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肯定与弘扬正面价值中提升艺术境界

2009-04-29 05:56张治国
理论月刊 2009年12期

张治国

摘要:王建琳新作《迷离的滚水河》是部近距离观照农村变革的长篇小说。该作品的突出特色之一,是对正面精神价值的肯定与弘扬。这种价值取向和审美追求,不仅凸显了文学的本质要义,有效提升了作品自身的艺术境界,而且是对当下中国文学创作某些偏颇倾向的有力反拨和矫正,同时也十分适时地为新农村建设、和谐社会建设提供了“光”与“热”的精神动力源。

关键词:迷离的滚水河;正面精神价值;卡里斯马;人性闪光;爱的赞歌;公仆精神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544(2009)12-0133-03

一、王建琳和她的新作

王建琳是近年“文学鄂军”中崛起的一位颇具个性化的乡土小说家。当论及湖北文坛特色型实力派作家时。人们常会将她与领军人物方方、池莉相提并论。如果这也算是褒奖和荣誉的话,那么,大概不能将之视为评论家出于不负责任的友情为她指定了一个并不合适的与著名作家比肩并立的位置,而应看做是作家凭着自身创作实力所赢得的由衷敬意。

自2005年以来,王建琳先后在《新作家》、《长江文艺》、《小说界》、《小说月报》等全国知名文学期刊上发表了反映当代农村生活、彰显时代精神、弘扬主旋律的优秀中、长篇小说10多篇(部)。其中,2005年底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描写鄂北祁星镇十余年改革和发展历程的长篇小说《风骚的唐白河》,荣获湖北省第六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被认为“足以可以用来证明现实主义的胜利”。反映新时期农村土地矛盾的中篇小说《永乐春》被《新华文摘》全文转载,并入选《2007中国中篇小说精选》。丰硕的创作成果为她赢得了中国艺苑“黑马”、楚天文坛“新星”的赞誉。

《迷离的滚水河》(以下简称《滚水河》)是王建琳的新作,也是她“河系长篇小说三部曲”的第二部。和她早先的其他作品一样,这部小说依然保持了对进行时态农村生活的表现热情,显示出作家一以贯之的价值取向和艺术追求,即聚焦农业,情洒乡村,心系农民。这是部纪实性作品,讲述的是2007年夏初至秋末,村支书田猛志带领官渡村民战胜天灾人祸,克服重重困难,建设具有本土特色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故事。

小说故事发生于2007年,作家翌年就以长篇小说的形式予以反映——作家对生活反应的敏感与迅捷令人惊叹。能做到这一点,并非作家有什么灵异禀赋,而是她长期农村生活积累的一次厚积薄发,是生活给予她的慷慨馈赠。如果作家没有参加襄樊市的新农村建设工作领导小组,没有深入枣阳农村实地采访,不去切身感受体验她所描写的生活,而是关在书房里闭门造车,就不可能有这部内容鲜活的作品。

《滚水河》的思想艺术收获是多方面的。比如,对当下农村变革的近距离观照,深刻揭示了新农村建设作为新世纪的伟大社会变革的复杂性、艰巨性和挑战性;小说对现实生活的追踪式反映。能启发我们的作家积极充当时代的书记官、人民的代言人,促进长篇小说创作走出某些误区,健康、协调发展;再比如,刻画了众多性格各异的农民群像,展现了不同色调的生活场景。构成了一幅带有浓郁地域纹印与民族特色、彰显朴实率真人情美与人性美的风情画;还比如,鲜活的乡土语言的恰当运用,赋予小说浓郁的生活气息和地域色彩。等等。凡此种种,显示出王建琳与湖北作家整体风格特色的趋同性。如著名评论家陈美兰先生所言:湖北作家作品的思想价值,不仅在于对历史与现实生活图景的宏阔展示,更在于对小说精神内涵的丰富性的深入挖掘。在艺术上他们也有独特追求,即不赶时髦,心态沉稳,自有决断。善于选择最适合自己个性、最能显露自己艺术优势的艺术方式。由于贴近生活,他们都有很强的写作实力,但并不排除吸纳其他新的艺术元素来丰富自我创造。

