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 辉
内容提要:利用最新的统计数据,实证研究了改革开放以来1978-2007三十年期间我国投资率和消费率的变化情况,对其进行了国际比较和变动趋势分析。在此基础上剖析了我国高投资率、低消费率的主要原因,并对如何调整我国投资和消费的关系提出了相关的政策建议。
关键词:投资率;消费率;比例;协调
中图分类号:F832.4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4161(2009)04-0141-05
众所周知,投资、消费和出口是拉动一国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 近年来投资和消费已成为调节我国宏观经济运行的重要手段。一般来说,投资是总需求中最为动荡不定的因素,而消费是总需求中最为直接的作用因素,从本质上来说,投资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归根结底要取决于最终消费需求是否扩大,而投资和消费协调与否会直接影响到经济增长的持续性和质量。如何在经济增长的动态过程中实现投资率、消费率的比例协调,在消费、投资的双拉动下实现经济的持续增长,本文将对这些问题进行探讨。
1. 改革以来我国的投资率及消费率情况
1.1我国投资率的变化趋势
所谓投资率,也就是一国投资在该国GDP中所占的比重。对于我国的投资率,根据我国统计口径的不同有三种计算方法。首先,我们可以使用按生产法计算的GDP数据以及“全社会固定资产形成额”统计口径来计算我国的投资率(即文中的投资1),这也是我国特有的统计口径。其次,我们也可以按照国际惯例,通过使用按支出法计算的GDP以及“资本形成总额”构成的相关数据,来计算其他两种标准的投资率。在支出法计算的GDP里面,资本形成总额包括固定资本形成和存货增加这两部分,因此,在下面的图1和表1中,我们分别列出了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资本形成率(即投资率2)和固定资本形成率(即投资率3)的计算结果。
表1和图1为我国1978-2007年间按三种不同统计口径计算的投资率及其变动趋势,我们可以看出,投资率1(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额占GDP的比重)和投资率3(固定资本形成总额占GDP的比重) 的数值及变化趋势大致相同,而投资率2(资本形成总额占GDP的比重)的数值总体来说要比前两者要大一些,这是因为资本形成总额包含着存货投资的增加部分。
从所计算出来的投资率的结果来看,我国投资率虽然时有波动,但总的说来呈持续上升的趋势。我国20世纪90年代的投资率明显要高于80年代初期,尤其从2000年以来,我国的投资率更是逐年攀升,2005到2007年,我国的资本形成率分别为42.7%、42.6%和42.3%,均高于从1978至2007年的37.3%的平均投资率水平。
1.2我国投资率的国际比较
从横向上看,我国投资率也大大高于世界平均水平。2003及2004这两年世界平均投资率分别为20.7%、21.4%,均远低于我国近年来的平均投资率水平。世界上不乏通过一定时期的高投资使本国经济迅速增长的例子,但其投资率都没有达到过我国20世纪80年代以来这样高的程度和持续如此长的时间。
按国际经验,投资率变化的一般趋势是:当一国的人均GDP水平极低,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时,投资率是很低的;而当一国的人均GDP达到一定水平时,温饱问题基本解决后,实现工业化的任务就显得非常迫切,这时投资率就会上升,而且要维持一段时间。只有当一国的技术装备水平特别是农业技术装备水平上升到相当的高度时,投资率才会下降或在较低的水平上维持基本不变,也就是说投资率在演变过程中呈现出类似“马鞍形”的运行态势。比如日本1952年投资率为21%②,1961年则上升到了40%, 1961—1973年日本投资率一直保持在30%-40%之间,平均为37%,1971年日本人均GDP超过了2 000美元,达到了当时中等收入国家水平,当日本基本完成了工业化之后,其投资率逐渐下降,2000年下降到25.2%。同样,拉美和东南亚的许多新兴国家在经济快速发展时期也都相继出现过很高的投资增长率。2000年之前,新加坡的投资率一直高达35%左右,但2000年以后,由于该国的国民经济和科技水平已经发展到一定的程度,投资率则下降到20%左右。
