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价值观与斯达汉诺夫运动之辨

2009-08-12 10:00王立强
探索与争鸣 2009年5期
关键词:劳动竞赛苏联劳动

李 燕 王立强

内容摘要 斯达汉诺夫运动是20世纪30年代苏联社会主义劳动竞赛的主要形式。关于这场运动的产生原因,从当时直至现在,说法不一:有强调政治因素的,有侧重物质利益分析的,还有从社会效应角度看待的。从苏联当时的社会情况看,这场运动的出现,是适应苏联社会主义工业化建设对技术人才和管理人才的需要,与当时苏联共产党的号召激发了工人的劳动热情,计件工资制度的激励机制等因素有关。从精神因素说,社会主义价值观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精神动力。

关 键 词 斯达汉诺夫运动 社会主义劳动竞赛 社会主义价值观

作者 1李燕,清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后,燕山大学副教授。 (北京:100084)2王立强,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心研究员。(北京:100006)

在苏联社会主义建设历史中,社会主义劳动竞赛是一种重要的劳动组织形式。从国内战争时期的星期六义务劳动开始,直到苏联解体前,劳动竞赛作为组织生产活动的方式,几乎贯穿整个苏联历史,对于苏联的经济建设,尤其是前几个五年计划的完成起到了重要作用。斯达汉诺夫运动就是在第二个五年计划时期兴起的、以矿工斯达汉诺夫命名的社会主义劳动竞赛运动。这场运动以采用新技术改进生产工艺、打破劳动定额创造新纪录、提高劳动生产率为主要内容,在全国各地广泛开展。作为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史上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群众劳动竞赛运动,它的兴起是轰轰烈烈的,影响也是十分深远的。在苏联时代,斯达汉诺夫的名字家喻户晓,斯达汉诺夫的纪录以及他的回忆录《我的成长故事》被编进中学教科书,几乎所有中学生都知道。斯达汉诺夫一度成为人们崇拜的对象,他被邀请出席各种演讲活动,得过列宁勋章,当选苏共中央委员,还被授予社会主义劳动英雄称号,在一定意义上说,他就是苏联工业化成就的化身。不过,从上世纪60年代以后,斯达汉诺夫作为一颗“政治明星”悄悄陨落,他几乎不再参加与他的名字有关的那场运动的纪念活动,1975年也没有参加纪念斯达汉诺夫运动40周年的庆祝大会,1977年他的逝世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上世纪80年代末,斯达汉诺夫的名字又开始被历史学家和政论家提起。只不过在这些人的笔下,斯达汉诺夫几乎完全成为一个反面人物,他的形象成了一些对苏联行政命令体制和计划经济体制进行批判的批评家们的合适的“靶子”。斯达汉诺夫的劳动纪录被解释为政府指定的政治行为,甚至被解释为假造的;斯达汉诺夫运动被说成是得到“命令”的、以降低产品质量为代价提高劳动生产率的手段,并借以加剧对所谓破坏国家建设的“怠工者”和工程师的镇压。这些说法在苏联解体后一度盛行。

进入新千年以来,几乎每年8月,在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报章上都会有一些文章回忆斯达汉诺夫运动,评价斯达汉诺夫以及那场运动。有人认为,这位曾经影响几代苏联建设者的英雄人物被苏维埃政权忘记,在苏联解体前后又几乎被当作历史上的反面人物,是不公平的。有文章指出,历史不仅仅是由政治家、军事统帅以及科学家写成的,一个普通工人用自己的勤劳创造了劳动纪录,写就了那一段历史甚至今天的历史,那是一种崇高的精神境界,不能忘却。2007年,在这位劳动英雄逝世30周年之际,俄罗斯《真理报》重述斯达汉诺夫的一生,不过,似乎更强调英雄的“另一面”;还有文章考证斯达汉诺夫运动到底是不是真的,工人的劳动热情是不是利益驱动,斯达汉诺夫本人后来与斯达汉诺夫运动还有没有关系等等。[1]

看来,有关斯达汉诺夫运动的不同认识依然存在,并且还要继续争论下去。斯达汉诺夫运动能够出现、扩展到全国,并延续后来几乎半个世纪的苏联历史,到底是一种政治运动还是经济现象?换言之,那场轰轰烈烈的劳动竞赛是党的号召、组织推动的结果,还是计件工资制这种物质利益驱动的结果?人们怀着怎样的热情投入到创造纪录的活动中?应该如何认识当时人们那近乎“疯狂”的劳动热情?对这些问题的不同看法,实际上反映出当今研究者对斯大林时代苏联劳动管理体制的不同认识,以及对于当年那些以忘我的劳动热情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的人们的行为如何评价等问题,也反映出对斯大林体制、苏联社会主义建设成就如何看待,并影响到当今时代人们对上世纪30年代苏联建设者的价值取向的理解。

