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五礼通考·宾礼》对阮刻本《仪礼注疏》的校勘价值

2009-08-31 02:13
文教资料 2009年18期
关键词:校勘

王 娜

摘要:本文利用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五礼通考》,就《五礼通考·宾礼》征引《仪礼注疏》者,与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本《仪礼注疏》一一参校,发现《五礼通考》或可订补阮刻本《仪礼注疏》之讹漏,或为其《校勘记》提供旁证,具有重要的校勘价值。现摘出九条,条举如下,以窥一斑。

关键词:《五礼通考·宾礼》《十三经注疏》校勘

清秦蕙田所修《五礼通考》对上起先秦、下至明末的中国古代礼制进行了全面而详尽的梳理。秦氏依《周礼·大宗伯》所列吉、凶、军、宾、嘉五礼。参照杜佑《通典》编排顺序,将全书分为吉礼、嘉礼、宾礼、军礼、凶礼五大部分,列举历代礼书中的数据和其它材料,后加案语。“搜择融洽,折诸儒之异同而求其是”。详细论述古代礼仪制度,考其源流、述其沿革,“原原本本,具有经纬”。其辑录材料全面,考证精当,堪称皇皇巨著,是研究和考察古代礼制的重要参考文献。由于《五礼通考》卷帙浩繁,文章仅选择卷二百二十至二百三十二“宾礼”部分,共计十三卷,认真校读。利用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五礼通考》,就其征引《仪礼》部分,与阮元校刻《仪礼注疏》本一一对校,订正《仪礼注疏》之讹误,体现《五礼通考》的校勘价值。

1、《仪礼·聘礼》:“宰执书,告备具于君,授使者。使者受书,授上介。”贾公彦《疏》:“受授皆北面者,当宰以书授使者之时,宰来至使者之东,北而授使者,使者北面授介,三者皆北面,向召故也。”(《注疏》上册第一○四六页下栏)

按:“召”,《五礼通考》卷二百三十卷作“君”。

据文意,在聘礼中,使者出发前,大史先要清点核查所需带的礼物。核查毕,由宰拿着清单向君报告礼物已经齐备,然后把清单交给使者,使者接过清单来交给上介。君尊,处于北面,使者和介等人员在仪式操作中都要面向北面,也就是君所处的方向,以示尊敬。故当是“三者皆北面,向君故也。”“召”用在这里显然不合文意。《仪礼述注》卷八:“疏日‘三者皆北面,向君故也。”;《钦定仪礼义疏》卷十五:“向君故也”。可为旁证。可见,“召”与“君”字形相近,“召”即“君”的形讹。

2、《仪礼·聘礼》:“酰醢百瓮,夹碑,十以为列,酰在东。”贾公彦《疏》:“瓮、瓦器,其容亦盖一觳。《瓬人》云:‘簋实一觳。又云:‘豆实三而成觳。四升日豆,则瓮与簋同受升二升也。”(第一○六二上)

按:“受升”,《五礼通考》卷二百三十作“受斗”。

瓮与簋都是古代的器皿。瓮,指陶制容器,用于盛食物或他物。簋,古代祭祀宴享时盛黍稷的器皿。一般为圆腹,侈口,圈足。商代的簋多无盖、无耳或有二耳。西周和春秋的簋常带盖,有二耳,四耳。《诗·秦风·权舆》:“于我乎每食四簋。”陆德明《释文》:“内方外圆日簋,以盛黍稷;外方内圆日簋,用贮稻粱,皆容一斗二升。”据贾公彦《疏》文,瓮与簋的容量相同,都应该为十二升,十升为一斗,其容量当为一斗二升,则瓮与簋同受斗二升也。《仪礼图》卷八、《仪礼集编》卷十七、《仪礼郑注句读》卷八、《仪礼经传通解》卷二十二皆作“同受斗二升也”,均可证。“受升二升”,盖下文有“升”字,涉下而误。

3、《仪礼·聘礼》:“米百笛,笛半斛,设于中庭,十以为列,北上。黍、粱、稻皆二行,稷四行。”贾公彦《疏》:“东西为行者,横陈,黍两行在北,次粱两行,次稻两行,次南稷四行。稻、粱是加,黍、稷是正,故黍为上端,稷为下端,而稻粱居其闲。”(一○六二上)

按:“为行”,《五礼通考》卷二百三十作“为列”。

郑玄《注》:“庭实固当庭中,言当中庭者,南北之中也。东西为列,列当酰醢南,亦相变也。此言中庭,则设碑近如堂深也。”米陈放于庭的正中,即酰醢的南边,将百笛分为十列,每列皆东西向横陈,最北两列是黍,黍南两列为粱,粱南两列为稻,稻南四列为稷,共十列,东西方向而陈,故“东西为列”是也。“东西为行”者误。另外,据贾公彦《疏》文的体例,郑玄《注》“东西为列”,则疏文应是“东西为列者”,“东西为行者”非。

