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威
你曾说,会是我可以依靠的肩膀
过完了20岁生日,突然觉得世界变得一切都不一样了。那个曾经最熟悉的苏子木,也终究变成了陌路。
20岁的生日,熙熙攘攘的一帮朋友,却不曾觉得谁特别熟悉。大概是少了苏子木的出席,大家的玩笑开得特别狠。酒一杯杯的拼,终于开始忍不住的呕吐。
原本熟悉的面孔,也被一年的时光改写的沧桑。就连最单纯最朴素的李木耳,也染了头发,烫了大卷,涂着亮晶晶的眼皮,穿着高跟鞋。我都快认不出她。
好像时光改变了一切,除了我自己,它让所有都变得疏离。午夜12点的时候,在大家的欢呼下开了香槟。当泡沫飞溅的那一刻,我想起了苏子木亮晶晶的眼睛,那么深邃。
在大家轮流给我祝福的拥抱的时候,我的手机在裤袋里不停地震动。我知道是苏子木,干脆把电话调成静音。在拥抱了一轮的最后,是林然。他抱得很紧,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很有力,一下一下,拥抱的几秒,像过了一世那么长。
最后还是李木耳拉开了他,她说来林然点歌来唱吧。我微笑地看着李木耳,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羞涩的小女孩,跟林然说一句话就脸红的小女孩。
林然转身去点歌的时候,我拿出电话,18个未接来电。我删除了他的电话号码。而那串熟悉的数字还是一下下敲打着我的心。收件箱的短信已经被发满。狠着心选择全部删除,连看都未看。
坐在角落里喝着香槟,没有加冰,没有兑茶,味道浓烈而苦涩。然后就听到林然唱,“天使也一样,也一样会受伤,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来抗。看到你的泪光,痛到我胸膛,不管风雨多狂,我是你温柔的避风港,我的爱只因为你而发光。”
我端着酒杯,按下了切歌键。我说,林然,哼哼唧唧的唱什么悲情呢,来点欢快的咱们跳舞吧。李木耳手快地点了舞曲,关了灯,大家凑在一起跳舞。
林然,我又何尝不懂你的心,我又何尝不明白,你想安慰我。可是林然,我要怎么告诉你,苏子木,摧毁了我的整个世界。每天当我闭上眼睛,都是他曾经的海誓山盟,以及他毫不留情面的背叛。然而我更介意的是,那个人,是白沙沙。
你有多少借口,除了说谎
暴雨过后的空气,有点冷。从KTV散去,每个人都是倦色。林然给我披上外套,我抱着肩膀,等他去提不知道混了几手的老爷车。
李木耳站在我身边,精致的妆容仍然保持着完好。她像以前一样,挽着我的胳膊,无比的亲昵,好像我们不曾被时间跟距离间隔。她说,嗨,这么久过去了,林然还是那么喜欢你。语气间带着淡淡的酸。
我缩了缩肩膀,我说,说什么呢木耳,我对他不来电。抬眼李木耳已经手快地打到了车,微笑的跟我摆手说,小惠,回去好好睡一觉,贴个面膜,回头睡醒来电话。语气关切的比我妈还亲。
刚好林然也把车开过来,从内侧打开车门。于是我抱着肩膀笑了,这个世道怎么了。难道就因为我失个恋,所有人都开始把我当成保护动物照顾了?