这种评价与判断无疑是中肯精当的。不过,具体到《滚水河》,笔者认为该作品表现出的一个十分突出和特别醒目的思想艺术追求,则是对正面精神价值的肯定与弘扬。这种价值取向和审美追求,不仅是对中国当下文学创作——如新乡土小说、官场文学以及工业改制小说等有揭示负面现实的勇气、有展示生活污秽的胆量。但却缺少肯定和弘扬正面精神价值能力——某些偏颇倾向的反拨和矫正,凸显了文学温暖人心的力量,同时也十分适时地为新农村建设、和谐社会建设提供了“光”与“热”的精神动力源。

二、《滚水河》对正面精神价值的肯定与弘扬

《滚水河》对正面精神价值的肯定与弘扬,总的说来表现为:通过展示农民的生存困境、揭示制约新农村建设的种种矛盾所显示的直面生存的勇气;“呼唤爱,引向善,看取光明”的眼光;鲜明的是非善恶判断;对人的正面造就;对人格、尊严、正义、勤劳、坚韧、创造、乐观、宽容等人类普世价值的肯定与赞扬。质言之,就是对真善美的肯定与赞扬。

当然,这并不是说,小说对现实生活中的污秽与负面的东西视而不见,或采取了麻木不仁、零度情感的态度。事实上,作家对生活中假恶丑的负面现象——比如,传销的严重危害,个别农民的坑人行为,邪恶势力的恶行,某些村干部的不作为,某些领导干部的瞎指挥、穷折腾、胡作为等等,也都做了客观真实的揭示,并表明了鲜明的谴责、批判态度。但小说的主要倾向在于肯定和弘扬正面精神价值。这充分显示出作家对生活主流和人性本质的正确认识与把握。

《滚水河》对正面精神价值的肯定与弘扬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不同的层面。

其一,卡里斯马英雄形象的成功创造。主人公田猛志是小说精心刻画的新农村建设带头人的艺术形象。一个既传承了当代文学史上经典农民英雄(如梁生宝)的思想性格基因、又被赋予了鲜明时代内涵的崭新农民英雄。作者笔下,这个“读了大专文凭”、年纪三十出头、小名“猛子”的复员军人文武兼备、刚性十足。他抱负远大,观念现代,头脑灵活,热爱家乡。他具有勇猛坚毅、百折不挠的个性气质,乐观豪迈、昂扬向上的精神风貌,勤勉务实、讲究策略的工作方法,无私无畏、不计得失,全心全意为集体谋发展、殚精竭虑为乡亲谋幸福的优秀品质。同时还有丰富的情感世界,有着对爱情强烈而执着的追求。在他身上,比较集中地体现了新世纪农民英雄献身事业的神圣性,与时俱进的创造性和源于人格魅力的感召力的卡里斯马素质。

另外,作品还通过他的奋斗史、创业史。深刻展示了时代不断发展、社会不断进步的历史趋势,同时,也生动展现了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光明灿烂的前景。

其二,发掘平凡人物的人性闪光。小说中写了许多普通群众,如方雨荷大哥、篾奶奶、刘三好、方老师、田大中、“硬头眼子”曾大洪、雨荷师傅……他们平凡朴实、默默无闻,“像滚河边上的香蒿,春来绿茸茸,冬来白茫茫”。但他们品格是高尚的,人格是伟岸的。小说通过对他们的描写,深刻揭示新农村建设之所以能克难奋进、取得成效的坚实的群众基础。

