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筱溪
摘要:《荆棘鸟》是当代澳大利亚著名的家世小说,在国际上享有盛名。作家考琳·麦卡洛在书中讲述了克利里家族三代人的命运沉浮,也刻画了四位形象鲜明的女性人物,反映了女性的成长与发展。本文从女性主义的角度出发,对克利里家族第一代女性人物的代表菲奥娜·克利里进行了剖析,揭示了她身上体现出的早期女性意识的萌芽和觉醒。文中指出,菲奥娜从少女时代开始就不顾世俗的眼光,勇敢地追求真爱,这是对压抑人性的父权制度进行的斗争,表明了菲奥娜女性意识的萌芽。然而菲奥娜的身上仍存在着局限,她把自己的悲剧归咎于命运,归咎于自己的错误,并且最终屈服于命运。她始终是一个矛盾的个体,没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觉醒。
关键词:荆棘鸟;菲奥娜;女性意识
《荆棘鸟》是澳大利亚著名女作家考琳·麦卡洛的代表作,有“澳大利亚的《飘》”之称。它是一部气势宏伟的家世小说,以爱情和命运为主题,讲述了从新西兰移居澳大利亚的克利里家族三代人的人生经历和情感历程。麦卡洛用极其细腻的笔触和富有特色的叙事结构成功地刻画了克利里家三代人中的四位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展现了一个家族动人的故事。从女性主义的角度来看,《荆棘鸟》用女性主义的话语讲述了克利里家族四位女性的故事,讲述了她们从懵懂到觉醒再到成长的艰辛历程,因而也可以说是一部女性主义的伟大作品。
菲奥娜·克利里是克利里家族第一代的家长,是一个勤劳能干的家庭主妇,外表美丽而又沉默寡言。“她是一个略矮于中等个子的非常端庄、相当漂亮,然而却面无笑容、神情严肃的女人。她身段优美,尽管下身已经怀过六个孩子,但纤细的腰肢还没有变粗。”①这就是麦卡洛在菲出场时的描写。由此不难看出,菲是一个仪表端庄并且很有教养的女子。事实上,菲生于阿姆斯特朗家族——一个“纯正的英国教会出身的老世家”,一个在新西兰地位“首屈一指”的家族。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出身显赫的贵族小姐,却嫁给了一个穷牧工帕迪·克利里,婚后一直过着清贫而拮据的生活。这样一桩门第极不相称的婚姻并不是出于菲奥娜对帕迪的爱,而是因为菲在少女时期爱上了一位有妇之夫帕克哈并生下了儿子弗兰克,她的父亲认为她“玷污了他的门风”,所以想把她赶出家门。菲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嫁给帕迪的,而他们结婚的那天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菲的这段经历反映了女性在父权社会中的地位和处境。在传统的西方父权社会中,女性一直处于被动和从属的地位。为了维护男性权威,建立男性统治秩序,男性统治者沿袭了二元对立的思维定式,贬低女性的地位,限制她们作为“人”的权力和自主意识,以确立他们的“此者”地位。波伏娃指出,“她是附属的人,是同主要者相对立的次要者。他是主体,是绝对,而她则是他者。”②法国著名符号学家朱丽娅·克利斯蒂娃也曾说,父权宗教的“上帝”创造了世界……他把人类也分离出来:男人和女人。女人从男人中分离出来,成为妻子、女儿或姐妹,或同时成为三者,其作用是保证种族的繁衍。上帝很少对女人说话,她们一般连姓名也没有。③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女性永远只是低于男性的劣等公民。
《荆棘鸟》是一部澳大利亚的家世小说,体现出了鲜明的澳大利亚文化特色。1788年,来自英国的殖民者首次登上澳大利亚的土地,澳大利亚的历史由此开始。作为英国的殖民地,澳大利亚的文化从很大程度上是对母国文化的移植。因此在澳大利亚的文化视野中,女性也面临着相同的处境。由此可见,19世纪出生于一个纯正的英国教会家族的菲同样遭受着来自父权制度的压迫。
可以说,菲的悲剧从她爱上帕克哈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而悲剧的根源正是父权制度对人性的压抑。在一个女性被视为“他者”、没有自主权力的社会中,菲以积极勇敢地态度追求爱情,并生下了弗兰克,这是对父权话语的挑战,是被整个社会所不容的。因而菲不得不嫁给帕迪,远离自己的家族。但菲却从来没有忘记过帕克哈。她用自己毕生的精力去回忆那段爱情,也用尽了全力去爱帕克哈的儿子弗兰克。在菲的身上,女性意识已经开始萌芽。菲已经认识到了一个女性对爱与被爱的需求与渴望。同时,她也选择了一个大胆的方式去实践自己的渴望。此时,女性已经开始作为独立的个体去思考,渴望主宰自己的命运。