不停地抽烟,嗓子在KTV已经吼到沙哑。闭着眼睛,一路无话。开到家门口的时候,林然唤我,小惠,你看。我睁开眼睛,顺着林然手指的方向,看到门口长椅上睡着一个人。
熟悉的穿衣风格,衣服大概被雨水浇透,看起来潮湿的样子盖在身上。地面上是一圈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的蜡烛。摆成心的形状,只可惜破碎的有点难堪。旁边蛋糕的盒子倒是完好,扫了一眼,最爱的米奇水果蛋糕。白色,夹草莓,寓意一生最爱。
林然小声地问我说,小惠,下车叫醒他?这样睡会生病的。我默默地调转视线,我说,走吧林然,我们去吃个早餐。我开始想念中国KFC的味道了。
林然犹疑地看着我,似乎不确定我说的是真是假。看我又闭眼不做声,只得开车。我想苏子木,这样的错误,一次就好了。我并不是傻瓜,你打苦情牌,也感动不了我吧。因为,我再也不是当年的安小惠了。
其实我都懂,只是不讲
肯德基的咖啡一样比速溶的还难喝。宿醉加上熬夜的后果就是皮肤特别的苍白。待到肯德基的人群终于开始熙熙攘攘的时候,林然催我,走吧安小惠,回家吧,别硬撑了,身体受不了的。
看着他担心的神色,我说好吧,林然。好像只在那么一瞬间,街道重新又开始拥挤得车水马龙。家门口的蜡烛,残破的蛋糕盒已经被打扫一空,长椅上的人也早已不见。平静的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站在门口微笑的跟林然挥手,看他倒车,走远。然后松下微笑得要麻木的表情,掏钥匙,开门。甩掉鞋子,打开电脑,拿出冰牛奶。电脑里几年来跟苏子木的几千张照片已经被我浏览了无数次。一张张的Delete,再一张张的恢复。笑笑自己,真是变态得可以。
从我跟苏子木分手之后,我就开始失眠。整日整夜的开着灯,抱着他买给我的毛绒玩偶默默流泪。直到最后,眼泪都哭的干掉,再没什么可以流下来。三年多的感情,叫我如何放得下。苏子木,究竟我做错了什么,要让你这么重重的伤害我?
苏子木,我们曾经那样好,你曾经说过那么多的情话。你说过天长地久,你说过只爱我一个。我们共同走过那么多的路,经历过那么多的事。你怎么说变就变了呢?苏子木,是什么让你变了呢?难道就是白沙沙说的那样,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那个温柔的体贴的苏子木,是我一个人的幻觉吗?
苏子木,你伤得我好疼,我们三年多的爱情,竟然敌不过三个月的分离。原来书上说的没错,最伤人的,就是感情。连最最牛逼的安小惠,也有被伤得体无完肤的今天。你,叫我怎么原谅?
把自己弄得很忙,其实是假装
苏子木妈妈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跟李木耳在商场里疯狂的刷卡购物。街边的咖啡屋,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妈妈好像一下老了好几岁,神色憔悴。我喝着加冰的牛奶,说,阿姨,真的好久不见了。
苏妈妈还没说话,泪先掉了下来。她说小惠,阿姨是出于无奈才来找你,不知道你还在国内呆几天。但是阿姨想求求你,见见子木吧。自从听说你们分手之后,他不吃饭,不喝水,不上学。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私自来见你。毕竟你们也好了那么多年,小惠,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子木对不起你。可他也是看白沙沙可怜,学费都交不起,同学一场,资助了她一部分。你们之间肯定有很多的误会,阿姨跟你保证,他们之间一定没什么的。
我搅动着牛奶杯里的勺子,不语。倒是身边的李木耳插嘴说,阿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看我们小惠受伤还少吗?白沙沙是个什么货色,苏子木又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明白吧。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也不是听您说就能当真的。
苏妈妈张口似乎又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我说,阿姨,我会去看苏子木的,像你说的,毕竟那么久。
我每天都不停地奔波,很少睡觉,甚至连思考都没有空。一天看很多场电影,走很多的路,疲惫到回家鞋都懒得脱。不开灯,只开电脑,盈盈的亮光,放着很大声音的歌。叫我如何能不再想起他,过去的一幕幕,像放映电影一般在我脑海中浮现。
想起以前每天放学,苏子木都要在我们班门口等上半天,我经常是最后一个才出来。他也不着急,总是靠在墙上,捧着一本书看。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就对人家笑笑,然后继续安静地看书。每次我都是跟几个姐妹说说笑笑的打闹着出来,他拎过我的书包,跟在我们身后。等姐妹们一个个散去,他才走到我的身边,牵起我的手,听我给他讲述一天的见闻。他并不多说话,只是微笑。
