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为至性，笑傲人生

摘 要：由小说题目不难看出作者的创作意图，那就是解读“重庆性格”，为一代重庆人“树碑立传”。重庆性格包含怀旧、宽容、善良、重情好义、“赌” 等内涵。作品中主人公活得纯粹而又认真，他们把童年世界中的“打赌”等一些游戏活动保留、发展为成年世界中的行事方式，并进而升华为一种人生哲学或人生境界。

关键词：重庆性格 怀旧 “赌” 行事方式 人生哲学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是教授、作家莫怀戚先生新近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小说这样命名的含义显而易见，即以长江边上、远离市区的白沙码头为舞台，演绎这方水土养育的这方人形形色色的人生悲喜剧，以此来表现因长时期的文化积淀而形成的“重庆性格”。也算是追忆很值得缅怀的上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重庆人的一段爱恨交织的城乡生活。

作品中的重庆人喜欢念旧，儿时长大的一群人有着浓得化不开的亲情。他们一起到中梁山夜猎，到麻柳滩野炊、夜炊，到农民老十一家吃火锅。并且，这个群体、这种集体生活他们还要维系很久。他们为自己，也为这个圈子里的别人活着。十三弟为替八师兄报复小工人，可以不惜性命、不计代价。大师兄为了老青猴的经济利益，率队出征，可惜命丧河底。二师兄为兄弟们做家具，受苦受累，夜以继日，累得心脏病复发。他们心里，只有姊妹们的情、兄弟们的义，唯独没有自己。他们喜欢艺术，悟性很高，似乎人人都是吹笛弹琴的好手，更不消说，从他们中走出了八师兄、公主这样的艺术家。物质的匮乏，没有消磨掉他们的才情，相反，他们却通过对情感、友谊的看重，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如顺风行船。他们心地善良，心胸开阔如长江，特别善于包容、宽容别人。如同火炬轮流传递，他们似乎有个约定，保护着被拐卖至此、神经有些失常的“白萝卜”。也许是因生活在江边见惯了生死，他们把死看得稀松平常，不以为意。

如果重庆性格仅限于此，业已很好。但笔者认为这尚未触及重庆性格的核心。重庆性格的核心要素，重在一个“赌”字。因为在作品里面，与“赌”有关的文字有十余处，加起来有几十页，这是无论如何跳不过去的重要内容。一提“赌”，人们就会色变，以为不是什么好事。但在此，“赌”非赌博，亦非巧取豪赌。

首先，“赌”在作品中是作为一种决定事情的方式而存在的。作品中人物的性格都比较单纯，遇事不会绞尽脑汁，前思后想。再说他们做事主要是为了自己的兄弟们，既然如此，何必再去费思量呢？并且，有些事情怎么做，怎么好，没有一定之规。于是，他们行事也就多了一份痛快、干脆，少了一份犹豫不决，颇有古代侠士之风。遇事总是爽快地跟自己“打个赌”：事先想好要哪一面，把硬币往空中一抛，垂直落地的一刻，也就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除了抛硬币，还有抓阄、举手表决、抽扑克牌、伸手背手心等类似游戏的解决方式。想想这样的游戏谁小时候没有做过，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绝大部分人都淡忘了。我们在走向成熟的同时，也多了一份世故、圆滑。唯有他们，还记着童年的纯真，并以此来决定自己的人生命运。书中的八师兄为了报复抢去自己恋人的小工人，准备请十三弟实施，又怕十三弟为难，也为了对十三弟公平，大师兄做主，让十三弟再考虑上几天。十三弟提出抛硬币看老天爷的意思。最后按照抛硬币的结果，十三弟毫不含糊地报复了小工人。武馆长认为“白萝卜”是异人，要大师兄离开她，众人为大师兄着想，也附和武馆长的意见，最后还是五师兄提出抛硬币解决这事。为确定三师兄的治疗方案，众说纷纭，最后又是通过抽牌做出了决定。凡此种种，难道他们错了吗？不是，有时看似很复杂的事就是那么简单。难道他们不会动脑思考吗？不是，有时直觉比理性推理更重要。直觉、灵感恰恰来自于日常生活的千锤百炼、冥思苦想。难道他们不会自己做自己的主人吗？何必抛个5分硬币，看国徽怎样，5分一面又如何？其实不然，他们信奉人算不如天算，天意如此，命里该有，谁也抢不去；命里不该有，抢也抢不来。他们其实比谁都更忠实于自己的内心，因为他们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是听从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赌”的第二层含义是作品中借玉石王之口，阐释的一种人生哲学或人生境界。“赌”即争输赢，但不以输赢为意，关键是看你敢不敢做出“赌”的决定。不管是输还是赢，都视为自然。此其为“赌”的最高境界，用书中“玉石王”的话说就是有“赌性”。有此等胸怀，此等境界，一个人便可以无怨无悔，无所畏惧，甚至不惧死亡。一个人就能够也无风雨也无晴、一蓑烟雨任平生地执着于自己的人生选择。在这一点上，八师兄参悟得最好，走得最远，也做得最彻底。