然而,菲的女性意识终究是模糊的、不彻底的,始终处于萌芽状态。她虽然渴望追求爱情,却没能够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出身于传统贵族家庭的菲婚后一直辛勤地操持家务、寡言少语、服从丈夫,对自己的悲剧命运也没有过一丝抱怨,充分地体现出了传统的“女性气质”。
“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不喜欢随意多讲话。……她把管教孩子的事交给了他,除非情况极不寻常,她总是毫无非议、毫无怨言地照他说的做。……她从来不哗然大笑,也从来不怒气冲冲。”④这就是婚后家庭生活中的菲,沉默地服从丈夫,从不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甚至在帕迪的姐姐玛丽·卡森面前她也从不谈论自己的丈夫:“我不议论我的丈夫,就是对他的亲姐姐也不。”⑤这种沉默和顺从的“美德”正是父权社会所规定的一个女性应有的“女性气质”。所以,菲的女性意识虽然已经有所觉醒,但从她的价值观、家庭观和对待丈夫的态度来看,她仍然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性人物。
此外,菲的女性意识的不彻底性还表现在她最终对命运的屈服上。对待帕克哈的爱情她表现出了勇敢而坚定的女性自主意识,然而她却并没能真正揭示女性悲剧的根源——压迫人性的父权制。相反的,她把这一切都归因于命运和自己的“错误”。在与梅吉谈及她对帕克哈的爱时,菲曾这样说道:“我爱他到了疯狂的程度。而且,我想,我决不会再爱另外一个人了。我是这样长久地耽溺在这种幻觉中,我把它抛弃得太迟了,太迟了!……有许多事情我是要负责的,梅吉,请相信我”,“反正从我遇上帕克哈的那天起,我就开始了不幸。基本上是我的错。我爱他,但是,他对我所做的对其他女人来说是决不会发生的。于是就有了弗兰克……”⑥一向沉默寡言的菲在晚年第一次想说说话。在用尽了毕生精力去爱帕克哈之后,当她再次回忆起自己的这段爱情经历,她竟把这种爱情称作是一种“幻觉”,一种早就应该抛弃却迟迟没有抛弃的“幻觉”。菲认为,是因为她沉溺在这种“幻觉”中太久才导致了自己一生的痛苦,对此她自己要负上责任。虽然年轻时曾经那样勇敢而狂热地追求过坚贞的爱情,但菲最终还是没能够守住自己对爱情的执著和坚定,她最终屈服于了命运,屈服于了压抑她情感和自主意识的社会制度。
从女性主义的角度来看,《荆棘鸟》中所描写的克利里家族三代人的生命历程可以看作是女性由自我发现、觉醒,到抗争和成熟的成长过程。菲奥娜作为第一代女性,已经开始表现出了女性独立自主的意识。然而由于受到了时代和生活背景的限制,菲奥娜的女性意识和对压迫的反抗并不是彻底和完善的。菲奥娜女性意识的萌芽只是女性反抗的开端,预示着女性更加成熟的成长历程。
注释:
①考琳·麦卡洛 著,曾胡 译,《荆棘鸟》,译林出版社,1998,p.11。
②西蒙·德·波伏娃 著,陶铁柱 译,《第二性》,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p.11。
③Julia Kristeva, About Chinese Women, Uriaen Books, 1977, p.17。
④考琳·麦卡洛 著,曾胡 译,《荆棘鸟》,译林出版社,1998,p.11。
⑤同上,p.96。
⑥同上,p.472—473。
参考文献:
[1]Colleen McCullough, The Thorn Birds [M], Harper Collins Publishers, 2005.
[2]Elizabeth Webby, 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A-
ustralian Literature [M],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3.
[3]Julia Kristeva, About Chinese Women [M], Uriaen
Books, 1977.
[4]Mary Jean Demarr, Colleen McCullough: A Critical
Companion [M], Greenwood Publishing Group, 1996.
[5]考琳·麦卡洛 著,曾胡 译.《荆棘鸟》[M], 译林出版社, 1998。
[6]黄源深,《澳大利亚文学史》[M],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1991。
[7]西蒙娜·德·波伏娃 著,陶铁柱 译, 《第二性》[M], 中国书籍出版社, 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