这样王子的苏子木,这样体贴的苏子木,这样专一的苏子木,我以为他说过,他爱我,就永远都不会变。
我们两个人,陌生又熟悉
我也是犹豫再三,才发出那条短信。我说苏子木,老地方见。老地方是我们以前一起放学回家,必然经过一条巷子口。窄窄长长的巷子,周围都是高大的梧桐树。风吹过的时候,会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每次我们牵手走过的时候,都会在梧桐树下拥抱一小会,听着树叶的声音,静静地听。然后苏子木就会跟着树叶摇晃的节拍唱一首歌给我听,语调轻柔。
第一次看到如此憔悴的苏子木。双颊瘦得塌陷,苍白而没有血色。胡子没刮,眼睛通红。只是依然干净,穿着耐克的板鞋,用着去年我送他的KENZO香水,淡淡的味道。
他在我面前站了许久,我盯着鞋子,他盯着我,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风阵阵地吹过,树叶又开始哗啦啦地唱着歌。苏子木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很精致。他说,小惠,生日快乐,虽然这个礼物送得晚了一些。他自嘲地笑了笑,嘴角僵硬。
他手平伸,摆在我面前。我犹豫了好久,伸手去接。卡地亚精致的红盒子,显得有点沉重。打开盒子,一枚金色的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LOVE拼成的戒面,O的部分被碎钻填满。闪亮的可以。
他说,小惠,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卡地亚的戒指。记得以前你看一本小说,感动得泪流满面。我就好奇地拿过来看,其中写过一句话,女人要的其实很简单,一枚卡地亚的戒指,一段朴素纯粹的挚爱真情,一份独一无二的人生历程。这句话被你重重画了好几笔,我就记在了心里。
他说,小惠,在你出国之前,我跟你说过,等毕业,我们就结婚。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你知道我不善言语,也没有给过你很多的承诺。这枚戒指,准备了很久,本来想在20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你,给你一个惊喜,让你开心。本来我想跟你说,小惠,你到了20岁,是法定可以结婚的年龄了。可是你要等我哦,先送你戒指套牢你好不好?可是期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对不起小惠,是我害得你失望了。
苏子木的眼泪顺着他苍白的脸颊上滑落,滴落在鞋子上,新款的AIR F1,白得没有一丝瑕疵。我说苏子木,卡地亚的戒指出名的贵,这款LOVE系列不下三万。你哪来那么多钱?
苏子木说,小惠,你每次给我打电话,我不是在学习,就是在打工。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努力的学习,那么拼命的打工吗?我就是为了拿那个一万块钱的一等奖学金,我就是为了每个月能多攒些钱。白沙沙说的话都是骗你的,我压根没有资助过她的学费。你走后她来找过我们家几次,说是上次你打她留下了一些后遗症。妈妈看她可怜,就给了她一些钱。怕她变本加厉来要,就说钱是我打工赚的,叫她差不多就行了。可是没想到,她却那么说。
我的心里一阵阵的疼痛。难道苏子木,我真的错怪你了吗?我走过去,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我说,子木,你又何苦呢?
苏子木抱住我,紧紧的。他的眼泪打在了我的脖子上,湿湿的,凉凉的。他说,小惠,我不能没有你。我的眼泪滴在他的白衬衫上,我说傻瓜,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他说,小惠,你都不给我机会解释。其实你生日我本来打算去国外看你的,签证,机票都准备好了。谁知道你却先回来了。
我问他,那天白沙沙怎么会在你那里?苏子木说,她是来找别的同学的,后来没找到,下雨了就给我打了电话叫我去接她一下。我想毕竟是同学一场,我就去了。
我抱着苏子木。他消瘦得肋骨突出,抵在我身上,很疼。子木,对不起,我折磨了你,也折磨了自己。
这条路,希望跟你走下去
知道我跟苏子木和好的消息,最不满的便是李木耳。她坐在我家的大床上,喝着冰镇的果汁,看我摆弄着电脑,边痛斥我没脸没皮,被伤害了还不知疼。
我正听着苏子木新给我刻的舞曲,拿着冰牛奶,心情美丽得像要冒泡。当李木耳说到,女人就是心软,男人就是花心大萝卜的时候,我跟她说,木耳,我再也不打算出国了。我要留在这里了。怎么样,为我高兴吧?
没有预期中的尖叫,李木耳放下杯子,蹦到我跟前说,安小惠,你有病吧。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说你不要了?为了个男人,留在国内?傻吧你?