由表2我们可以看出,21世纪以来,中国、印度和韩国的投资率都比较高,其中,中国的投资率最高,近5年内都高达40%以上。从目前我国经济发展的阶段来看,应该说目前中国的投资率还处于国际经验所说的上升并维持一段时期较高水平的第二阶段。这个阶段也许还会继续经历一段时间,因为高速的经济增长的确需要高速的投资增长来支撑。但尽管这样,过高的投资率和过低的消费率还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我国经济的可持续增长。
注:关于中国的数据与《中国统计年鉴》的数据有一些误差,但为了统一比较口径,凡引用《国际统计年鉴》的数据,在这里均不做改动。空格为《国际统计年鉴》缺失数据。
1.3 我国消费率的变动趋势
表3和图2即为改革以来我国的消费率情况,我们可以看出:1978—2007年我国的消费率变化呈现以下比较明显的特点:第一,改革以来我国最终消费占GDP的比例呈较稳定的下降趋势;第二,从2000年起我国消费率下降呈加速趋势。在1981至1995年间的15年时间里,我国消费率从67.5%下降到58.1%,相当于每年下降了0.63个百分点,而从2000—2007年间的8年时间里,我国的消费率从62.3%下降到48.8%,相当于每年下降了1.68个百分点。
1.4 我国消费率的国际比较
大量统计资料表明,不同发展水平的国家的消费率是不同的。霍利斯•钱纳里和莫伊斯•赛尔昆(Hollis B. Chenery & Moises Syrquin, 1975)在其《发展的型式1950—1970》一书中通过实证研究得出了与不同收入水平相对应的消费率的标准值[1]。
注:表中+表示大约70美元,根据样本的构成,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在100美元以下的国家的中值略有变化;#表示1500美元,根据样本的构成,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在1000美元以上的国家的中值略有变化。人均收入按1964年美元计算。
2007年我国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为18 934元/人,折合为美元后约$2 769/人,即使折合成1964年的美元计算,与钱纳里的标准值相比,我国近年来的消费率还是明显低于钱纳里模型中的标准值。我国消费率与其他国家消费率在时间横截面上的差别也相当明显。在相同的年份,我国消费率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同时也低于主要发达国家水平;即使与典型的发展中国家相比,我国消费率也偏低,如表5所示。
注:关于中国的数据与《中国统计年鉴》的数据有一些误差,但为了统一比较口径,凡引用《国际统计年鉴》的数据,在这里均不做改动。空格为《国际统计年鉴》缺失数据。
2.我国投资率与消费率比例关系的分析
2.1我国投资率与消费率比例的变化趋势
在发展中国家的工业化进程中,投资率和消费率存在着内在的一般演变规律:在工业化进程中,随着收入水平的提高和消费结构、产业结构的提升,投资率不断上升,消费率相应下降;在工业化结束或经济进入发达阶段之后,投资率和消费率将趋于相对稳定的状态[3]。
改革以来,我国一直致力于加快工业化进程,从总体上看,我国的投资率与消费率的变化基本符合钱纳里等人提出的工业化时期发展中国家投资率和消费率的演变的一般规律。即随着工业化程度的不断提高,我国的投资率和消费率也呈现出投资率不断上升、消费率不断下降的发展趋势。改革以来,我国的投资率已由1978年的38.2%逐步上升到2007年的42.3%,而最终消费率从1978年的62.1%逐步降低到2007年的48.8%。 最终消费率和投资率的比例关系,我国 “六五”期间(1981—1985年),最终消费率和投资率的比例平均为66.4∶33.9,“七五”期间(1986—1990年)这一比例平均为63.9∶36.5,“八五”期间(1991—1995年)该比例平均为60.1∶39,“九五”期间(1996—2000年)该比例的平均值则降至为60.2∶36.6,“十五”期间(2001—2005年)该比例的平均值已降至为56.8∶40.2。总之,我国消费率和投资率的比例关系在按照工业化进程的需要进行适应性调整,并且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不断深化和产业结构的优化调整,投资率和消费率的波动幅度不断缩小,变化轨迹渐趋平稳,如图2所示。
从前文中对我国投资率和消费率的国际比较我们还可看出,现阶段我国投资率明显偏高,而最终消费率则显著偏低。也就是说,相对于我国目前的工业化进程和国际经验比较而言,改革以来我国经济的高速增长主要是投资拉动的,而作为一国最终需求的消费需求却明显不足。