两种完全相反的解释

斯达汉诺夫运动作为一场全社会参加的劳动竞赛运动,在20世纪30~50年代苏联政治、经济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对于这场社会运动的起因,在苏联和西方学界有着几乎是完全相反的解释。

1.苏联官方肯定这是一场学习与掌握新技术的群众运动

在苏联开始社会主义工业化建设早期,像第聂伯河水电站、乌拉尔机器制造厂等大规模工厂、电站类基础设施建设,不需要工人掌握太多的生产技术,人们只要有劳动热情,能够加快建设速度就是对国家的贡献,于是,劳动突击队成为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劳动竞赛的主要形式。而当工厂开工、机器运转、农业集体化中拖拉机逐渐普及后,苏联的建设遇到了一个困难:极端缺乏能够组织新企业的生产和掌握复杂技术的人才。于是,让更多的工人掌握新技术就成为当务之急。1931年,斯大林在一次讲话中提出“在改造时期技术决定一切”,党通过开办各类技术学校和训练班培训工人,还支持共青团举行社会性技术考试,在钢铁生产、机器制造和煤炭行业中培养熟练工人,为集体农庄训练拖拉机手和农业机器操作人员。

第二个五年计划开始后,国家需要大批掌握和灵活运用技术的干部,来领导工农业和运输业的生产。1935年,斯大林在苏联红军学院的讲话中,又提出“干部决定一切”,将社会主义建设对技术的要求提到更高一个层次上来。斯大林的两个口号反映出苏联工业化建设时期国家对技术工人的需求,给青年工人以激励和启发,成为当时苏联共产党号召人们学习和掌握新技术的代表性口号。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出现了斯达汉诺夫运动。

斯达汉诺夫等人打破劳动定额、创造新纪录的行为得到党和政府的大力宣传和表彰。1935年11月,在克里姆林宫召开了全苏斯达汉诺夫工作者第一次会议,参加会议的有3000名工业和运输业的斯达汉诺夫工作者。斯大林在会议的最后一天发表讲话,他总结斯达汉诺夫运动的特点:“几乎是自发地由下面开始的,但当它出现后,又不是逐渐地,而是像飓风那样空前迅速地传播到苏联各地。”他认为这场群众运动的产生有四方面根源:30年代的社会主义国家苏联,工人物质生活状况得到根本改善;消灭了剥削,人们热爱劳动,劳动成为一件十分光荣的事;在苏联工厂中,新技术、新设备的采用,使工人有可能提高劳动生产率;在男女工人中的那些掌握了新技术的人才,是推动斯达汉诺夫运动出现的力量。斯大林的讲话为这场群众运动定下了基调,即:斯达汉诺夫运动是社会主义国家里掌握了新技术的工人群众的自发行动。在苏联当时以及后来的一些文章著述中,一般都以斯大林的讲话为根据,将斯达汉诺夫运动产生的根源归结为社会主义制度下工人们的劳动热情,以及第一个五年计划和第二个五年计划期间,在苏联形成的学习新技术的浪潮。

2.西方学界始终强调这是苏维埃政权“利用物质利益”刺激的结果

最初,西方人并不十分清楚苏联出现的青年突击运动和斯达汉诺夫运动是怎样的一种劳动组织形式,他们曾形象地称之为“赶工”(speed-up)。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和研究,西方人对斯达汉诺夫运动更多地是采取批判的态度,从经济制度层面上加以分析。20世纪30~50年代曾在苏联城乡实地考察过的联邦德国人克劳司·梅特纳认为,斯达汉诺夫运动出现的主因是由于实行了计件工资制度,苏联的计件工资制度实际上具有资本主义剥削的性质,人们在社会主义劳动竞赛中努力工作是因为他们希望获得工资外的更多收入。半个多世纪后,美国经济学家奥尔森在他的遗著《权力与繁荣》中,从制度经济学角度比较详细地分析了斯达汉诺夫运动的产生根源。他认为,斯大林时代的苏维埃国家用最大程度地压低劳动者工资,实行奖金、累进计件工资制,对斯达汉诺夫工作者予以奖励,以及向生产效率特别高的工人发放特殊额外津贴等方式提高劳动者的劳动热情,来保证工业建设的快速进行;在农村则用迫使农民向集体农庄提供大量密集劳动,以此换取一点时间经营分配给他们的一小块私人土地的方式,实现“社会主义的原始积累”。当时的苏联就是通过这些手段来达至经济的增长,而实际上那是一个低效的体制。他将斯大林时代的苏联视为一个通过专制权力采用“狡诈”的手段实现繁荣的典型。换言之,在奥尔森的笔下,苏联社会主义劳动竞赛是在意识形态烟幕下,用物质刺激掩盖剥削以实现经济快速增长的典范。

