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 独
随着一杯茶水,来到我的眼前。
粗糙、黝黑,甚至有点丑陋。
如果没看到你的面容,我会以为这是一双成天耪田种地的男人的手。
我的妹子,这是你的手啊!
刚刚从忙碌的农事深处拔出,又陷进酒水茶水急湍的漩涡里。
可还有多少渴望和寒冷,期待着你的拥抱?
可还有多少创口和伤痛,呼唤着你的抚摸?
几多苦楚,这双手紧紧搂着,无声承受。
几许磨难,这双手默默捧着,无言吞咽。
一个寨子,在这双手上醒着,因为这双手早晚醒着。一柱炊烟,在这双手上活着,因为这双手四季活着。
这双手一旦病倒,一个人家就病倒了,一座村庄就病倒了,一方天地就病倒了。
是这双手,剥开黑夜,给山寨以黎明。
是这双手,赶走寒冬,还山寨以春天。
是这双手,点燃火塘,送山寨以温暖。
是这双手,打开胸怀。予山寨以母爱。
在这双手面前,连鬼神都要动情而泣。
在这双手面前,连山水都要羞愧而退。
这双手打开,乡村的天就亮了。
这双手握紧,乡村的地就暖了。
我的妹子,能否让我亲吻一下你的双手?
就像亲吻母亲临终前流下的那串热泪!
我的妹子,能否让我轻抚一下你的双手?
就像轻抚母亲临终前留下的那声叮咛!
妹子啊!你的这双手,其实就是每一位山寨姊妹的手——就是母亲的手!
看傣女刺绣
一帘素布,几缕彩线,一根银针。
之外。再就是你,端庄的刺绣者。
今天,你静静端坐在早春二月的怀抱里,端坐在一双凝神的眼睛里。
我知道,你不是春的使者,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花腰女。
可草在你的指上发绿;树在你的指上生翠;花在你的指上开艳。
我分明看到,春风轻轻滑过你的手背,悠悠吹拂我的耳际。
我知道,你不是美术师,你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傣家女。
可小鸟在你的指上展翅:小猫在你的指上扑腾:小鸭在你的指上摇摆。
我分明看到,春光缓缓筛过你的长睫,暖暖抚摸我的胸襟。
我还分明看到,情人石在你的眼中伫立,忠贞的爱情在月光下站成一根根修长的凤尾竹。
我还分明看到,秀水河和嗒叮河在你的指间汇合,春去秋来出落成一个个婷婷的花腰女。
看到你的双手,我才知:精美来自平凡;美丽的青春,来自一点一点的编织;爱情装在你脚前的那只小篾兜里;春天是你那双灵巧的手,生命就是一颗创造生机的心灵。
别着腰刀的莫批
来去匆匆,在村寨与村寨之间。黑色的土布装缀满了蜈蚣脚般密排的布纽扣。那是从远古的家乡诺玛阿美走出来的长长的足迹,一路携老带幼,被浓郁的蓝靛香和汗酸味浇灌。
那把腰刀,是那些浩如烟海的史诗铸造的,从第一篇神话里出发,风风雨雨,把风餐露宿的一柱炊烟插在密林掩映的半山腰。
就像你此时站在村口。
村口,我们生生世世进出的寨门,被追随岁月拔节和跟着时光一起茂盛的苦竹棚簇拥,
一片天地,在你的视野里打开。宛若黎明在刀锋上闪烁。
河水奔流。云雾腾空。厚实的老水牛甩动着粗壮的尾巴,慢条斯里地穿过辽阔的田野,悠悠的时光缓缓地跟在它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