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三哪,日子真难忘

2009-05-25 09:59许益明胡冰心
金山 2009年4期
关键词:扬中长荣王强

许益明 胡冰心

六十年前的4月23日,英雄的镇江城迎来了解放。作为镇江人民,自然不会忘记这一天。而对为此作出巨大牺牲的烈士家庭来说,这更是一个永远难忘的日子。一批烈士后人回忆起那段峥嵘岁月——

4月23日,对每一个镇江人来说,都是应该铭记的日子。

六十年前的这一天,英雄的镇江城终于迎来了解放。作为亲历者的老镇江,自然不会忘记这一天。而对那些为这一天的到来作出巨大牺牲的烈士家庭来说,这更是一个永远难忘的日子。

值此镇江解放60周年之际,笔者采访了一批烈士后人,回忆那段峥嵘岁月。

“4·23”,我们生活的分水岭

在镇江新区大路镇,提起王强,熟悉的人很多,甚至不少人会告诉你,那是烈士王思敏的儿子。

“王思敏,生于1908年,镇江市丹徒区大路镇王家村人,1938年参加革命,194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新四军四支队特务连一排排长等职。抗战胜利后,打入敌人内部,身份暴露后,继续在圌山一带坚持斗争……”这一段刻在父亲王思敏墓前石碑上的文字,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了王强的心里。“1948年11月22日,他不幸与国民党军队遭遇,孤身单枪与敌人战斗,终因寡不敌众,流尽最后一滴血,为革命胜利献出了宝贵生命……”当念到碑文最后一段时,年近七旬的王强已是泣不成声。

父亲牺牲那年,王强才8岁,但已经开始记事。印象最深的还是父亲买的那把玩具手枪以及被父亲带着玩耍的一些片段。“因为组织上有纪律,连我母亲也不太清楚父亲的事情。关于父亲参加革命的事,大多是解放后,父亲的战友以及政府告诉我们的。”

“1949年的4月23日,我这辈子也忘不了。”提起这个特殊的日子,王强激动万分。他说,那一天是他们全家乃至全镇江人民新旧生活的分水岭。父亲牺牲后,国民党军队抄了他们的家。特别是到了1949年4月,不但他们家人生活度日如年,而且整个大路镇都笼罩在恐怖气氛中。“国民党抓壮丁抓得凶,男女老少只好躲起来。”当时9岁的王强和很多人一样躲在草垛里迎来了那个特殊的日子。

“当兵的穿的衣服不同了,说话也不同了……”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解放军时的场景,王强连说了好几个“不同”。他忘不了解放军战士脸上的笑容;他忘不了解放军战士解下干粮袋送给老百姓的场景;他也忘不了那位陪自己和小伙伴一起玩耍的解放军军官透着的那份亲切……这就是大家日盼夜盼的亲人解放军,整个大路镇沸腾了,不少老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奔走相告,“解放军来啦!解放军来啦!”有老百姓还敲锣打鼓欢迎解放军,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可惜父亲没能看到这一天,”王强说,他们一家人很自然地想起了牺牲才5个多月的父亲。此刻,抚摸着裱有父亲半身肖像的镜框,他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讲述了这张珍贵肖像的来历。因为种种原因,王思敏烈士当时没能给家里留下什么东西,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好在没过多久,王思敏的一位战友把一张王思敏赠给自己的照片拿了出来。眼前这张有些发黄、边角有些残缺的肖像,就是50多年前根据那张照片绘制的。“父亲的战友告诉我们,那是我父亲牺牲前赠给他的。他说,当时我父亲已经预感到这次任务充满危险,所以把照片送给他留作纪念。没想到,这一别竟然成了永别。”

在父亲墓前,擦了擦碑上的灰尘,王强拨弄起数十年来自己陆续种下的黄杨等树木,还拍了拍其中6棵连自己也叫不出名字,如今却已是高大挺拔的大树。“这里的位置很好,背靠秀丽的圌山,面向大路集镇……”王强说,每年清明期间,常常会有一些乡亲前来扫墓。他相信,父亲一定会把家乡这60年来的变化发展看在眼里。