2.2 投资与消费的比例失衡对我国经济增长的影响
首先,较高的投资率有其合理和积极的一面。因为投资是我国经济发展的推动力,在我国经济处于追赶中等发达国家水平的过程中,尤其目前在全球经济萧条,我国就业形势严峻的背景下,高投资率有其必然性和积极作用的一面。在短期内消费结构还难以明显升级的情况下,高投资是带动我国经济增长、增加财政收入、扩大就业的重要手段。然而在另一方面,长期的高投资、低消费将增加金融风险,危及我国经济可持续性和协调发展。
2.2.1 投资与消费比例的长期失衡可能造成经济的大起大落,加剧宏观经济波动。从经济学上来说,虽然投资和消费在短期内都可以拉动经济增长,但实际上,投资只是一种相对意义的“最终需求”,它具有“名为当期需求、实为下期供给”的两重性。本期增加的投资既会扩大当期的总需求,又会按照一定的比例形成资本存量,从而增加下一期的总供给能力。因此,目前我们虽然可以通过扩大投资来保持经济增长,实现短期的总需求和总供给的平衡,但如果消费率长期偏低,没有和投资率形成合理的比例关系,就会使投资增长失去最终需求的支撑,进一步加剧我国的生产过剩,进而引发新的通货紧缩,严重影响我国经济的健康发展。
2.2.2 我国投资率不断攀升而消费率持续走低将会加剧我国经济运行的金融风险。投资的过快增长不仅可能会导致部分行业的盲目扩张和重复建设,也会导致投资效率的下降。盲目扩张和重复建设的行业会出现生产能力过剩,必然导致一些企业出现亏损甚至破产倒闭,从而形成新的银行呆坏账;而投资效率的下降会导致企业还债能力的下降,进一步增加我国的金融风险。
2.2.3 投资与消费比例失衡还会导致我国的就业弹性下降,失业矛盾加剧。近年来我国的政府投资主要偏向于水利、公路、铁路等基础设施建设以及资金密集的产业,但这些产业的投资增长相应创造的就业岗位有限,而对创造就业较多的劳动密集型产业的投资相对较少,因此这就导致了我国就业弹性下降。从我国三大产业的发展趋势来看,近年来我国的高投资率使我国第二产业增加值比重逐步上升,而较低的消费率却导致我国第三产业发展较为缓慢,而第三产业对新增就业岗位的贡献却远远大于第二产业的贡献。因此,投资消费比例的失衡将会加大我国城镇的就业压力,使城镇就业和再就业矛盾日益突出,并且还会直接影响居民的收入增长。
3.我国投资率偏高,消费率过低的原因剖析
目前我国高投资、低消费现象除了前文中提到的工业化进程和产业结构变动的主要原因之外,还有以下几点:
3.1 我国多年的积极财政政策促进了投资的快速增长,但对消费增长的带动效应不大
我国政府从1998年起开始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其主要手段是通过增发国债,扩大政府投资规模来刺激经济。经过若干年不断的追加投资,国债投资的累积效应逐步显现出来,一些大的基础设施项目表现尤为突出。如总投资262亿元的青藏铁路、总投资超过1 400亿元的西气东输管道工程、总投资近5 000亿元的南水北调工程、10多万公里的县际和农村公路改造工程[4]。这不仅直接增大了全社会投资的总规模,同时也对民间投资产生了带动效应。对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形成了对建筑材料以及施工机械等的巨大需求,但转化为居民收入的比例不高,且不能增加后续就业,因此这种政府投资带动后续消费需求扩张的乘数效应不大。
3.2居民预期支出的不确定性是影响我国当前消费和投资比例关系的根本原因
20世纪90年代末开始,我国国有企业改革、教育体制改革、医疗保障体制改革、养老方式及住房制度改革等几个因素导致近几年来我国居民预期收入的不确定性增强,对未来作出悲观预期,预防性储蓄增加,现期消费减少,导致了最终消费率的下降。
3.3我国收入差距的加大制约了我国消费率的增长
改革以来尽管我国国民经济整体水平不断提高,但城乡之间、地区之间的经济发展很不平衡,居民收入差距在不断扩大。目前,我国最富裕的20%家庭的收入占有社会全部家庭收入的50.2%,而最贫穷的20%家庭的收入仅占社会全部家庭收入的4.3%[5],因此,富人的边际消费倾向下降和穷人的消费能力不足是严重制约当前我国消费增长和消费率提高的主要原因。
3.4 我国投融资体制不健全也是我国投资率持续走高的原因所在
目前我国投融资体制的不健全以及投资微观机制的预算“软约束”,致使我国出现了地方投资过热。由于对地方政府考核体系不科学,重增长、轻发展,以致许多地方政府把GDP增长率作为主要的追求目标,而投资上项目则被认为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手段。因此地方政府为了追求政绩,在基础设施和城市建设中脱离国情、国力和现实需要,存在普遍的投资冲动,却很少考虑投资效益。加上一些地方政府热衷于搞“形象工程”以及“政绩工程”,其结果必然是消费和投资的失衡。