对斯达汉诺夫运动的发起原因的这两种解释,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分别成为苏联与西方的“主流”说法,后者甚至延续至今。从意识形态角度看,这两种说法似乎是相互对立的:苏联共产党强调的是社会主义制度下人民的劳动热情,西方则突出苏联共产党利用经济手段刺激人们,目的为实现经济快速增长。在冷战时期,这两种观点几乎水火不容。时过境迁,如今回头看,这两种因素对于斯达汉诺夫运动的发起都曾是十分重要的推动力量。有材料表明,在斯达汉诺夫运动发起之前,在苏联的很多企业就已经开始了劳动竞赛,斯达汉诺夫只是他所在班组推举出来的一个创纪录的代表。他创造劳动纪录的当天,矿井就召开党委会:“矿党委认为,斯达汉诺夫创造的纪录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用镐头挖102吨煤,这是一条完成斯大林同志关于干部要无条件保证提前完成年度计划之命令的可行途径。”矿井党委作出了对斯达汉诺夫进行表彰的决定,并在全行业宣传,最终变成一场群众劳动竞赛运动。就此意义而言,党的号召与组织推动,是斯达汉诺夫“一夜成名”并成为全国性群众运动的主要动力。

同时,在斯达汉诺夫运动发起前后,计件工资制度也给斯达汉诺夫本人以及其他斯达汉诺夫工作者带来了“不菲”的收入:首次创造纪录的那一天,斯达汉诺夫在一个班内挖煤102吨,挣得200卢布,而平常的一个班的收入是20~30卢布。斯达汉诺夫运动开始时期,一个采煤能手在一个月能挣近400卢布,掘进工种的斯达汉诺夫工作者每月能挣1600卢布乃至更多,而同期低工种的工人工资只有100卢布……[5]越来越多的材料说明,在当时确实存在上下收入相差十几倍的计件工资制度,这个制度给创造纪录的工人带来了高收入。对于计件工资的激励作用,当时的苏联史学界并没有完全否定,但也不宣传,因为政府更侧重于精神作用。事实上,一场社会运动的产生与扩展,其动力应是多方面的。在社会主义工业化建设时期的苏联,国家对技术人才和掌握技术的管理人才的需要,是社会需求导向;计件工资和奖励制度,是国家为鼓励人们学习技术提高劳动生产率而采取的推动措施。在有了社会需求又有了制度推动后,将单个人提高劳动生产率的活动变为一场社会运动,就需要有组织上的动员与组织体系的保证。单纯强调某一个方面都有失偏颇,不能完整揭示这场社会主义劳动竞赛运动的起因。另外,党的号召与计件工资的激励,都是外在的客观因素,按照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点看,外因必须通过内因发生作用。因此,对于这场运动的发起,除应看到执政党的号召与组织,计件工资制度等制度层面上有形的因素外,还要从社会学角度研究人们的心理和思想等精神层面的原因。

社会主义价值观:不可否定的精神动力

一位历史学家说过,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党的号召能够得到广泛的社会响应,千百万苏联劳动者能够以超乎寻常的热情投入到创造纪录的活动中,除了有形的、看得见的政治、经济因素之外,更主要的还有思想原因。为实现社会主义工业化而在全国开展的社会主义劳动竞赛运动,在今天回顾看来,与其说是一场群众运动,不如说是一个精神活动,它的根本思想动力是社会主义价值观。