作品中八师兄是主人公中的主人公，与他有关的篇幅几近作品的半壁江山。仅仅因为小工人有几个小钱，恋人就背叛了自己。八师兄赌气、负气远走云南，决心挣一大笔钱，证明给公主看。在昆明，他巧遇圆通寺假和尚。这位高人一通赌玉石的见解以及“有些事，要的就是人去，只要你去”这句指点迷津的话，让他明白了赚钱的地方以及途径，让他最终下决心去滇西边境闯荡一番。此番前去，等于又跟自己赌了一把，等于把自己的人生甚至身家性命全都押了上去，颇有点“小卒一去不还乡”的豪迈悲壮。在给七师兄留下了近似遗嘱的一封信之后，他到了银见县城，又打听着去了偏偏镇。他的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生就此拉开了序幕。

在偏偏镇，他遇见了艺术上的知音、绝世美人但已染麻风病的金花，遇见了让其人生出现重大转机的玉石王。首先，金花对艺术有着超常的感悟力，正是金花对音乐、对八师兄演奏的无心插柳般的评价，让八师兄对艺术有了清醒的认识。也就是说，不是观众、听众抛弃了艺术，而是艺术家顾影自怜，孤芳自赏，故弄玄虚，把艺术搞得高深莫测、晦涩难懂，“自绝”于人民。在此，八师兄的艺术鉴赏力、演奏水平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他找到了一些小提琴演奏曲目诞生、成长的艺术土壤，对艺术有了更加深刻、切中肯綮的认知，于是，他以天地为舞台，以大自然的一切生灵为听众，让自己的内心平复、沉浸在作品的意境里，将平常很难发挥到极致的高难度曲目演奏得淋漓尽致。

其次，他非常喜欢、迷恋金花，他非常清楚自己喜欢她不是为满足自己的肉欲，而是发乎内心，来自心灵，至为神圣，他真正地恋爱了。可是金花的病，让他的爱情变得可望而不可及。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是进一步发展，还是急流勇退？冥冥中，他想到了天意，于是他抛了一个硬币，对此做出了一个快速的了断。自此，他的爱情跨越了一个似乎难以逾越的鸿沟，超越了生死，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永恒。

更为难得的是，在玉石王的点拨下，他如梦方醒，醍醐灌顶，爱情升华的同时，也获得了“赌性”，达到了人生的新境界。“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是啊，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这也就是韩信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用兵策略吧！八师兄也从而具备了向任何一个领域开疆拓土、发展事业的无限可能。他在此发了财，并且在玉石王的帮助下，顺利地回到了重庆，开始了人生新的乐章。

总之，《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这部作品，以白沙码头为载体，赞美了生于斯、长于斯的重庆人。他们的性格可谓多元：重情重义，为别人着想，善良，有包容之心。但这些都还不够，他们的性格里面还沿袭了来自传统文化的、来自孩提时代的“打赌”因子，并使之升华成为“赌性”这样一种人生至境。正是因为拥有这样一些性格元素，他们才拥有纯朴、豁达的品行，才活得洒脱，一如重庆火锅，热热辣辣，滚滚烫烫。他们热爱生命，热爱生活，但又不蝇营狗苟，他们不惧生命的消亡，坦坦荡荡。

想一想我们每一个人的人生何尝不是如此。人这一生常面临着很多十字路口，何去何从，向左还是向右，有时很难取舍。但是时间紧迫，又容不得你多想，否则，就会犹豫不决，贻误良机，就如哈姆雷特一样，造成“延宕”。这就需要一个人有“赌性”，遇事敢于大胆做出决定。一旦做出选择，就不能后悔。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本书具有了普遍的、丰富的哲学意蕴。

（璩存峰 山东省潍坊市第七中学 26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