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金生 莽汉也柔情

耿国彪

近日，在电影《龙顶》的拍摄现场看到了老朋友臧金生，他在《龙顶》中扮演一个茶农的小角色。一脸憨厚、肩搭毛巾的臧金生，没有了电影《赤壁》中张飞的鲁莽和暴戾，也没有了《倚天屠龙记》中金毛狮王谢逊的孤傲与霸气，眼神动作中流露着一股农民的质朴。他告诉记者，这次主要是给几个年轻人配戏，虽然戏很少但也要认真演好，给年轻人树立一个老大哥的正面形象。话语间，充满了对青年演员的关爱之情。

与臧金生相识多年，虽然期间见面不多，但彼此总有一份牵挂，过年过节都要相互发几条短信，聊一聊彼此的近况。大多影视演员戴着明星的光环，经常会有些高高在上的浮躁和骄傲，但臧金生没有。在影视圈里摸爬滚打了20多年，他的言谈举止始终质朴率真，体现出一种宽宏的佛性。虽然在影视剧中，臧金生表演的多数角色都是莽汉形象，但生活中的他却绝对是一个思维缜密情感细腻的人。

永恒的鲁智深

提起臧金生，恐怕很多人会一下子将他和电视连续剧《水浒传》中的鲁智深联系在一起。

十几年前，一部大型电视连续剧《水浒传》让很多人认识了臧金生。剧中臧金生扮演的花和尚鲁智深正直、粗鲁、好打抱不平，拳打镇关西、倒拔垂杨柳等一个个脍炙人口的故事被臧金生演绎得恰到好处。从此，桀骜不驯、放浪形骸的鲁智深形象就和臧金生紧紧联系在一起。

《水浒传》是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水泊梁山108将的故事在百姓中流传很广，每个人物的形象与性格在大家心中早就有了定式。不管扮演其中任何一个角色，稍有偏差观众就能感受出来，不会认可这个人物。为扮演好鲁智深，臧金生揣摩了好长时间，不仅从形体和外貌上迫使自己增肥以便更接近鲁智深的形象，而且从人物的心理上分析鲁智深的性格特点和行为方式进行细节上的把握。在成功给自己增肥20公斤后，臧金生也找到了鲁智深侠义内心下独来独往的性格内涵。

《水浒传》拍摄过程中，他对五台山出家前的鲁达和出家后的鲁智深从性格刻画上进行了区分，一个是官场世俗约束下试图突破的压抑感，另一个则是真正的天马行空实现了无遮挡的自由。事实证明，臧金生的表演是成功的。《水浒传》播出后，鲁智深的形象深入人心，以致很多老人见到他都直接叫他鲁智深，而忽略了他的真名，这是一名演员的荣耀!

2000年，臧金生接拍了40集电视连续剧《笑傲江湖》，他在剧中扮演不戒和尚。虽然不戒和尚和鲁智深似乎有些相似之处，都有粗鲁彪悍、敢作敢为的一面，又都是武功惊人的高手，但不戒和尚不仅性格特点亦正亦邪，而且人物故事上也多了一些娱乐元素，与无牵无挂行侠仗义的鲁智深差距很大。尽管臧金生在表演上把握得非常到位，表现出了不戒和尚的人物性格，但由于外形的相似，很多观众还是把不戒和尚看做了鲁智澡。这是演员的无奈，因为鲁智深是臧金生塑造的经典形象。

不竭的求艺路

从事影视工作二十多年来，臧金生饰演了多种性格的人物，有现代的也有古装的，共拍摄电影、电视剧几百部。因为演员的职业关系，他常年奔波在不同的拍摄场地，几乎走遍了全国。但不管到哪儿，他的身边总会有几本关于艺术理论的书籍。

影视表演是一门艺术，单从表演来看或许有天生的灵性，但作为一个艺术门类看待，表演艺术需要学习探究的东西就有很多了。臧金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不会浪费拍摄中的一点空闲时间，总用来提高自己对艺术的认知。

臧金生曾经在部队特种兵服役五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接触到了表演。1980年，解放军艺术学院1979、1980级的学生下部队锻炼，当时在部队服役的臧金生是这两个班级的总教官。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共同生活，身材挺拔、声音洪亮的减金生不仅给那两个班的学员留下了深刻印象，也给解放军艺术学院的老师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训练结束后，有老师找到了臧金生，希望他今后能够到解放军艺术学院学习。

有了与表演系学生接触的机会和解放军艺术学院老师的肯定，臧金生最终走上了艺术道路。不过他求学的学校不是解放军艺术学院，而是北京电影学院。

作为北京电影学院科班出身的臧金生，也就是俗话说得学院派，他从没有把电影学院的学习当作自己求知的终点，而是抓住任何机会，增加自己的知识储备。2001年，臧金生进入北京大学艺术系研究生班学习，希望在更广阔的空间里寻找艺术的真谛。

学习期间，臧金生最喜欢的一门课程是美学大家叶朗先生的“红楼梦的意蕴”。

自从有了《红楼梦》，就有人研究《红楼梦》，200多年来，研究的人越来越多，形成了一门专门的学问，叫做“红学”。叶朗先生认为，一些伟大的文学艺术作品，如《红楼梦》，意蕴极其丰美，“横看成岭侧成峰”，一种阐释往往只能照亮它的某一个侧面，而不可穷尽它的全部意蕴。因此，对这类作品的阐释，就可以无限地继续下去。

