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 瑶
摘 要: 人与自然的关系是文学永恒的主题。在人类生存环境日益恶化的当下,生态文学研究受到了广泛的关注。纵观生态文学作品,可以发现生态文学在如何激起人类对自然的热爱,如何唤醒人类保护生态的意识方面主要通过两种方式:悲和喜。本文试通过对瑞切尔·卡逊、麦尔维尔、梭罗、狄金森等作家具有代表性的生态文学作品的分析,对悲和喜两种生态文学的文学形式及其效果进行了研究。
关键词: 生态文学 悲与喜 人与自然
一、生态文学崛起的背景
随着生态危机的日益加剧,人类的居住和生存环境受到极大的威胁,保护生态环境,缓解生态危机成为全社会共同关注的热点问题。生态文学的崛起正是这一问题在文学领域的热烈响应,关注和研究生态文学日益成为文艺理论界的热门话题。生态文学是特指诞生于现代生态危机和精神困境的背景下,通过对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自我等关系的描写,表现人类所面临的自然生态危机及其背后所蕴涵的深层的精神生态的危机,对处于存在困境的自然、人、宇宙的整个生命系统进行审美关照和道德关怀,呼唤人与自然、他人、宇宙的相互融洽和谐,从而达到自由与美的诗意存在的文学世纪。
人与自然关系的主题是文学再现中古老而永恒的主题,从神话传说到宗教经书,从文艺复兴到启蒙运动,从浪漫主义到自然主义,从现代化到现在全球化,人和自然的关系一直或隐或现地出现在文学作品中,始终是文学理论探讨的古老的对象。然而,在历史的演进和人类社会复杂化的过程中,人与自然的关系呈现出不太乐观的发展趋势,各种危机迫使人类反思文化和历史的走向。空气污染、臭氧层破坏、温室效应、物种多样性急剧减少等地球失衡与环境恶化的种种表现,提示着人类作为生物物种正在面临的生存危机。同时,伦理、道德、观念、信仰等方面出现的社会文化危机则提醒我们审视文明发展过程中人与自然关系的深层基础。人与自然的疏远和人与人的疏离也许只是一个过程的两种结果。各种潜在的和显现的生态文学文本在各自的历史和文化背景中选择了自己的表达。
二、生态文学的两种形式
纵观生态文学主要是通过两种方式呼唤人们的生态意识:展示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及其营造的美景佳境,激起人们的热爱自然、保护生态的意识;描述人与自然相互对立及其造成的生态危机,从反面唤起人们的生态优患和生态保护意识。
(一)悲
营造悲剧效果的生态文学常常反映的是人与自然的矛盾问题。为了能在更大程度上震撼人的心灵,这一类生态文学多采取悲剧的形式,通过展现美好事物和美丽自然的无情毁灭,以及人类在征服自然的过程中所遭受到的“自掘坟墓式的惩罚,呼唤人们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充分认识自然本身的价值,在实践中尊重非人类的自然物和各种生命的存在权利,敬畏自然,摒弃对大自然不负责任的态度。严重的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已经造成了巨大的生存环境危机,这危机不仅属于人类,更属于整个生物界。无论是人类还是动植物,甚至是肉眼看不见的细菌,都在这场上演的悲剧中扮演着悲剧的角色,只不过智慧的人类同时扮演着双重的悲剧角色:既是悲剧的制造者,又是悲剧的受害者。
1.瑞切尔·卡逊
生态文学家瑞切尔·卡逊(Rachel Carson)的《寂静的春天》讲述了发生在杀虫剂、鸟类及地球之间的悲剧。作者以生动而严肃的笔触,描写因过度使用化学药品和肥料而导致的环境污染、生态破坏最终给人类带来不堪重负的灾难。
2.麦尔维尔