我捏她的脸,我说你怎么就不能想我是为你留下?她呸了我一口,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想留在这里陪伴如意郎君而已。
不理她的抱怨,打电话给林然,约他出来吃牛排。转头问李木耳,要不要一起去?李木耳跳下床穿鞋,没好气地说,才不当灯泡,下午还有课啦。安小惠啊,你就是个傻帽,你永远不知道谁对你坏,谁对你好。
笑着送走李木耳,关上门。靠在门上半天,李木耳,其实我不傻,我知道谁对我好,我也知道谁对我不好。只不过,我不喜欢说出来而已。
我跟林然说,我跟苏子木和好的消息,林然并不吃惊。他说,小惠,只要你开心就好。炎热的夏天就要过去,林然手臂上纹绘的我的头像,也被衬衫的袖子挡住。林然的画展就要开始筹办,他忙到不可开交,神色憔悴。
我跟他说了不想再出国去的打算,他也依然没有表态。他只是说,小惠,你一直都是有主见的姑娘,你觉得对,就去做,我只希望看到你开心。他说,安小惠,我不想再看到你哭了。这句话,让我心跳加快了三拍。
苏子木的电话适时打来,小惠你在哪里,我下课了,可以陪你看场电影。林然起身结账的时候,我拉住林然的手臂,我跟他说,林然,有些话,我只想对你一个人说,有些路,我想跟你一起走下去,希望你能明白。林然,我们都必须好好的。
林然拍了拍我的头,他说,我懂,小惠。
说一声爱我,我很想听
背着父母办了休学,在国内的日子倒也闲散了下来。有时候陪苏子木上上课,在他们的医学公共课上看滥俗的小说。苏子木听课听得认真,一只手在课桌底下牵着我的手,一只手在飞快地记着笔记。无聊的时候,我就在他的手上画小猪,一只两只三只。他看了微微一笑,说,小惠,长得还真像你。
和好后的苏子木仍然典称模范。陪他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只需要坐在椅子上等他打来饭菜。他会挑好吃的先喂给我吃,害羞得他竟然也能旁若无人的喂饭,神态自若。吃完饭的时候,他会掏出心相印的纸巾给我擦嘴。带着淡淡的清香。左边擦一下,右边擦一下,动作轻柔,神态宠溺而满足。我像个孩子一样被人照顾,将碗筷送到回收处之后,他会牵着我的手,带我在校园里散步。
我把他送我的戒指套在中指上,明晃晃的,在阳光下很刺眼。他买的尺码不大不小,刚刚好套在中指上。我笑他笨,买戒指都买不好,到底大了一号,不能戴在无名指。他笑着说,小惠,你就这么着急嫁给我?戴在中指是订婚。等结婚再换个好的戒指给你。我靠在他的肩膀微笑。原来幸福,如此简单。
苏子木学业忙的时候,我就闲逛。取出从高中起就没动用过的父母几年来的汇款,在靠近林然学校旁边的地方盘了一个僻静的小店,预计开一个小小的音乐酒吧。白天可以当作咖啡厅,晚上可以变成音乐吧。灯光不要太明亮,椅子一定要舒适。
装修的时候,林然,李木耳跟着忙前忙后。墙壁没贴墙纸,全部是用林然的画做装饰的。他贡献了几百幅我的画像,大大小小的贴了满墙。大到桌子椅子,小到每一个杯子,都是自己选购。每一种咖啡,每一种酒的调法,我都熟记于心。在音响旁边放了一个打碟机。我跟林然以前常玩的那种。
开业的那天,熙熙攘攘地来了很多人捧场。苏子木那天考试,未能出席。我打碟,林然唱歌。他唱了一首那时候很火的《类似爱情》,“可不要忘记,你要相信你自己,给我一些类似爱情的回忆。这个世界很无情,谢谢你,说一声爱你,我很想听。”
昏暗的灯光下,谁的眼睛亮了亮,谁的眼睛又暗了暗。我想,我们都成长了。再也回不去那些,无忧无虑的年纪。
我能感受,也许她比我适合
音乐吧的生意不错,有一个大大的书柜。很多小文青都喜欢宅在这里看书。因为这里不但咖啡便宜,而且沙发柔软,可以整个人窝在里面。我也喜欢在沙发上窝着看书,有时候跟他们聊天。时间久了,就成了朋友,也会打趣开玩笑。
聊得最多的就是壁画。他们经常说,画画的这个男人一定深爱着这个女人,不然不可能画得这么传神。然后笑着起哄说,老板,这个男人是老板娘吧?我也跟着他们笑,并不解释,也不否认。
偶尔也会聊聊各个大学的趣事。讲讲各个学校的校花,或者传奇。世界很小的就聊到了白沙沙。艺术学校的艺术系门前总是经常停着各种名车。白沙沙是他们学校的换车女王,几乎每晚都有不同的车来接她。艺术系的女生爱玩很正常,尤其是像白沙沙那么漂亮的女生。可是有一段时间,像白沙沙那么爱钱的女生,竟然谈了一个穷酸男朋友。每天骑自行车来接她。她还挺高兴的。跟那个男生谈恋爱之后还挺幸福的样子,每天都笑眯眯的。一向偏爱名牌的她还跟人穿25块钱一套的情侣装。
另一个人接话说,人家那叫为未来投资。怎么说,也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万一到时候结婚,那也就有了一个可靠的着落,不比傍款好多了。再说,她谈的那个小男朋友,不是长得好帅的吗?
