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不明的国宝：金字佛经

依稀记得，大约二十多年前，在我国青海省一牧民家中发现了十几页用金泥书写的喇嘛教经文。当时，新华社曾经专门就此播发了一个消息，说是我国考古事业的一个重大发现，考古学界认为，那几页经文是稀世珍宝。但是，人们并不知道，1992年，在北京琉璃厂中国书店，曾经出现了几部保存完整的金泥书写的经卷，其厚度几乎高达一尺之多。

1992年春，我由中宣部调至中央政法委工作。此前，在中宣部上班时，因为机关离琉璃厂中国书店很近，所以，午休时，我就经常到中国书店去浏览古籍。由于常去，就与中国书店内部服务部的店员很熟，与那里的马春怀先生更是成了好朋友。马先生是著名古籍专家孙殿起的再传弟子，雷梦水先生的得意门生。

是年夏季，我有一次再到中国书店内部服务部。刚一进门，马春怀先生就急切地对我说：“这一段时间老没见你了，你到哪里去了?我这里有一部‘好书，很想让你买，留了好一段时间，总不见你来，后来给卖掉了。”说到此，马先生面露惋惜和嗔怪。马先生说：“那书，实在是太珍贵了!”我说：“是什么好宝贝?让您这么激动?”

马先生说：“你坐下，咱们慢慢聊。”落座后，马先生激动地说：“那是好几部用金泥书写的佛经。有将近一尺厚的一摞呢!”

据马先生介绍，那些金泥书写的佛经。是他在中国书店的大库里发现的。装裱得十分精美，全都是用绫子纸装裱的，一看就是“帝王家气派”。马先生详细叙说了经卷的内容，我现在只明确记得有《金刚经》。关于经卷的年代，据马先生估计，应该最晚是清代朝廷、或者是亲王家里所书写的。因为，一般人写不起。马先生讲，发现之后，他曾经将这些经卷呈送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先生过目，朴老在经卷空白处题写了“镇观之宝”四个字。他还曾经呈请佛教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佛教文化研究所所长周绍良先生过目，周先生也在经卷空白处题写了“几百年不世出的国宝”几个字。

关于这些经卷的来源，马先生猜测，应该是解放以后，查抄反动会道门的寺庙时，收缴来的。马先生说，当时书店给这些经卷作的定价是：人民币15万元。这在当时，已经是天价了。他说：“实际上，这些经卷可是无价之宝啊!本来，第一个就想到留给你。可惜，你没有这个运气。”马春怀先生告诉我，那些经卷，是被他所熟识的、中央机关的三个干部合伙买走了，每个人出了5万元，开了3张5万元的发票。

我对马先生讲，“这么贵的价格，我也买不起呀。”马先生说，“就是借钱，也应该买下来!”

当时，听了马先生这番话，我也顿觉惋惜，后悔自己没有经常光顾中国书店。“几百年不世出”的国宝，不仅与我失之交臂，而且也与当世绝缘，变得下落不明了。

事后，我查阅古籍，查到了一些历史上关于金字佛经的记载，发现《大藏经》、《山西通志》、《赤城志》、《元史·世祖本纪》、元虞集撰《道园学古録》明宋濂撰《文宪集》、明郑真撰《晚翠轩记》、《清史稿》等古籍对此都有记载。自宋代以后，历朝都有禁止“销金为泥，缮写佛经”的禁令。只许皇家隆恩造作，不许民间僭越造次。

据我所查到的史料，皇家最后一次用黄金书写佛经，是在清朝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据此推断，1992年，中国书店发现、经马先生之手卖出的那些金字佛经，最迟，也是清乾隆之时、甚或更早之物。因此，赵朴初先生称之为“镇观之宝”、周绍良先生称之为“几百年不世出的国宝”，都可谓是一语中的!

现在，曾经亲眼见到过这批金字佛经的三个人均已作古。知道这批国宝下落的，就只有那三位不知姓名的买者了。回忆至此，我不禁感叹：“金经百代不世出，忽展峥嵘在京城。知名见者仅三位，不期数日遁无形。”我衷心地希望买得金经的三位幸运者，好好地珍藏这批国宝。在此，向他们奉上乾隆皇帝《夏兴》中的诗句：“碧水弯环俯小亭，倚栏独坐阅金经。问谁识得菩提趣，恰有芭蕉侧耳听。”祝他们亦能有这种美好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