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迅
香港中学生会考作文文理不通,繁简混淆,一旦不用计算机,手写的汉字只要笔画稍多,就一定缺胳膊少腿。
文字改革是一把双刃剑。简化字在普及文化的同时,也让人与传统文化有了隔阂。在刚闭幕的“两会”上,政协委员潘庆林要求用10年时间,分批废除简化汉字,“逐步恢复繁体字”,这一“雷人”提案引发热议。
之前一个多月,国学大师季羡林谈论国学时,明确提出读古文必须读繁体字,称汉字简化及拼音化是歧途。曾听说季羡林写“爱”字,就坚持用繁体,因为繁体的“爱”字有个“心”字,没有心何来爱?一天后,河南大学教授王立群发表文章,声称“从简从俗”是文字规范两大原则,文字功能在于交流,文字形体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实用性,“创造简化字,推广简化字是正确的”。
其实,倡议文字化简为繁的政协提案,已不是第一次提出,2008年的全国两会上就有21位文艺界政协委员提出小学增设繁体字教育的提案。50多年前《汉字简化方案》出台以来,简繁之争始终没有销声匿迹,重提恢复繁体字的呼吁也从未停止过。当下,由于两会话题,香港也再度引发繁简之争。
香港拥有特殊地理位置,台湾的繁体字(正体字)和内地的简化字,总是在这弹丸之地交融、碰撞,于是不少香港人早早就奉行“写简识繁”,即整体阅读上认识繁体字,日常书写中则多用简化字,繁简的互转,没有人们想象中的对立,简化字和繁体字都没有偏废。
不过,香港人常常会简繁乱用,简化字回繁而错误百出。“谷”与“穀”原本都是繁体字,前者指山谷,后者指穀物,二者合并后简掉“穀”, “谷”可以替代“穀”,但“穀”不能替代“谷”,如果回繁,把山谷写成山穀,大错了。
香港人写中文,不仅常常简繁错用,更有英式中文、粤式中文铺天盖地,就连媒体和中文教师,也常常患“方言及英语语法类语病”。随手拈来:现在外面很大雨(雨很大);他立即给了1万元我(给了我1万元);姐姐大过我很多(比我大很多)。香港人身处脱节语言环境,说话用广东话,书写用书面语,加上受英文语法影响,中文阅读量不足,往往难辨句法对错。
近来更糟糕的是,日式中文入侵香港。一本杂志上的标题如此写着:“单品上架之日期未定,本年注目作一拳公开”,香港人对这些“日语化”标题见怪不怪,但内地人对这一标题肯定一头雾水。香港不少报纸杂志,都喜欢用这些似懂非懂的日语汉字,如“無慮即決”、“定番”、“鬼罕”等。除了潮流杂志,日语汉字还入侵香港人的生活环境。香港不少商场和楼盘,都用“駅”命名,如“東角駅”、“城市駅”。这“駅”者,即中文的“驛”,意即古时的驿站。众多香港人误以为“駅”就是“驛”的简体。
香港强调两文三语(中文、英文,粤语、英语、普通话)已经10多年了,为的是人人能掌握中英文会话和写作。不过,香港的大学生踏上社会,说英语结结巴巴,说普通话嚅嚅嗫嗫,落笔时英文文法错乱,中文又别字连篇。教育局的报告显示,香港中学生会考作文文理不通,繁简混淆,一旦不用计算机,手写的汉字只要笔画稍多,就一定缺胳膊少腿。
令中文难堪的是,用中文写的学术论文,由于没有国际学界的肯定,没有可以信赖的验证标准,因此不能作数。香港评鉴中国文史的学术研究,研究孔子研究屈原,用英文写作奉为第一等,用中文写作的学术论文却不视为成果。更让中文难堪的是,香港中文大学四年級学生李耀基,不满中文大学教务委员会将授课语言主要为中文改为中英双语并用,于是提出司法复核,日前,法院判李耀基败诉,中文大学早前通过的《双语政策报告书》并不违法,中文大学日后即使变为“全英语”大学,看来也没有障碍了。在香港唯一以“中文”为名的大学,却一手将中文高等教育的传统抛弃。中文大学的这场官司,让人们不禁为中文在香港教育的难堪感到悲哀。
前不久观赏了央视播映的《汉字五千年》,正如此片总策划麦天枢所说,“写字成了中国读书人终生的负担”,“汉字是唯一没有中断的文明”。香港需要的是使用中文的心灵环境,否则,对中文字使用美感的追求就会大面积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