下一个人接着说,帅有什么用?听说还有一个在海外的大款女朋友。白沙沙说归到底还是个第三者,有什么好炫耀的。到头来不是什么都没得到吗?人家女朋友回来,人家还不是自然把她飞了。这个年头,谁是傻瓜啊。
手里的咖啡勺突然掉在地上,我握紧咖啡杯,笑眯眯地接话说,你们说的这个男生是不是好像姓苏,长得很白很高的?几个人一齐看向我,好奇地问,老板,不会这么巧,你认识吧?
我拣起勺子,仍旧笑着,大概有点印象。说起来我们好像是一个高中的,不过不是很熟。众人接着又八卦起来,那他的正牌女朋友到底长什么样子啊?有没有白沙沙好看啊?
刚巧林然进来,拎着他的新画板。大家又打趣,哄哄闹闹地问他,哎哎哎,你跟老板是一个高中的吧。那你也认识白沙沙跟她的那个学医的男朋友吧?快告诉我们,他以前的那个正牌女朋友漂亮不漂亮啊?
林然尴尬地看着我,我的心沉了又沉,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微笑。爱情究竟走到了怎样的地步,变得如此的可悲,如此的面目全非。我跟林然早早关了门,在房间里面关了灯,喝着酒。一本书里说醉生梦死,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褒义词,因为它意味着,告别。是的,告别。
我醉醺醺的跟同样醉醺醺的林然说,林然,我们都回不去了,是吧。都回不去了。
你的永远,已不属于我
苏子木仍然继续着他的模范,我看起来,却觉得有点恶心。我不说,他不说,我们假装的和睦微笑。很多时候,在我恍惚的时候,我还会觉得,他是爱我的。
小店的效益不错,没过多久,我就买了车。夜深了,寂寞的时候,就跟林然狂飙去看海。深深的,黑黑的水,让人觉得惶恐,不安。抑或在海边喝到大醉,等待第二天的日出。苏子木深夜会准时的发短信过来,他说,我最爱的小惠,晚安。每天清晨,他依然会发短信,我最爱的小惠,早安。
我跟林然在海边的时候,我也会接苏子木的电话,我说亲爱的,我在洗澡,一会给你回复。你看你看,什么时候,我也学会了撒谎。大概,当爱情,不再是爱情的时候吧。
我跟苏子木借钱,我说怎么办,子木,父母发现我没有回去念书,冻结了我的银行帐户。小店的生意寥落,我没有经费打理经营周转。苏子木说,好,我回家就问妈妈要。我楚楚可怜地看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说不,子木,我会不安的。我不想让他们跟我一起担心,况且你想,他们会怎么看我?