雨荷大哥为制止群众械斗,挺身而出,英勇献身;雨荷父亲方老师为保护妻子,挺身阻挡受惊的莽牛,身受重伤,

他们的举动都是见义勇为的高尚行为。雨荷祖母篾奶奶,虽然现在变成了一个欺压媳妇、为人刻薄、给人印象不佳的老太太,但想当年她也是一个“侠肝义胆”、“重情讲心”的人:她对错划成右派的丈夫“不抛弃、不放弃”,毅然舍弃城镇户口,“义无反顾地同雨荷爷一道回到官渡村”。她对村干部曾一度报极端对立情绪、持严重怀疑态度,但当田猛志填了村里污染源官渡大堰,干了不少利村利民的好事之后,她的顽固思想也开了窍转了弯,她发挥年龄大、善说道的优势,走乡串户动员村民们集资还债,结果“还真动员了几户能拿千儿八百出来集资还债的户”。雨荷母亲刘三好是个苦命女人。她“头上顶着三座山,老婆子,瘫男人,逃命的儿子”,却毅然顽强的生存着,为家庭默默奉献着。“她一人种着二十亩地,就这么上顾老下顾小地挺过来了”。她的坚韧、坚强令人敬重。雨荷父亲方老师卧病在床,奄奄一息,却牵挂着集体的事情,抱病为猛子出谋划策,指点迷津。其心其情,令人动容;还有外号“硬头眼子”的曾大洪——这个朴实、倔强庄稼人,不知道何为圆滑、世故,只知道恪守做人的良知。虽然家境困难,但他拒绝将病猪卖给猪贩子去害人赚昧心钱:为了维护集体利益,他大义灭亲,向支书如实披露了其胞弟曾大头勾结袁大头侵占芦笋厂厂房、盘剥官渡村的黑暗内幕:当听说曾大头派人打伤了结算债务的村支书后。他怒不可遏,主动请缨要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曾大洪身上表现出来的一个普通农民的正直、正义和浩然正气,令人感佩。

也许对于这些普通百姓来说,作为生命个体,他们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遵循了做人的基本准则和起码的道德规范,但他们身上所体现的,又何尝不是我们中华民族之所以历经苦难却生生不息的最为宝贵的民族精神呢?正因为如此,作者才情不自禁地借主人公的思绪。生发出这样的议论。

这原野深处的农村,至今还有它不朽的吸引力,有着它在各种瞎折腾中不败的磁力,有着它在各种浮躁与不安,暴富与贫困的冲突中不断平衡的定力,正是有着这些坚守原则、正直而又忠实的庄稼人撑着局面。因为有了这些真正的农民,我们的社会才会永远保持它真实可信的本来面目。

其三,用真情谱写爱的赞歌。在作品描写的众多艺术形象中,“半语子”方雨荷无疑是作者着墨最多、用情最深,也是小说中塑造得最为动人的一个悲情人物。如果说这个形象因其性格的独特性和内涵的丰富性,是作家对当代文学人物画廊的一个贡献,恐怕也不为过。

作品十分细腻地描写了方雨荷从“受挫失语”到“走出阴霾”、从“重陷低迷”到最终“获得新生”的心路历程,深刻而又令人信服地展示了人物思想性格的发展变化轨迹。

家庭不幸、高考落榜以及回乡后看到村里太多不堪入目的现实和阴暗面,她对生活和个人命运充满绝望,对社会、对周围的人产生了抵触甚至极端仇视心理。她整天为亲人和自己的不幸哭泣,最终“哭倒了小舌头”,哭坏了嗓子,由一个能言善辩、聪明伶俐、活泼开朗的阳光女孩,变成了一个说不清话的“半语子”,一个眼带寒霜,“见谁冻谁”的冷美人。

这时,老支书田大中出现了。老支书的耐心开导,“开启了她活着的责任”。她开始帮助母亲承担起照料病父、辅导侄儿的家庭义务,还自费外出学习养猪、防病技术,把田支书送来的母猪“腊月梅”养得“甜欢人”。随着家境的好转,“方雨荷阴郁着的脸也灿烂开来”,性格也开朗了,“话也顺畅一些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突如其来的蓝耳病猪瘟,给雨荷家造成了灭顶之灾,也“打击了她的雄心”。她的情绪再度陷入低迷。