王思敏烈士墓前有一条路。据当地人介绍,这条路是镇江解放后,大路镇修的第一条马路。在今年4月23日镇江解放六十周年前夕,这条路又在经历新一轮改造建设,正在向着更远处延伸。

那一天,我也渡过了长江

在江苏大学东北部的山坡上屹立着一座纪念亭,四周环绕着苍翠挺拔的雪松、杉树。这座纪念亭名叫王龙亭,它和附近那座王龙桥都是为纪念我党任命的第一任镇江市长王龙而建。

3月13日上午,笔者来到扬中寻访王龙烈士后人。当天恰逢王龙烈士的大女儿王峰82岁生日,同在扬中生活的小弟王立荣也赶来大姐家祝寿。“我父亲本名叫王隆恩,1908年出生在扬中翁家塘,1939年参加新四军,不久便加入中国共产党。”提起父亲,64岁的王立荣言语中透着自豪。尽管父亲牺牲时他才刚刚满月,尽管父亲都没来得及抱一抱他,但丝毫不影响王立荣对父亲的敬仰。通过母亲的回忆、姐姐哥哥们的讲述,父亲的形象在王立荣心里崇高伟大。

据王立荣介绍,王龙参加革命后,先后担任了扬中抗敌委员会主任、扬中县县长、苏中五地委敌工部长等职务,1945年抗战胜利后,又被党任命为镇江市市长。同年9月7日,在前往丹徒受降伪军的途中,遭遇大批敌人,牺牲在丹徒江边,年仅37岁。“那些年父亲不但自己全身心投身革命,还动员家人亲属参加革命。在父亲的影响下,我的伯父、堂叔、表哥等等10多位亲属都走上了革命道路。我们一家都是党员。”

年过8旬的寿星王峰精神矍铄,口齿清楚。父亲牺牲后,当年才17岁的她便和15岁的大弟王侠荣随新四军北撤,此后参加了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转业后她又扎根大西北,1987年离休后了回到故乡扬中定居。“当时父亲还未下葬,母亲就把我和大弟送走了。”王峰说,这既是母亲的决定,更是父亲的安排。母亲曾说,父亲早就有过交代,如果他牺牲了,女儿不要出嫁、儿子不要经商,一定继承他的遗志坚持革命。“父亲希望我们能像他那样刚强,有一次在躲避敌人追捕的途中,父亲指着远处的一座山峰说,‘看到那座山峰了吗?凤儿你的名字就改成山峰的峰吧!”

“扬中比镇江早一天解放。4月22日那一天,我也渡过了长江。”王峰说,离开家乡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母亲和弟弟们。1949年,在党的培养下,她已经成了一名出色的随军医务工作者。当年4月21日,她也参加了渡江战役,而且就在扬中解放那一天,自己也和战友们一起渡过了长江,只是她所在部队是从安徽打到江西去。“我有预感,家乡肯定也解放了。真希望在家乡渡江啊!”

“其实那一天,母亲也是直盯着来到扬中的解放军,希望能从过江的队伍中找到姐姐和哥哥……”王立荣说,尽管当时自己才5岁,但对大批解放军来到家乡还是有一些印象的。长大后自己也多次听母亲讲起当时的情况。4月21日夜里,母亲就听到了枪声。村里不少人都躲进了房前屋后的地洞里。第二天早上听人说新四军打回来了,母亲非常高兴,不住地向外张望。中午终于看到有一支部队从远处走来。“母亲说,当时看到一位女战士经过,以为是我回来了呢!”王峰接过话茬说,母女真正聚首已经是在1953年自己参加完抗美援朝战争的时候了,距离母亲送自己离开家乡已经快8年了。