苏子木在我耳边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说,小惠,你要多少钱。我趴在他的肩膀上,我说子木,我要十万就够了。我说子木,我除了你真的一无所有,无所依靠了。你会帮我的,对不对?等周转起来。我就把钱还给你,一分都不会少的。好不好?眼泪滴在他的肩膀上,对于不善于表达的安小惠来说,眼泪,还真的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三天后,苏子木拿钱给我。我抱了抱他。我说子木,谢谢,我一定会在一个月之内还给你的,不打紧吧。苏子木宠溺地看着我,他说,没事小惠,只要是你好,其他的我都无所谓。那一刻,仿佛他从不曾背叛我。仿佛他还是那个高中时候,随时起来陪我斗地主的苏子木。还是那个一直一直深爱我的苏子木。
可是,我的心里却明确地知道。苏子木,你说过的那些话,你许过的那些诺言,都不必再当真了。你的永远,已经不再属于我。
我们的十字路口,下一站是谁在等候
20岁生日的时候,苏子木送我的戒指依然在手指上闪亮。店面开业的时候,他送的星星台灯依然在我的床头散发着盈盈的灯光,他说过,这样的灯光会使人感觉到温暖,不孤单。扭开按钮的时候,屋子里,天棚上,都是小小的亮亮的星星。他说,安小惠,你要等我,等我有能力的时候,我会给你一整片星空。
他说的话,我都信以为真。那些渐渐被遗忘的过往,有时候也会不经意被提及。跟李木耳逛街买衣服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提到。这个颜色苏子木会比较喜欢。逛到男装部,碰到适合他的衣服,会全部刷卡买下来。记得以前我们逛街的时候总是很默契,不约而同的看好同一件衣服。不论是男装还是女装。他深记我的尺码,给我买的衣服总是合身。我也一样晓得他的尺寸,从未偏差。
只是家里堆积的男装越来越多,包装品牌各异。只是,我从未送出过,一件都没有。
是白沙沙被退学的消息先传来的。各种传说八卦涌进我的小店里来,对于这类话题我从来不参与,只是静静地听,偶尔静静地微笑。有的说她是傍大款被大老婆举报到学校去了,有的人说她涉嫌卖淫,被学校开除了。种种版本,都离不开男人。
我跟林然说,这个店面已经不再安静了,不适合闲呆了。该找个时间出去走走,看看风景。
林然很利落的地我报好了旅行团,送我上飞机的时候嘱咐我一路小心,时刻保持联络。他的画展筹办在即,不肯与我同去。憔悴得满脸的胡茬,我打趣他说,林然,胡茬好性感。他大大咧咧地给我一个拥抱说,小惠,等你回来,就能看到我的画展了,我等你,等你回来那天,就是画展开办之时。
我回抱了林然,他比当年瘦弱了许多。这一个拥抱,竟然满是离别的味道。如此,假若,我知道结局,我一定不会一个人走。可是我们的十字路口,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站是谁在等候。
谁都别说,让我一个人躲一躲
我去了丽江。束河的阳光总是很美,天总是很蓝,孩子们总是很天真。客栈的老板好客,没事喜欢话家常,他做的糖醋小排很好吃,他们家的摇椅很舒服,两只很大的白猫很可爱。街边的音乐小酒吧很适合听歌想事情。关了手机,避免一切纷扰。
经常戴着耳机,涂了防晒坐在小河边,一整天,一整天。很多新婚的人来旅行,手牵手恩爱的好像可以一生不离不弃。可是甜蜜的表面下面又有谁会知道,他们之中谁没有经历过背叛。
回到小城,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许久没开的小店大门,竟然一尘不染。我想了想,开了手机。瞬间收件箱就被填满。懒得一条条去翻看,打开门,为自己泡上一杯咖啡。离开的半个月,却像一生这么久。
咖啡刚好,李木耳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得知我回到店里之后,她就匆匆忙忙地赶来,跟我说,小惠,出大事了。苏子木也被学校开除了,他妈妈到学校闹得要死要活的。你看看能不能有办法?
我品着咖啡问,为什么被开除?李木耳抢过咖啡杯喝了一大口说,听说是他挪用了他们大一到大四的医学实验经费,被发现了。10万块啊,不知道他干嘛花了。他妈死活逼问他,他也不说。本来想找你,你却悄然无声地走了。
看着我平静的表情,李木耳很意外,小惠,你怎么不吃惊?我说,干嘛吃惊?木耳你不是很讨厌子木,说他伤害过我的吗?李木耳半天说不出话来,很久之后嗫嚅着说,是觉得他做得不对,可是也没想过让他被退学。要知道,他一直是多么努力,毕竟同学一场。
我微笑地跟李木耳说,木耳,不用装了。这些不都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还是你从来没有想过后果会这么严重?没错,木耳,我差点忘记了。你的目标只是我,跟他们无关,对吗?木耳,我们好几年的友情,你就那么恨我吗?
毕竟是我爱的人,我能够怪你什么
当我把银行卡还给苏子木的时候,他并没有接。他说,小惠,钱已经不重要了。从你问我开始借钱的那天,我就知道会有今天了。只不过,我一直在等,我想你爱我的话,你怎样也不会如此对我。可是我想错了,小惠,你还是不爱了。
他说,妈妈已经把钱还上了。从此,我们彼此珍重吧。其实本来这个大学,就是靠你爸帮忙的,现在,我还清了。说完,他就走了。再没回头看我一眼。
我在背后轻轻地问他,苏子木,你恨我吗?苏子木顿了顿,他说,毕竟是我爱的人,我又能怪你什么?