社会主义价值观是人们对社会主义价值的总的看法和根本观点,反映出社会主义制度下人们的价值判断。与以物质基础为主要衡量标准的资本主义价值观不同,社会主义价值观更多地体现为一种精神追求,主要是精神领域的内容。其具体表现是:以爱国主义为表现形式的对国家的责任感,因国力增强而产生的自豪感,对社会负有的责任心和义务,对家庭的责任等等。20世纪30年代的苏联,社会主义价值体系正处于确立阶段,作为一个刚成立的社会主义国家,一个年轻的、代表人类未来发展方向的社会主义国家,其价值观、世界观、生活方式都不同于西方国家,人民对人类历史上这种新生制度充满向往,对未来充满信心,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有一种骄傲和自豪感。他们感受到自己是国家的主人,希望用自己的劳动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以自己的行动为国家增添荣誉,党和政府的号召就是自己生活和学习的动力,只要社会需要,每个人都愿意付出全部努力甚至牺牲自己的一切。因此,当党的领导人提出学习新技术提高劳动生产率这一号召时,能够在劳动群众中得到广泛响应,并且,很多人都以能够亲身践行为荣。在参加全苏斯达汉诺夫工作者大会时,斯达汉诺夫这样谈他创造纪录时的想法:“国际青年节在临近,我想要创造一个纪录来纪念它。”布塞根则说:“我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像对学习那样充满梦想。我想知道汽锤是怎样造成的,并亲手制造它。”[6]这是一些具有全新风貌的苏维埃人,一位西方人将他们称为“新人”[7],他们具有与西方人不同的思想境界和劳动精神,正是这种崇高的思想境界才促使他们去创造劳动奇迹。

促使那些劳动者创造纪录的,还有对苏维埃国家的热爱——爱国主义精神。苏联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适逢西方国家遭遇经济危机,苏联借机引进外国先进技术与设备,还聘请了一批外国专家和技术工人到苏联工作。在工作中,一些外国专家的鄙夷与轻视,给苏联青年以很大刺激。斯达汉诺夫工作者И.И.古多夫在创造了第一个生产纪录多年后回忆道:“当时是什么力量促使我忘我地工作?是为了多得些报酬?是的……但又不仅仅是这些,……是那些有关苏联工人如何笨拙的说法刺痛了我。”[8]到30年代中期,经济危机刚过,资本主义世界一片衰败,苏联却在热火朝天地加速进行第二个五年计划的建设,两者对比,更显示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正因此,苏联青年以极大的热情投身于社会主义建设,并坚定不移地相信这个国家的明天一切都会是美好的。这是一种迥然不同于资本主义世界尔虞我诈、自私自利的价值观念,这种信念促使人们全身心投入到建设中,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健康和家庭。当时,不仅苏联青年忘我地投身于建设,连西方国家的青年对苏联也十分向往:在斯达汉诺夫的事迹传到国外后,他成了苏联最知名的人物之一,美国林肯大学请他邮去自己的照片,为的是“把它放到那些我们时代或我们以前时代最伟大的人们的照片和亲笔信当中”。当时,法国矿工也前来研究他的经验。[9]我们可以将这些举动理解为西方人对各种纪录的狂热崇拜,不过,斯达汉诺夫的纪录确实已经成了真正的世界性成就,这也是令所有斯达汉诺夫工作者感到骄傲的事情。

此外,成为斯达汉诺夫工作者所获得的社会声望,也吸引更多的青年努力创造新纪录。一位冶金业斯达汉诺夫工作者В.М.阿莫索夫曾回忆说:“原来我是一个落后的人,劳动竞赛激发了我的求知欲,我开始学习技工课程,结业成绩为优。市党委派我到哈尔科夫学习……作为先进工作者,提拔我进入党的机关……1939年我被授予劳动红旗勋章。”[10]党和国家给予斯达汉诺夫工作者的荣誉以及全社会的尊重,无疑是青年工作者创造劳动业绩的一种巨大推动力量。正因此,斯达汉诺夫工作者在获得高收入时,并不隐瞒自己的收入,他们购买文化用品来丰富自己的生活,姑娘们会花很多钱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些。因为他们相信,只有在社会主义的苏联,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才会给工人带来高收入,“在资本主义国家,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只能导致工人被辞退并使得资本家更富裕”。[11]换言之,工人们创造生产纪录,是因为他们将当上斯达汉诺夫工作者视为最光荣的事。诚如当今人们总结的那样:“在那个时代创造纪录不是为了金钱,也不是为了名声,而是为了人的精神的崇高。”[12]正是有了这种精神动力,怀着对共产主义理想的必胜信念,才使得几百万普通劳动者投入到忘我的劳动中。要知道,千百万零人在突击劳动中收获的不只是物质生活条件的改善,还能感受到道德水平的巨大提升,以及国家实力迅速增强而带来的自豪感。也正因有了劳动者的巨大热情,当时的苏联每年有600个新企业建成投产,社会主义工业化建设取得了辉煌成就。