麦尔维尔的《白鲸》通过对“裴廓德”号船长亚哈及其率领的船员在海洋中疯狂捕杀鲸鱼、最后被海洋吞灭的隐喻性、悲剧性的叙事描写,揭露出人类蔑视自然、疯狂掠夺自然的恶行,历史前瞻性地揭示出这种恶行所引起的必然后果——自然界对人类的惩罚,并更本质性地指出,人类受到自然界惩罚这种必然结果的责任在于人类本身,人类只有尊重自然,合理利用自然资源,才能走出人类自身的生存困境。《白鲸》先叙述了早期作为谋生手段的捕鲸业所呈现的和谐气氛和捕鲸业带给人类的福祉,接着指出,随着美国工业社会的进程加快,美国工业装备的捕鲸船只数量数百倍地增大,几年中就赶上了荷兰、英国、法国,所捕到的鲸鱼数也是前几年的总和。这里的捕鲸行为应被看作是美国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海外扩张的一个缩影。捕鲸船就是一个流动工厂、生产车间,一个具有“加工鲸脂”、“炼取鲸油”、“再把鲸油装进大桶”的类似生产流水线的基地,一个美国海外帝国主义掠夺的隐喻性象征。捕鲸船载着人类掠夺自然的野蛮欲望,成为人类从自然界中获取巨大资本利益、向自然界榨取资源的野蛮工具。人类对自然万物的蔑视与伤害,必将受到自然界的惩罚。在《白鲸》中读者深刻体会到人类对鲸鱼仇恶式的凶杀带给人类的灾难性后果。第七章“我”在小教堂前看到了墓地中许许多多为纪念海上丧生水手的纪念碑和许多丧失丈夫、心情压抑的寡妇们。每年很多捕鲸船被鲸鱼撞翻,上千水手丧生在海上。亚哈船长的腿被白鲸咬断了,换了一只假腿。他们在海上碰到的另一只捕鲸船的船长的胳膊也是被鲸鱼咬掉之后用牙骨制成的。亚哈带领船员们对白鲸疯狂追杀,其必然结果就是自身遭到自然的惩罚与灭顶之灾。在与自然的对抗中,人类最后吞下的只有失败的苦果。
悲剧的展示,有效地提升了生态文学“反思性”和“批判性”的高度,也促使人们在震惊之余自发地对人类过去的不合理观念和行为加以否定和拒斥,以期人类自觉增强生态环境保护意识,肩负起保护生态环境的责任和义务,从而推动生态文明的发展。
(二)喜
生态文学作品中的另一类通过描写自然的美景,展示出人与自然休戚与共、和谐共处的生态理念,唤起人们对自然的热爱。“生态中心主义”主张“普遍共生”与“生态自我”的原则,主张人类与自然休戚与共,将人类的“自我”扩大到自然万物,成为人与自然是主体间平等对话的关系。因此,在“生态中心主义”理论之中人类不以自然为敌,而且成为自然之友,自然也在广义上成为人类生存发展的有机组成部分。
1.梭罗
美国的作家梭罗的《瓦尔登湖》就是这类绿色生态文学作品的代表作。梭罗的自然观深受其导师爱默生的超验主义思想的影响认为自然是宇宙精神的创造,人是宇宙中的一分子,所以自然与人的精神是相通的。梭罗将爱默生《论自然》中的抽象自然化为了具体可感的自然,看到了自然本身的精神价值,并将其视为具有情感力量和道德启示的独立生命体。自然是知识的源泉,梭罗对博物学的兴趣在《瓦尔登湖》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梭罗以生物学家的敏锐眼光,细致观察各种自然现象,并以文学的笔触记录了涉及植物学、动物学、鸟类学、昆虫学和鱼类学等领域的自然知识,使《瓦尔登湖》也带有了自然知识读本的色彩。他细致描述了湖畔景物的四季变化,甚至根据夏秋冬春的气候变化安排整部作品的叙述顺序,并从中体会到了一种生命不断更新的人生感悟。但梭罗并不是以不动声色的机械观察态度,将自然看成是科学研究的对象,而是体察到了自然赋予人类的精神价值。他以生态学家的眼光,意识到想要穷尽不断演化的自然知识宝库是不现实的,他说:“我每天生命的最真实收获,也仿佛朝霞暮霭那样地不可捉摸,不可言传。我得到的只是一点儿尘埃,我抓住的只是一段彩虹而已。”可见,梭罗以自然的神秘性提醒人们要对自然怀有尊重与敬畏之情,他这种具有超前意识的自然观使他成为“生态学前的生态学家”。梭罗在《瓦尔登湖》中对自然美景的描绘充满诗意。然而,他对自然的赞美并不停留在将它视为审美对象的层次上,而是在生态美学的范畴中,吟咏讴歌自然生态的和谐之美,从中领悟到美在自然、美在生命的美学真谛。“牛蛙鸣叫,邀来黑夜,夜鹰的乐音乘着吹起涟漪的风从湖上传来。