“大弟侠荣当过新四军话务员、后来又被党送到中央团校学习,离休前在靖江市委党校工作,今年也80岁了;二弟王坚今年也要有76岁了,曾留学苏联,回国后一直在中国农业大学教书;三弟金荣毕业于北京理工大学,后来一直从事航天工作;最小的弟弟立荣1970年清华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工作,你看看也已经是60多岁的人喽……”提到这些有出息的弟弟,王峰非常欣慰。“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们都年纪大了,不过总算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

“最后的战争”中牺牲的镇江人

在市烈士陵园有一座“无名烈士墓”,在这里安息的是1949年8月2日遭国民党飞机轰炸牺牲的一批解放军战士。其中有个镇江籍烈士叫武长江。

《最后的战争》,这是武长江的母亲孟慕珍二十多年前写下的一篇回忆录:“1949年4月23日,镇江解放了。在这之后,国民党不甘心失败,好几次派飞机来轰炸。最后的一次是轰炸宝盖山火车山洞,把一节车厢全部炸烂了……死了多少年轻人啊!许多人甚至连姓名都没有留下来,我那伢儿是唯一的一个镇江人……”读到这篇回忆录,我们强烈地产生了寻访武长江亲属的念头。

寻访的历程很是曲折。在孟慕珍的回忆录中,提到武长江有个弟弟,于是我们尝试寻找姓名中以“武长”二字开头、七十岁左右的老人,“武长荣”,“庙巷”,这几个关键字跳了出来。家住庙巷的武长荣是我们要寻找的武长江的胞弟吗?

“1949年七月初八,那一天我终生难忘。听说飞机炸了解放军坐的火车时,我和妈妈正在大西路上……”谈起60年前的事,74岁的武长荣打开了尘封的记忆。他就是武长江烈士的胞弟!武长江牺牲那年他14岁,哥哥比他大3岁。

武长荣说,他小时候家住在南门外大街。哥哥14岁那年,由于家中贫困,被母亲送去了上海的姨妈那里学徒做生意。“哥哥去了上海后,陆陆续续给家里来过信和照片。哥哥17岁那年,上海解放了,听大人说他瞒着姨妈去当了兵。”说起这些,武长荣眼中闪动着泪光。

武长荣说,哥哥平时为人正直善良,是家里唯一读过私塾的孩子,有点文化,也比别的孩子有思想。哥哥参军是在镇江4月23日解放之后。武长荣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参军后的哥哥第一次与家里联系,寄回家一张穿着军装的照片,此外还给自己寄了一套军装和一双皮鞋。“当时收到哥哥寄回来的东西,心里别提多高兴、多自豪了!我们家兄妹三人,哥哥、我、妹妹,由于年龄相差不大,我和哥哥的感情最好了!”

镇江解放几个月后的8月2日,对武长荣来说,是个终生难忘的日子。那天上午,邻居告诉母亲和他,在南门火车站见到了武长江,“哥哥坐着火车随部队来镇江了!听说火车要在西站停,我和母亲赶紧向西站赶,想过去见上哥哥一面。听说国民党的飞机在宝盖山炸了解放军的火车,母亲仿佛已预料到了不幸,大哭了起来……”武长荣永远忘不掉,他和母亲赶到黑桥向部队里的人打听,听说哥哥可能受伤了,于是他们被领着去了现在的第二人民医院,结果没有找到哥哥,随后又赶到现在的江滨医院,“结果在牺牲的烈士名单里,发现了哥哥的名字”。

武长江的墓在烈士陵园,武长荣每年清明节都会去祭扫。武长荣唯一觉得遗憾的是,当年哥哥寄回家的东西和照片等遗物都没能留下来。“哥哥牺牲后,对我的影响和触动很大。让我在后来的人生中,一定要做正直、善良、爱国的人。虽然我已七十多岁了,但这个信念始终没有改变过。我们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这是我哥哥和无数像我哥哥一样的革命先烈用鲜血换来的。我为有这样的哥哥感到骄傲自豪!”