这一点,连苏维埃制度的反对者也不得不承认。波兰历史学家多伊彻在自己的著作中,用很不屑的口吻写到:“斯达汉诺夫运动和‘社会主义劳动竞赛使工人的摄取欲达到了极端,推动他们在机床前互相竞赛”——他把斯达汉诺夫运动和“社会主义劳动竞赛”的主观因素归结为工人的物质需求或经济利益。不过,他也承认工人们的社会主义劳动热情,认为在当时人们身上,还保留着“(无产)阶级的团结一致和马克思主义的战斗性”,肯定“任何一个在30年代观察过首批突击队员的自我牺牲精神和劳动热忱的人,都会对此深信不疑,他们简直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在乌拉尔光秃秃的山岩上或更遥远的东方建起了钢铁厂和电站”。[13]30年代中期曾访问过苏联的法国作家纪德,对斯达汉诺夫运动提高劳动生产率很不以为然,认为是苏联人的懒惰和劳动效率低下,才使当政者想出这样一个调动人们积极性的办法。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正是斯达汉诺夫工作者和一代热血青年热爱工作,给这个沉闷的国家带来了生机和活力。[14]

20世纪80年代末,在一些历史学家和政论家笔下,斯达汉诺夫和以他命名的那场劳动竞赛运动遭到了批判,斯达汉诺夫的“堕落”与苏联解体似乎也从反面证实了这种理论,因此,苏联解体后,否定斯达汉诺夫运动的说法一度盛行。事实上,苏联解体不等于社会主义完全失败,也不等于社会主义制度在它存在的时代一无是处,不能因苏联解体就完全否定苏联历史。正如一位历史学家说的:“人们过于注意每一时代的消极面貌,有时使人忘记了它还有另外一面,使人因而想像到有这样一种人类,这种人类不是通过不满意从满意过渡到满意,而是从不满意过渡到不满意,从错误过渡到错误。”[15]苏联解体有经济原因,有政治原因,甚至包括普通百姓对当政者的失望,对政治的冷漠,对党的号召没有反应,但这不代表半个世纪前的苏联民众的观点。以此掩盖半个世纪前苏联劳动者的劳动热情,不仅不符合历史事实,也是对那些曾经为建设和保卫社会主义事业出力流汗甚至牺牲生命的人们的贬低。这样做,既违背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原则,也违背了历史研究的基本准则,那就是尊重历史事实。正确看待苏联历史,肯定苏联历史上积极的一面,既是尊重历史,也是尊重历史中的人民。如果因为苏联解体就对苏联历史上所有的人和事都完全否定,连苏联历史上创造了巨大精神财富的那些人们也都予以否定,甚至认为苏联的整个70多年历史全部是悲剧,那么,这对于这个国家的全部历史才是一出真正的悲剧。

[本文为河北省教育科学研究“十一五”规划立项课题“社会主义价值观教育:成就与缺失——以苏联和中国为例”(08070003)的成果之一。]

参考文献:

[1][5][9][11][12] http://www.kommersant.ru/k-money-old/story.asp?m_id=17594; http://www.partyofr-egions.org.ua/contrprop/resonance/43a9221804585/.

[2]斯大林选集(下卷). 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79:379-380.

[3]克劳司·梅特纳. 苏维埃人剖视. 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64:66-68、73.

[4]曼瑟·奥尔森,苏长和、嵇飞译. 权力与繁荣. 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2005:86-104.

[6][7]Anna Louise Strong.The Stalin Era. New York:Mainstream Publishers,1956:52-53、47.

[8][10]В.А.Шестаков М.М.Горинов Е.Е.ВяземскийИстория отчества ⅩⅩ век .Москва,2002:167.

[13]伊萨克·多伊彻,施用勤、张冰、刘虎译. 流亡的先知——托洛茨基:1929-1940. 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116-117.

[14]安德烈·纪德,徐和瑾、马振骋等译. 纪德文集. 南京:译林出版社, 2001:906.

[15]贝奈戴托·克罗齐,傅任敢译. 历史学的理论和实际.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153.

编辑 杜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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