摇曳的赤杨和白杨,激起我的情感使我几乎不能呼吸了……”这幅动植物与自然天象相互交融的和谐美景诠释了作家所要呈现的“生态美”的概念,同时也流露了作家希望这份自然美不被人类所侵扰的愿望。“生态美是充沛的生命与其生存环境的协调所展现出来的美的形式。通过这种形式,生物与环境之间的文流融合、协同合作的关系透露出内在‘神性,焕发出美的光辉”。和谐性是生态美的突出特征,梭罗与松鼠、鸟雀、鱼群的亲密相处,以及与花草树木、山水湖泊的和谐共存都体现了他所持的生态种类多样性的宽容态度。他认为,生态美是无需旁人的欣赏而客观存在的主体,他不同意西方近代哲学将自然与人类划分为事实和价值两个部分的狭隘思维,而在作品中赋予了自然以独特的审美价值,将其看成是创造生态美的独立主体。只有与精神相通的审美才是深刻的,他的审美观与他所持的超验主义自然观一脉相承。
梭罗在瓦尔登湖畔的生存实践显然是对这种狭隘的自然观的反驳,实践着一种“生态中心主义”的生态哲学,以期实现人与自然共同发展的“生态人文主义”和谐状态。梭罗在《瓦尔登湖》中处处表现出对自然的一份感激和尊敬。把自己和自然的关系视为一种“美好而仁爱”的骨肉亲情,认为生态系统中的每个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权利,作为其中一部分的人类必须怀着“敬畏生命”的自然观,以平等的态度善待与我们共存的自然。
2.艾米莉·狄金森
另一位代表人物是美国诗人艾米莉·狄金森。在她的在许多诗歌中,狄金森对自然的感悟充满了和谐的精神。从19世纪50年代起就开始遁世绝尘、足不出户的艾米莉·狄金森在自然和社会之间,毅然选择自然并全身心投入自然。她研读过华兹华斯、布来恩特等浪漫主义诗人的诗歌,他们那种从自然寻求新的意义和灵感的精神深深影响了她。以爱默生为代表的超验主义也对其有深远的影响。超验主义相信人与自然的统一,认为自然界的美无所不在,人们只要进入大自然,便可领略到大自然的风采,人的灵魂便可在自然的美的熏陶下得以净化和升华。狄金森从大自然的美中感知真理,感受到大自然是天国所在,是神意的象征,甚至比天国更圣洁,比神意更容易接近。
狄金森早期的自然诗作常以她特有的方式去感知大自然,将它歌颂为天堂,讴歌它的和谐,写它给人类带来的愉悦。她把大自然比喻为柔情盈怀的“母亲”,这位“母亲”对人间的“孩子们”充满爱心。当夜幕降临,“孩子们”进人梦乡时,她点亮一盏灯,从空中俯身轻声祝福,接着,这位“母亲”带着无限的温柔和爱意,将手指放到“嘴边”,示意大地安静,唯恐有任何轻微的声音惊扰“孩子们”的酣梦。此时,诗人把人与大自然的和谐表现得淋漓尽致。在《我的河在向你奔来》一诗中,诗人以为,蓝色的海洋是慈样和蔼的,她愿意化作河流,奔向海洋温暖的怀抱,这充分流露了诗人渴望投身大自然的急切心情。诗人在《我品尝未经酿造的饮料》中写道:“我陶醉于清新的空气/我豪饮那晶莹的露水/在漫长的夏季,我常从熔蓝的酒店蹒跚而归。”1861年她在《天堂,为我难以企及》中又进一步视山川、果园、围场为“天然的乐园”,认为自己只要能到这些地方,人生就没有多少遗憾了。
这些自然诗反映了狄金森在追求一种人与自然和谐亲密的关系,即“天人合一”的生态理念。狄金森在空气、露珠、树木、花朵等的小世界里找到了友谊和欢娱,她对自然的敏感显示出她已把自己的生命节奏调谐得与自然完全合拍。她紧随自然跳动的韵律,诠释着她对自然的体悟。只有像狄金森、爱默生这样把风景作为有机整体进行把握,才能把个体投身到自然中去,实现个体生命与字宙生命的融合。
悲指向毁灭,喜指向生存。但不论是展示毁灭还是寄望生存,生态文学的根本着力点都是调整人与自然的关系,这是一种破除人类中心观念并以自然主体意识或生态整体主义为核心思想的文学,它从生态整体利益的角度表现自然与人的关系,并进而探寻产生生态危机的社会根源,也体现出作者难能可贵的生态意识及忧患意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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