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高
你走在路上,就如路走在戈壁上。路,很难再遇到一条路。你,也很难再遇到一个人。
太阳仿佛你背上的包袱,越背越重,压得你喘不过气。
你多么希望来一场雨啊!而真来一场及时雨,又会泥泞你的脚步。
倒是那风,柔柔地,让你有追上它的想法。你就这么追着它走。最终,你把风追出了戈壁。
被追出戈壁的,还有那条路。
大黄沟
大黄沟,祁连山一隅。史载,隋炀帝曾巡幸至此,西域诸国云集朝拜。
盛夏的大黄沟,百草葳蕤,最美的胭脂花,从坷垃了的牛粪堆里爬山来,像是插在牛粪上一样,愈加鲜艳。妻子看了看我,指着牛粪问:像不像啊!你?我笑了笑。不知隋炀帝的妃子们,当初有没有过同样的感想?
远处的山坡上,随意地散落着帐房。裕固人说,去吧,朝着炊烟升起的那座,盯住它,你就不会迷失方向。
我怀疑,当初的隋炀帝,也曾在这里吃过羊羔肉垫卷子。就像今天,流火的七月,我们反穿着绵羊皮袄,围着火炉子,吃着羊羔肉,顺便再说说隋炀帝鲜花一样的妃子。
妻子说,当初的隋炀帝,也和我们一样,大家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雪后
祁连山,十万座山峰,如十万尊坐禅的佛,在雪地里坐了整整一夜。
山鹰,像打了赌的孩子,紧绷着脸,一动不动。
旱獭探出贼溜溜的小脑壳,以飞快的速度,偷了一口雪,尝了尝冬天的花朵。栅栏里雪片似的小尾寒羊,迎风侧卧,微眯着双眼,静听阵阵松涛。
白牦牛摇头晃脑,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先生。一首古诗,反复咀嚼。
洁白的帐篷顶上,一缕袅袅升起的炊烟,至今还萦绕在我心房。
草原夜已深
风,请推开沉重的乌云,让出一条路来,让我用光,凝望草原水一样波动的苍茫。
骆驼,一叶抛锚的小船,划动自己的桨板,漂入渐行渐远的夜色里。
栅栏里的羊,让我用同样的光,擦净你嘴角反刍的忧伤。
老狗眯着双眼,鼹鼠小心地从拴狗桩下借道溜过。
一窝白露蛐蛐,高一句低一句地说着梦话,睡得正香。
哎呀!觅夜食的萤火虫,蜥蜴的舌尖,已伸得很近。
端着煤油灯夜起的牧羊人,指缝里漏出的光,点燃了狼眼里贪婪的火。
月牙,我半拉亮着的心,抱紧另一半,悬在半空。
夏日的祁连雪峰
峰上落满雪,大山瘳白的牙齿,咬着贪婪。一条溪流,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挂在山腰。被寒气逼下山时,脊背上凉飕飕的。我不敢回头,仿佛那把刀,就在我身后。
狼毒花
山头的狼毒花,大张着嘴巴,要说些啥?
所有的小花小草跑下山坡,躲进沟沟岔岔。
狼毒花生长的地方,就只能有它狼毒花。
我把耳朵贴在花蕊上,也没能听清,狼毒花,那句憋在心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