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娜·鲍什:舞上天堂

2009-05-30 00:11
新民周刊 2009年27期
关键词:恐惧暴力舞蹈

灵 子

与迈克尔·杰克逊去世后得到的评价相仿,皮娜·鲍什的成就也可归结为:“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对你来说,什么是爱?”“爱是空气。”“爱是面包。”“是孤独生命里的安慰。”“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

“用你们的肢体表现出来。”

提问者皮娜·鲍什(PinaBausch),现代舞大师,那年刚刚经历丧夫之痛——设计师罗夫·波济克(RolfBorzik)既是她的生活伴侣,也是她事业的有力支持者。两人相识不过七年,他便因白血病匆匆离世。

她原打算就此关闭剧场停止跳舞,结果却基于舞蹈演员们对爱情的不同答案,呈现出直指人心的舞蹈作品《1980》:

盲目、羸弱、寂寞、渴望、暴力、性欲、恐惧、茫然……皮娜·鲍什将内心深处的东西通通挖出来摆给你看。在她这里,舞蹈不再是一种表现美的方式,而成为使观众直面灵魂、反躬生命的精神涤荡。

正如她流传已久的名言:“我不关心人怎么动,我关心的是人为何而动。”在前辈舞蹈大师们陆续关注“我们如何跳舞”“什么是舞蹈”等命题之后,皮娜·鲍什和她的舞蹈剧场在70年代提出一个前人未曾解答的问题:“为什么要跳舞?”在她的舞蹈中,你永远找得到那些人类永恒的问题:爱情与恐惧,渴望与孤独,童年与死亡,回忆与遗忘。

《穆勒咖啡馆》里女人梦游般的舞蹈,男人拼命把一切可能成为障碍的桌椅扔掉;两个人茫然的拥抱,第三个人上来纠正他们的姿势,企图让男人抱起女人,结果女人一次次从他无力的臂弯中滑落;《春之祭》里人们要挑选一个献祭的少女,选中者将穿着红裙子不断跳舞直至死去,裙子从一个女人传到另一个女人手里,人人惊慌恐惧,而男人是拥有交媾和选择权力的决定者。

以上两部作品都曾在2007年于北京演出——这也是皮娜·鲍什的作品唯一一次进入中国大陆。二者之中,一是近乎靜谧的对爱情的追寻,一是充满暴力的对恐惧的抵抗,让你无法想象这个外表安宁、柔和,永远要将耳朵侧向她才能听清她说话的女人,如何能迸发出如此巨大又截然相反的能量。

天赋也许可以解释大部分。1940年出生于德国索林根(Solingen)的皮娜·鲍什,五六岁时第一次被带进儿童芭蕾舞团,便按照老师讲的趴在地上,毫不费力地将双腿扳过头顶。她很快被指派饰演各种角色,15岁顺利进入埃森市福克旺学校(FolkwangSchool)的舞蹈系学习,5年后又拿到奖学金去纽约进修。

皮娜·鲍什出生于二战期间,成长于战后德国的青少年经历。纳粹政权时随处可见的巡警和猎犬曾在她作品中再现,“我害怕暴力”,她曾回忆道,战争给她带来紧张的童年。

她的父母经营咖啡馆生意,她从小孤单,很早学会以观察店里各式各样的顾客为乐。“咖啡馆是生活发生的地方,也是情侣们产生爱意和争吵的所在。我在那里体会到爱情是多么强烈的情感,无论温柔还是暴力,一切都可能在爱情中产生。”

对爱情的追寻与对暴力的恐惧,正是皮娜·鲍什创作一贯的主题。她很快在编舞领域崭露头角。1968年她的处女作《片段》(Fragment)未引起轰动,但次年便凭《在时光的风中》(ImWindderZeit)在当年欧洲新生代编舞家大赛中夺魁,一举成名。

1973年,皮娜·鲍什接下乌珀塔尔芭蕾舞团的总监工作,在之后不久更名为乌珀塔尔舞蹈剧场。彼时人们并未预料,一个传奇正由此展开。

皮娜·鲍什为舞蹈提出了一种崭新的可能性。她打破舞蹈和戏剧的边界,演员们在舞台上饰演各自的角色,穿日常的衣服,做送咖啡、化妆、对话等诸多日常行为,裸体、暴力、恐惧、梦魇则是其中常见主题。舞台亦突破此前惯例,被充分运用一切可能的表现手段,比如《春之祭》的舞台铺上厚厚一层泥土,《康乃馨》则在舞台上种满塑料花供演员践踏。

一开始,皮娜·鲍什的创新遭到谩骂,观众无法接受高端优雅的舞蹈变得粗暴直接,有人甚至上去吐她口水扯她头发,评论者则将其称之为“扭曲的心理剧”、“敏感心灵的私密告白”。然而随着观众一代代的更替,以及其作品不断在国际范围内的传播,皮娜·鲍什受到越来越多的追捧。

与迈克尔·杰克逊去世后得到的评价相仿,皮娜·鲍什的成就也可归结为:“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世界各地都有皮娜·鲍什的效仿者,他们也在舞蹈中加入戏剧元素,让演员开口说话,做各种平常或怪诞的举动。然而其中鲜有成功者,因其大多缺少如皮娜·鲍什一样不断向深处挖掘的自我拷问。

对于迈克尔·杰克逊的怀念尚不绝于耳,皮娜·鲍什辞世带来的震惊又接踵而来。我们不得不悲伤地接受:又一个时代至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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