4、《仪礼·聘礼》:“士介朝服,北面再拜稽首受,无摈。”贾公彦《疏》:“上宾与上介皆有傧,土介贱,故略之。”(一○六三中)

按:“土介”,《五礼通考》卷二百三十作“士介”。

介是指传宾主之言的人。古时主人有摈者(导引宾客或以礼迎宾)迎接宾客,宾客有随从通传叫做介。《礼记·聘义》:“上公七介,侯伯五介,子男三介。”《孔丛子·杂训》:“白闻士无介不见,女无媒不嫁。”上介一般由卿或大夫充当,级别较高,故有摈者。士的地位一般次于大夫,介一般由士来担当,故称“士介”。《周礼订义》卷五十一:“贾氏日:聘礼,大夫为次介,余皆士介。”《仪礼集释》卷十一:“侯伯之使者五介,此礼有上介及士介四人。”《礼记集说》卷十一:“聘礼士介四人,君皆答拜者,以其它国之士故也。”《周礼纂训》卷十六、《周礼述注》卷二十二、《仪礼要义》卷二十三多处引用“士介”,当据改。“土介”一词并不存在,可见《仪礼注疏》疏文“土介”为“士介”之误并无可疑之处。

5、《仪礼·聘礼》:“大夫饩宾太牢,米八筐。”贾公彦《疏》:“案《掌客》邻国之君来朝,卿皆见以羔,膳犬牢,侯、伯、子、男膳特牛,彼又无筐米,此侯伯之臣得用大牢,有筐米者,彼为君礼,此是臣礼,各自为差降,不得以彼难此。”(一○六四下)

按:“犬”,《五礼通考》卷二百三十作“太”。

太牢,古代祭祀,牛羊豕三牲具备谓之太牢,又称大牢。《毛诗注疏》卷十六、《周礼注疏》卷四“太牢”一词各出现四次、《仪礼注疏》卷一、《礼记本义》卷十六都作“太牢”。“犬”与“太”形近而误。

6、《仪礼·聘礼》:“问诸侯,朱绿缫,八寸。”贾公彦《疏》:“诸侯遣臣白问,若这臣问天子,圭与缫亦八寸。言八寸者,据上公之臣。侯伯之臣则六寸,子男之臣则四寸,各降其君二等。”(一○七二下)

按:“这”,《五礼通考》卷二百三十作“遣”。

郑玄《注》:“二采再就,降于天子也。于天子日朝,于诸侯日问,记之于聘文互相备。”古‘代的聘问礼是指遣使出访的礼仪,“遣”是派遣、差遣的意思。《墨子·非儒下》:“[孔子]乃遣子贡之齐,因南郭惠子以见田常,劝之伐吴。”《史记·孟尝君列传》:“孟尝君乃约车币而遣之。”聘问礼分为天子遣使诸侯国、诸侯遣使聘问天子、诸侯之间遣使聘问三种,据贾《疏》,诸侯之间互相遣使聘问和诸侯遣使聘问天子所拿的圭与圭垫的文饰式样相同。上文有“诸侯遣臣自问”与之相对,亦可证之。“这”用在此处与文意格格不入,盖与“遣”字形相近而误刻。《五礼通考》“遣”是。《仪礼要义》卷二十四、库本《仪礼注疏》卷八均引作“遣”,可为旁证。

7、《仪礼·聘礼》:“燕则上介为宾,宾为苟敬”。郑玄《注》:“从诸公之度,命为苟敬。苟敬者,主人所以小敬也。更降迎其介以为宾。介,大夫也,虽为宾,犹卑于君,君则不与亢礼也。主人所以致敬者,自敌以上。”(一○七五下)

按:“度”,《五礼通考》卷二百三十作“席”。

聘礼行过后。主国国君要举行燕礼设宴款待来宾,以表示感谢。在燕礼中,使使者的上介充当燕礼上的宾,由主国的宰夫充当主人。代君向宾客行礼,对宾只表示一定的敬意就可以了。于是,宾退到了主国诸公的席位上宴饮,气氛更加轻松融洽。因此,当作“从诸公之席”。《四部丛刊》本《仪礼》卷八、《仪礼集释》卷十四、《钦定仪礼义疏》卷十八、《仪礼述注》卷八皆作“从诸公之席”,惟此独作“度”,是误刻无疑。