我站在原地,泪大片地往下流。苏子木,如果不是我在你们家的衣柜里,发现了那件极为普通的你从不屑穿的情侣样式T恤,我仍旧可以假装我很爱你。假如你当时肯承认,说不定我也会原谅。可是苏子木,你还是让我失望了。你说是参加义工发放的工作服。可是苏子木,安小惠终究不是傻子。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白沙沙被退学之后去一家商场做了化妆品销售员。妆依然浓艳,只是服饰不再艳丽。我在她的柜台刷下了每样所有的化妆品。她似乎不认识我一样,耐心地给我推荐,介绍,包装。我期待她跟我说点什么,可是最后她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是的,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问苏子木借了十万块。我用三万块就搞定了一套行头,足够一个男人伪装成一个富翁去邀请白沙沙吃一顿午餐,也足够打造一个女人去大闹一场。恰巧学校的迎评期间。任白沙沙怎样的三头六臂神通,也无法不被杀一儆百。
而苏子木挪用的实验费,百年不会动用一次。身为学生会主席,品学兼优的苏子木,又怎么会被怀疑。只不过,上了飞机关机之前,我打了一个举报电话而已。
对于李木耳,我何尝不知道,她与白沙沙本是表亲。白沙沙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济,一直在享受低保过活。是他们家资助白沙沙上学。白沙沙一直觉得亏欠于她,所以,她宁愿去帮李木耳这个忙。不论是报复林然,苏子木,还是我。可是谁知道,白沙沙最后终究爱上了苏子木。
那天我跟李木耳说完那番话之后,她只说了一句,安小惠,我真是太小看你了。错就错在,林然太爱你,而我,太爱林然。
每个人最后都要说再见
从林然送我上飞机,跟我拥抱告别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林然。一次都没有。我每天发一条短信给他。我说,林然,我想你。我说林然,如果你可以回来,我们就在一起。可是他始终都没有回复,一次都没有。
在我发了第一百条的时候,我知道,林然,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我的手机收件箱里堆满了信息。一大半都是林然发的。前半部分表达了对我的想念。而最重要的就是最后几条。他说,画展的画稿还是不够满意,不够有生机。算着我的日期也要临近归来,所以他打算跟同学一起去四川写生。听说天府之国的景色很美很美。
最后一条短信,发送于5月12号凌晨。他说,安小惠,汶川的景色真的很美,我爱你,等我回来。可是我等了一百天,他还没有回来。
举国哀悼之后,我在小店里,给林然办了一个画展。他毕生的愿望。来的人很多,他的几百幅作品一一陈列。当有人问起画者是怎样的人的时候,我总是说,画者是个追求完美的人,直到自己的画展开办,自己还在外面写生。听者就笑,说怪不得画的这样的好。我微笑地说,是啊,怪不得。
第二年5·12过去的时候,林然还是没有回来。我决定,我不等了。真的真的,不等了。听说苏子木又考了一年大学,成绩优异。只不过,他不再学医了。听说白沙沙不再打工了。她就快要结婚了。听说李木耳的精神有点失常,她总是觉得,她在跟林然谈恋爱,他们生死相依。
我把小店盘了出去。没收取任何费用,唯一的条件就是,林然的画必须永久在这里,保持原样。老板欢天喜地地答应着。
我想,每个人最终都要说再见,谁又能陪谁终老?