叶朗先生把《红楼梦》的意蕴分为三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红楼梦》以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真实地反映了清代前期的社会面貌和人情世态。第二个层面，是《红楼梦》的悲剧性，是一部美的毁灭的悲剧。第三个层面，是《红楼梦》处处渗透着作家曹雪芹对整个人生的很深感悟，一种哲理性的感悟、感兴、感叹。

臧金生对《红楼梦》的悲剧美最感兴趣。随着学习的不断深入，他渐渐感觉到《红楼梦》的悲剧性并不简单在于四大家族式的贵族之家衰亡的悲剧，也不简单在于贾宝玉、林黛玉两人的爱情悲剧，而是在于曹雪芹提出的一种审美理想，而这种审美理想在当时社会条件下必然要被毁灭的悲剧。曹雪芹美学思想的核心是一个“情”字，他要寻求“有情之天下”，寻求春天，寻求美的人生。但现实社会没有春天，他就只有虚构了。大观园就是曹雪芹自我创造的一个“有情之天下”。

“对美的认知是随着精神境界的提升而提升的，如果不向大家请教我们怎么能短时间就看到事物的核心本质呢!”臧金生想起那段求学经历仍十分感慨。

吴宇森执导的华语大片《赤壁》公映后，观众对演员的台词提出了质疑，认为电影与《三国演义》的风格有点格格不入。对此，在剧中饰演张飞的臧金生有着自己的看法，“事实上，吴宇森导演的《赤壁》只是将三国作为一个故事背景，运用好莱坞的创作手段，最后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部商业大片。我觉得引用北大一个老师的话特别准确：如果说《三国演义》是在《三国志》上进行的再创作，那么《赤壁》就是在《三国演义》上进行的再创作。”对艺术的准确把握让臧金生一下子找准了导演的创作核心。

追求表演艺术的情景交融

在中国传统艺术中，对意境的追求始终是艺术家的首选。所谓意境，就是指一种情景交融的境界，它体现为若有若无的朦胧美、有限无限的超越美和不设不施的自然美。臧金生希望自己的表演能够达到不设不施的自然状态。

他的艺术之路可谓一帆风顺。1985年，还在电影学院学习期间，臧金生就主演了电影《淘金王》，他饰演男一号许天雄，并以粗犷朴实的表演，塑造了仗义疏

财、乐于助人且武艺高超的淘金王形象。接着他还与宋佳主演了14集电视连续剧《蛙女》，他在剧中饰演大流氓头子刘铁生。1987年，臧金生获得了北京电影演员剧团赵子岳青年演员进步奖。

近些年，臧金生接连拍摄了几十部大型影视作品，有电视剧《海马歌舞厅》、《野火春风斗古城》、《水浒传》、《笑傲江湖》、《天上人间—还珠格格三》、《大唐芙蓉国》、《大旗英雄传》、《杨三姐告状》、《保卫婚姻》、《神话》等；电影《大撒把》、《离婚大战》、《赤壁》等。

谈起表演，臧金生有着自己的理解。“汤一介曾说和的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我认为表演的最高境界同样是天人合一，就是强调物我同一、天人相合。这种境界，实际上是达到了真善美的境界，也正是在真善美统一的基础上，艺术的审美境界才能达到最高。这就像郑板桥画竹，在清晨观察竹子，眼中之竹就是艺术的体验阶段；而后他胸中勃勃，遂有画意，开始构思如何画竹，胸中之竹是艺术的构思阶段；最后画家磨墨展纸倏然落墨的手中之竹便是艺术的传达阶段，同我们在舞台上表演是相同的。”

臧金生认为，表演不同于造型艺术，用动作的最佳瞬间给人以想象、联想；表演强调真实和忘我，也就是进入剧情。近几年来，他接拍了不少古装戏，服装都是厚厚的盔甲和长袍，在炎热的夏季拍戏，从凌晨起来化妆、上装，直到晚上才卸装，每天晚上脱去那身服装就犹如卸去了一身重载。在拍摄《大旗英雄传》时有一组骑马的镜头，在拍摄中马突然受惊，臧金生一下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当场摔得腰椎骨折，庆幸经过一年多的治疗已基本康复，不过至今还带着护腰，一到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

演员这个行当虽然外表很光鲜，但其中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表演中受伤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真正痛苦的是塑造人物的创作过程。任何一门艺术的创作过程都是痛苦的，要经过不断的选择、加工、提炼、组合，再融会艺术家的想象、情感等多种心理因素才能最终完成。

臧金生对此的认识是：“创作过程苦是苦，但演员同时也在享受这个过程。特别是自己塑造的人物形象得到了观众的认可，那时感觉再痛苦也值得!”

臧金生就是这样一个对艺术执着并一丝不苟的人，他追求表演艺术水乳交融的高境界。这不仅是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对观众的一种责任，就像他自己所说，“每一部戏都是一个新开始，用心去演，才对得起观众，对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