8、《仪礼·觐礼》:“诸侯前朝,皆受舍于朝。同姓西面,北上,异姓东面,北上。”贾公彦《疏》:“春夏受贽于朝,无迎法。受享于庙,有迎礼。秋冬受贽、受享皆在庙,并无迎法。是以大门外无位。既受觐于庙,故在大门外受次。天子春夏受享,诸侯相朝聘迎宾客者,皆有外次。”(一○八八下)

按:“在大门外”,《五礼通考》卷二百二十二作“在庙门外”。

据郑玄《注》:“言诸侯者,明来朝者众矣,顾其人觐不得并耳。受舍于朝,受次于文王庙门之外。《聘礼》记日‘宗人授次,次以帷,少退于君之次,则是次也。言舍者,尊舍也。天子使掌次为之,诸侯上介先朝受焉,此觐也。言朝者,觐遇之礼虽简,其来之心犹若朝也,分别同姓异姓受之,将有先后也。《春秋传》日:‘寡人若朝于薛,不敢与诸任齿。则《周礼》先同姓。”天子在庙内举行觐礼,应当在庙门外设次,大门外不设次。次指为举行朝觐礼,而临时搭的帐篷供诸侯居住。因此,贾氏《疏》当是在庙门外受次。《仪礼集编》卷二十一、《仪礼注疏》卷十、《仪礼郑注旬读》卷十皆作“庙”,均可为旁证,当据正。

9、《仪礼·觐礼》:“飨礼,乃归。”贾公彦《疏》:“掌客五等,飨、食、燕三者具有。今飨下有礼,故以礼为食、燕也。变食、燕而言之礼。见王有故不亲食燕,则以礼币致之。直言飨见,王无故亲飨之,若王有故,亦以侑币之礼致之。”(一○九二中)

按:“侑”,《五礼通考》卷二百二十二作“酬”。

据《周礼·天官·酒人》:“共宾客之礼酒、饮酒而奉之。郏玄《注》:酒正使之也。礼酒,飨燕之酒。饮酒,食之酒。此谓给宾客之。稍王不亲飨燕、不亲食,而使人各以其爵以酬币、侑币致之,则从而以酒往。贾公彦《疏》云:使人各以其爵以酬币侑币致之者,此并《聘礼》文,案彼云若不亲食,使大夫各以其爵朝服致之。以侑币致飨,以酬币亦如之。彼虽无致燕法,案《鹿鸣》:燕群臣嘉宾有实币帛则致燕,亦以酬币致之,与飨同。云各以其爵者,则诸侯来朝遣三公致飨,卿来聘遣卿大夫致飨燕以酬币,致食以侑币,故云酬币侑币致之。”另据《仪礼-聘礼》:“致飨以酬币……致食以侑币。”由此可知,飨礼与燕礼同以酬币,食礼以侑币。阮刻本《仪礼注疏》作“侑币”,恐非是。库本《周礼注疏》卷五、《仪礼注疏》卷十皆作“酬币”,可为旁证。酬、侑,二者都有报答、酬谢及劝酒的意思。《尔雅·释诂下》:“酬、酢、侑,报也。”郭璞《注》:“此通谓相报苔,不主于饮酒。”疑侑、酬义近而误。

参考文献:

[1][清]李光地,仪礼述注,文渊阁《四库全书》(第一○八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八月,第四六九页上栏

[2][清]《钦定仪礼义疏》,文渊阁《四库全书》(第一○六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八月,第五一二页上栏

[3]十三经注疏(上册),第三七四页下栏

[4]十三经注疏(上册),第一○六二页上栏

[5]十三经注疏(下册),第一六九二页中栏

[6][汉]孔鲋,孔丛子,文渊阁《四库全书》(第六九五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八月,第三二一页上栏

[7][宋]王与之,周礼订义,文渊阁《四库全书》(第九四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八月,第八六页下栏

[8][宋]李如圭,仪礼集释,文渊阁《四库全书》(第一○三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八月,第二一八页上栏,

[9][宋]卫湜,札记集说,文渊阁《四库全书》(第一一七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八月,第二二三页上栏

[10]十三经注疏(上册),第一○七二页下栏

[11][清]孙诒让注,墨子间诂,上海:上海书店,一九八八年七月,第一八六页

[12][汉]司马迁,史记,北京:中华书局,一九五九年九月,第七册第二三六一页

[13]十三经注疏(上册),第一○八八页下栏

[14]十三经注疏(上册),第六七○页中栏

[15]十三经注疏(上册),第一○六五页上栏

[16]十三经注疏(下册),第二五七五页下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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