我试着恨你,却想起你的笑容
在我背着背包,即将登上去美国的飞机的时候,白沙沙拦下了我。她大概刚刚蜜月回来,身边的男人看起来普通而踏实。
我们第一次在机场的咖啡厅里,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咖啡。白沙沙说,安小惠,其实最可怜的还是你。我微笑道,我并不觉得。
白沙沙长叹一口气,她说安小惠,本来我一辈子都不想告诉你的。我一辈子都不想让你知道真相。苏子木也是这样叮嘱我,他说你承受的太多了。可是我觉得,我不告诉你,你会一辈子都过得舒坦。那样太便宜你,所以我还是想告诉你,苏子木是多么的爱你。
她说,好吧,就让我从头讲给你。她说,其实她从头到尾跟苏子木就没什么。她承认,她是喜欢苏子木,总是缠着他,但那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她恶毒地拆散我们,除了李木耳的原因外,还有她自己本身嫉妒的因素。可是,苏子木真的从来都没响应过。她说你知道吗,安小惠,去你们店里的那些八卦的人,都是李木耳安排好的。你竟然傻傻的全都相信,竟然比不上你们三年多的感情。可是你想过吗,在你跟林然好的时候,苏子木又何时抱怨过。他一直站在原地等你。就连你伤害他,报复他,辜负他,他依然觉得你承受得太多,是他亏欠了你。安小惠,你个傻X。我要是你,我就立马回去找他,嫁给他。
我看着白沙沙,发自内心地跟她说了一句谢谢。我想,经历得这么多事情,就好像一场闹剧。轰轰烈烈的开始,又轰轰烈烈的结束。可谁知道,结局是这样的惨烈?
我说,我要先走了,到了时间登机。白沙沙惊讶地问我,怎么,你不回去找他?我摇摇头,不了。转身登机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白沙沙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很久很久。
坐在飞机上,我终于大声地哭出来。苏子木,我最终还是错怪了你。可是,又能怎样呢。我们都回不去了。我们经历了太多的委屈,冤枉,怨恨。我们。回不去了。苏子木,对不起。
微笑着容易过一天,也许是我已经老了一点
加州的阳光总是很充足。每天用很多的时间做义工,在修道院的日子过得平静而祥和。用另一半的时间到处旅行。试图遗忘着那些想要遗忘的。
也是有时会听到一些有关于他们的消息。多多少少,深深浅浅。大概过了五六年之久,我才再次踏上那片土地。
小店的主人已经换了又换。摆设却依然没变,壁纸依然是林然给我的画像。要了一杯摩卡咖啡,坐在熟识的沙发上,一个人慢慢品着咖啡。
身边的人依然会讨论那些壁画,他们说,画上的女人很美。他们说画者一定是个男人,他们一定很相爱。
店里的新老板是个美貌的女子。放着轻轻吟唱的歌曲。当她放到一首《不了了之》的时候,我终于克制不住眼泪,在过了这么久之后。依然,克制不住。
那个女生轻轻地唱:“很想知道你现在的消息,不清楚自己是怎样的心情,那个曾经只给我依靠的肩膀,如今给了谁?时间改变了你我的样子,却留下你爱我时的影子。那些曾经只给我流过的眼泪,现在给了谁。你和我不了了之的爱情,有一段不了了之的回忆。你记得我,还是已经忘记,谁为谁放弃。你和我不了了之的爱情,留下了不了了之的痕迹。你快乐吗?是否有了爱的她,要好好珍惜?”
当我趴在桌子上哭的不能自已的时候,有个人在身边问我,小姐,你没事吧?要纸巾吗?小姐?小姐?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我泪眼纵横地抬头看,苏子木清秀而又苍白的脸。他身后,老板挽着他的手臂,关切地看着我,问我,小姐,你没事吧?
我用衣袖擦擦眼泪,躲开苏子木递过纸巾来的手。跟老板微笑地说,没事,想起来一些往事而已。然后微笑地转向苏子木,嗨,好久不见。
嗨。我们真的,好久没见。好久好久。
威言威语: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是在6月。这个时候笑笑陪在我身边,在深夜赶稿的时候总是寂寞。于是他在网吧通宵陪我写稿子。结果稿子写得出奇的慢。2个夜晚看到天明,只写6千字。然后早上去网吧找他,跟他一起去早市吃早餐,买水果。2009年的6月,我想我是幸福的。有这样的一个人陪在我身边,像苏子木一样会给女朋友系鞋带,给女朋友擦嘴巴,给女朋友安稳。虽然2天的写稿量不如我在自习室2个小时写得多。写这个续的时候,非常纠结。心也跟着背叛开始疼痛。最后还是于心不忍,没把苏子木写得如此之坏。就让我们留一点幻想,对于爱情。我已经戒酒一个月,没有酗酒的日子胃出奇的好。减肥还在进行,大学最后的一个暑假。即将出行。朋友,我想,9月,你们将迎来你们新的学期,新的生活。而我,也即将踏上漫漫考研的长路。就让我们,相互扶持,相互鼓励。感谢你们在我的故事中成长,而我,也在其中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