又分单环、双环、三环乃至四环多种。每座土楼,不论是楼高、层数,还是开间、进深,乃至大门的建造,外墙的厚度,一一道来,备极周详。作者曾深入实地,对土楼作了“过筛式全面调查”。源于第一手材料,介绍自然细微生动。另一章“客家人怎样建造土楼”,让我们更见识了作者的实证功夫。土楼建造,从择址定位、设计、备料,到平基、夯墙、装修,整个过程,他都了若指掌。“亲自参与过各种三合土的配料、做泥发酵以及夯筑成墙的操作全过程”,巨细无遗,连用土秘方也知道。有的文章中言及土楼的三合土,说“红糖、蛋清直接加入三合土,糯米则是做成糯米饭,与三合土一起置版中揉打”。作者说,这都完全是错误的猜想。真知来自实践,作者描述之具体,之可信,令人不容置疑。
一是见解的独到。
比如“土楼的产生”,作者认为,客家先民在南方山区,血缘聚居自然村的居住形式与血缘团体开垦耕作山间小块耕地的生产方式,使早在中原就已形成的血缘传统以及整套封建伦理,得到了很好的承传和发展。土楼的产生和发展,就取决于这一深厚强大的基础。作者还认为,土楼不只是指圆形、方形的土楼,还应包括五凤楼等无防卫功能的土楼。因之,作者指出:“说客家建造土楼是因为要防兵匪,或说是因为家族械斗,或所谓为防土著,‘先迁来之主户的攻击等等;或说是因为山区贫困才建土楼,结果是将土楼说成了暴力与穷愚之产物,是消极落后之城堡。这些说法大量出现在国内外关于土楼的著述与报道之中,掩盖、歪曲了土楼文化的真相和光华。”同时,作者也批驳了“土楼是受闽粤土著民族(百越族)建筑(圆形屋)的影响而成的”论调,认为这一说法毫无根据。他说,所谓“圆形屋”,既没有见到任何文字记载,也没有发现任何遗址。考古出土的文物和遗址,说明百越族的住宅形式,大多数是干栏式,更早些的则是半地穴式。中原汉族文化的南来,一开始就以绝对优势而成为当地的主导文化,客家先民不可能去模仿文化比自己落后的土著住宅的建筑形式。这些自然不能说是精凿不移之论,但突破常规的识见,无疑开阔了读者的视界。
今年5月,我有一次土楼之旅,得以在闽西万山丛中形形色色的土楼里,寻觅客家先民的足迹。友人何强先生赠送我一本他任责任编辑的《山坳上的土楼》,客家人作家何葆国的这部长篇小说,描绘了黄家坳复兴楼客家几代人围绕一座新土楼建造的生活故事和民俗风情。旅行途中阅读,似乎更增添了亲近历史的实感,让我触摸到生命的脉息。
客家土楼,实在是一个说不尽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