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学望
老教授骑着自行车在逆风中挣扎着直往医院而去,他的双手和额头都沁出汗水。
零下10度,下午4时。
铅灰色的天空,阴云低低地压着大地,似乎夜幕已降临,寒气彻骨,人们缩着头耸着身子。
老教授骑着自行车在逆风中挣扎着直往医院而去,他的双手和额头都沁出汗水。
前天的事让他不能平静。胃镜室的医生因为跟他很熟,他打了招呼,医生很认真地进行了检查。老教授知道胃子如没毛病就不需要活检,结果医生用那个小钳子一次一次总共夹了5块,要他送病理科化验,说是排除一下。他很担心,为什么要排除呢?不就是怀疑……如果是那个玩意,可就不得了啦!
按规定时间,明天上午才能拿到病理报告单,他等不及了,现在就直奔医院,他要尽快地知道结果,根本不顾及病理报告有没有,或者人家给不给。
老教授实在不安啦!
这两天他在家里如坐针毡。他在心里盘算着,如果报告出来认定是恶性的坏东西,那立马去上海找在医院工作的老同学,至于快过春节了,那是微不足道的,完全另当别论。
早上,从不唯心的他竟玩起了儿时的游戏:抛钢镚来占卜事情的吉凶。如果数字“1”在上表示平安无事,反之则祸从天降。他从衣袋里掏出钢镚,微闭双眼,两手合十,心中祷告:上帝保佑,平安无事。然后钢镚抛上去,“当”地一声,钢镚落地在自由滚动,他不由得大喊,字!字!钢镚倒了,偏偏是图纹朝上。他的心扑通一声沉了下去,这可不是好兆头啊!不行,再来一次,三局两胜。老教授在心里跟自己较劲,于是他又来了一次,干脆抛着喊着,字!字!然而落地后仍然是图纹朝上。他的心冷了。他害怕了,双腿有点发软。他又告诫自己,这不过是游戏,不要恐吓自己,一切等结果出来再说。尽管如此,他还是筹划着外出治疗的事情,什么手续呀,经费呀,车辆呀等等。
现在他骑着自行车头脑很乱,两次抛钢镚的情景不停地在眼前显现,前面来了一辆小车,他麻木了一般竟对着骑过去。幸亏驾驶员早有觉察,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减速刹了车。驾驶员摇下车窗对他大骂,老家伙想死呀,怎么不找个好日子?你不要过年,别人还要过年哩。老教授吓出一身冷汗,忙陪不是离去。
老教授到了医院乘电动扶梯上楼,每上一层心里如同打鼓一样,嘭嘭地到了四楼,他下来了。前面就是病理科,他却站在那儿不敢挪步。报告能拿到吗?会是怎样的结果呢?那钢镚倒霉的兆头会不会成真呢?他害怕,他紧张,甚至身子都有点颤抖。这时的他就同站在法庭上等候法官判决的刑事犯差不多,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是祸是福都得迎上去,来就是拿结果的,呆站着管什么用!他鼓足勇气进了病理科。一头碰上了病理科主任,那是他的朋友。他急得慌得都忘了见面握手的礼仪,直接要主任查找前天送来的胃镜病理报告。主任说真巧,刚出来,便一张一张地翻找,到第三张时,老教授大喊,就是这一张。主任抽出单子一看,说没问题,只是炎症,放心过年吧——哎,你没看错?这名字可不是你呀!老教授听了激动得失了态,一下搂抱起主任,如同得到赦免的死刑犯,嘴上连说感谢上帝,感谢上帝。我的心现在从这儿到这儿了。教授说着,那指着喉咙的手滑到了胸口。老教授又说,忘了告诉你,没看错,这人是我结发四十多年的老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