解放后,我和亲人得以团聚

走进市烈士陵园纪念馆二楼陈列室,在正对入口的地方有一组4张大小相同的照片整齐地排列在一起,总能引起很多参观者的格外注意。这些照片和照片下方的勋章、笔记本、铜脸盆等物品共同记录着一对烈士兄妹和一对烈士夫妇的革命历程。

“这就是我的父亲左治平,本名叫左济生,解放前夕在常州被敌人秘密杀害;这是我姑父张仲英,抗战胜利后的第二年他被敌人杀害;这是姑妈左冰,她渡江后一直在上海工作,1960年病故,被追认为烈士;这张照片是姑妈随新四军北撤前和我父母拍的合照,上面的那个孩子是我的哥哥……”清明前夕的一个早晨,笔者在这些照片前,聆听左治平烈士幼子左平讲述父辈参加革命的往事。

左治平1918年出生在扬中一个生活相对富足的农民家庭。1939年春,上完师范回到家乡不久的他,便参加了新四军挺进纵队,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任扬中三区区委书记、山北县委副书记、镇丹扬工委委员等职务。1948年左治平在丹阳埤城雀梅墩被国民党保安队包围。被捕后,左治平受尽酷刑后,不幸于1949年解放前夕在常州监狱被国民党反动派秘密杀害,年仅31岁。在胞兄左治平的影响下,1940年时年16岁的左冰也投身革命。1945年,左冰与志同道合的张仲英结为革命伴侣。解放前夕,参加新四军北撤在苏北坚持斗争的左冰获悉,留守江南的丈夫和胞兄已先后被敌人残酷杀害。

“母亲和姑妈很少对我们讲过去的事,但姑妈写了《怀念我的哥哥》、《怀念仲英》等文章……”今年61岁的左平说,有关父辈参加革命的详细情况,自己大多是通过阅读姑妈在1959年左右写的回忆录了解到的。1958年,9岁的左平到上海治病,从此和姑妈一起度过了将近3年的母子般生活。“姑妈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后来她一直没有再结婚。经历那么多打击,她工作上更拼命了,最终积劳成疾,病逝在上海……”

“那一天,母亲和我不在镇江。但那天以后,我们回来了。我们的亲人终于渐渐团聚了。”提起“4·23”这个特殊的日子,左平显得非常兴奋。尽管有关于那天的记忆都是来自祖父,但祖父讲的每一句话都刻在了他的心里。“爷爷说,4月22日见到解放军来到了扬中,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奶奶都激动得哭了。”左平说,当时祖父母还不知道父亲已经牺牲了。对祖父母来说,看到解放军,就等于看到亲人了;看到解放军,就知道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不远了……祖父母原本有11个孩子,但因为种种原因,长大成年的就只有父亲和姑妈两个。而这双儿女却都毅然走上了革命道路。因此,老两口日夜盼望的就是早日得解放,一双儿女平安回家乡。”

1949年4月22日、4月23日,扬中、镇江终于先后迎来解放。此时的左平还只有1岁多。母亲抱着他在金坛一户有钱人家里做保姆。“保姆只是掩护。其实我母亲是地下党,1940年入党后,就一直在做交通员,为组织传递情报。母亲带着1岁大的我,很隐蔽,那户有钱人家还要买下我当儿子呢……”左平说,当时母亲只知道父亲被捕了,但还不知道父亲已经被敌人杀害了,只盼着早日解放,救出父亲。而此时在扬中,党组织已找到左平的祖父母,让他们尽快将左平母子接回扬中。于是,了解情况的祖父很快把左平母子俩接回了家乡,在上海工作的姑妈不久也回到家乡看望父母。经过多方努力,父亲的牺牲地最终得到了确认。尽管没能找到遗骨,但左平和家人还是在栗子山公墓为父亲建了衣冠冢。前些年母亲去世后,左平又把母亲安葬在父亲墓旁。

“清明快到了。在北京工作的儿子前两天打电话说,要带儿媳和孩子回家乡看看,拜拜爷爷奶奶。”左平欣慰地说,正是千千万万像父母、姑父、姑妈那样舍生忘死的先辈,才有了今天的美好生活。“看到现在的孩子们懂得珍惜和感恩,我很高兴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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