在她最脆弱、最需要感情慰藉的时候,年轻的田支书出现了。猛子的真诚劝解、无私帮扶,以及建设家乡的热情、拼命三郎的猛劲,还有他滚烫的爱情,都给方雨荷带来了强烈的情绪感染和心灵震撼,激发了她建设美好家园的愿望,从猛子身上,她悟出了人生的真正意义。正如作品所写的那样:

田猛子来了,像狂热的风吹开了她内心霜冻的冰块,冲开了她本性中率真热情执着的激流和她灵敏的感觉。……现在。她一下子悟出来了,人生的意义,在于个人的行为能实现于社会,造福于他人。

就这样,她重新走出了生活的阴霾,走出了封闭的自我。走出家门参加田间劳动,借助网络信息、发挥智力优势,主动为猛子出谋献策。还毫不犹豫地拿出二哥的“命钱”,交给猛子偿还曾大头的债务。而猛子也用她的“祖传秘方”治好了她的嗓子。

从表面上看,作家只是写了方雨荷从一个正常人变成“哑树”,到重新开口说话、回归健康人的生理变化过程。其实。在这一变化中,却包含了丰富的社会、时代、文化、心理等方面的内容。促成方雨荷在生理、心理、人格、精神等方面重获新生的原因固然很多,但乡亲的怜爱、家人的疼爱,还有猛子的情爱。也包括方雨荷本人拒绝“逃离”选择“留守”乡村所表现出的对家乡的挚爱,在她的成长和转变中却发挥了关键的作用。——毋宁说,作家通过这个独特的农村知识女青年的形象蜕变和新生,谱写了一曲爱的赞歌。

其四。颂扬勤政为民的公仆精神。作品对正面精神价值的肯定,还表现在描写了镇委书记、镇长胡水洋,镇委副书记戚明河,市委副书记张加林等领导干部的形象,表现了他们关心支持“三农”工作的角色意识,为民分忧的责任意识,勤勉务实的工作作风,以及勤政为民的公仆本色。

这三个人物职务不同、性格各异。但都充当了主人公“帮手”的角色。只是发挥的作用各不相同而已。胡水洋既是田猛志的“伯乐”,也是他的精神导师,始终支持他的变革、鼓舞他的斗志,并能在关键时候帮他撑腰和解决矛盾;戚明远主要为田猛志提供道义支持,帮他统一了因私心而抵制改革的几个支委的思想;张加林则出于帮扶“三农”的责任意识,现场办公并主动与农发银行协调,为官渡村解决了建千头猪场所急需的150万贴息贷款的燃眉之急。

胡锦涛总书记指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是一项长期的历史任务。全党同志和全国上下要团结一心,扎实工作,真正使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成为惠及广大农民群众的民心工程,不断取得扎扎实实的成效。——从这个角度来解读《滚水河》不难发现,作家对主人公、普通农民、领导干部等几类人物的设置,是体现了一定艺术匠心的。它形象说明:作为“一项长期的历史任务”,新农村建设不仅需要田猛志们这样的带头人的引领,需要普通群众曾大洪们的支持,也需要各级党委政府的重视和领导干部胡水洋们的指导和帮扶。只有这样,才能“取得扎扎实实的成效”。

关于正面精神价值对于文学的重要性。著名文学评论家雷达曾经指出:“中国作家在特定的政治语境中,形成了一种错觉,那就是把激愤批判等同于批判现实主义。这种看法的偏颇在于,它忽视了一个民族的文学如果没有自己的正面的精神价值作为基础、作为理想、作为照彻寒夜的火光,它的作品的人文精神的内涵、它的思想艺术的境界,就会大打折扣。”

——对于《滚水河》而言,我们完全可以这样评价,由于小说肯定和弘扬了正面精神价值,它的人文精神内涵和思想艺术境界自然而然得到了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