4.关于调整我国投资与消费比例关系的建议
如上所述,投资和消费协调与否会直接影响到经济发展的各个方面,特别是经济增长的持续性和质量。而投资率和消费率若能按照其本身应遵循的内在规律协调变动,则可以促进经济结构的优化和实现经济的最优增长。目前,我国正处于工业化中期向工业化后期过渡的阶段,投资率的提升空间有限,依靠扩大投资总量、提高投资率的政策措施刺激经济增长的余地不大;而通过优化投资结构、刺激最终消费、促进消费结构升级,对优化经济结构、促进经济增长的作用日益显现。为此,我们应做到以下几点:
4.1 转变经济增长方式,树立全面协调的科学发展观
树立全面协调的发展观,这就要求我们要从单纯追求经济增长,转变为注重速度与结构、质量和效益相统一;从片面强调经济增长,转变为注重经济发展与人口、资源、环境相协调,以及经济、社会和文化的全面发展。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改进地方政府官员政绩考核体系,逐步改变将经济指标与政绩等同、挂钩,对官员政绩考核过分看重GDP指标的做法,避免为片面追求GDP增长而置对资源环境的负面影响于不顾的现象产生。
4.2 健全投资宏观调控体系,引导投资方向和优化投资结构
首先,要加快我国的投融资体制改革,规范各级政府、各类企业的投资行为,强化投资的激励和约束机制;其次,健全我国的投资调控体系,政府应该按照三次产业结构和工业内部结构升级的需要,引导产业发展和投资方向;最后,各类投资主体应当以市场导向为主要依据,优化投资资源的配置。在投资结构优化的前提下,保持适当的投资率,提高投资的质量和水平。
4.3 加快社会保障制度改革,降低居民支出预期,促进居民购买力的实现
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是改善居民消费取向,提高其购买力实现程度的关键所在。为此,应尽快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扩大三大社会保险(养老、失业和医疗保险)和住房公积金制度的覆盖面,提高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企业的社会保险参保率,完善社会统筹和个人账户相结合的基本养老保险制度,建立农村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从而降低人们对未来预期的不确定性,增强居民消费信心,增强居民即期消费行为,促进居民购买力实现。
4.4 调整收入分配结构、增加低收入群体的收入水平和消费水平
投资与消费的结构失衡的问题,关键不在于简单地压缩投资,而在于通过积极地调整收入分配政策,切实不断提高各阶层居民的收入水平,使不断扩大的消费建立在居民收入增长与经济增长相匹配的基础上。而提高居民收入的重点则是提高消费需求潜力大的城镇中低收入阶层和农村居民的收入。由于目前我国与市场经济相匹配的收入分配机制尚未健全,改革过程中政府对国民收入一次分配及再分配能力偏弱,导致了居民收入差距持续扩大。因此,要想提高我国的消费率,必须改革收入分配制度,用国民收入再分配手段加大对个人收入再分配的调节力度,规范收入分配行为,调整不同收入群体分配结构,缩小收入差距。
加强和完善宏观调控,要调整消费和投资的关系,逐步提高消费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比重。从长期的经济增长来看,我国应主要靠消费需求的扩张来引导投资需求的增长,以实现经济的内生增长和良性的稳定循环。因此,我们应努力协调好投资与消费的比例关系,确保经济增长方式向集约型增长转换,真正走上新型工业化道路。
参考文献:[1] 吴忠群. 中国经济增长中消费和投资的确定[J]. 中国社会科学, 2002,(3):49~62.
[2] 霍利斯•钱纳里, 莫伊斯•赛尔昆. 发展的型式, 1950-1970[M]. 北京: 经济科学出版社,1988.
[3] 李建伟. 投资率和消费率演变特征的国际比较 [J]. 中国金融, 2007,(8):49~51
[4] 国家统计局综合司课题组. 如何看待我国目前的高投资率[J]. 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05,(7):139~144.
[5] 乔为国. 我国投资率偏高消费率偏低的成因及对策[J]. 宏观经济研究, 2005,(8):22~28.
[作者简介]雷辉(1973—),女,上海对外贸易学院国际经贸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国际经济学,宏观经济学.
[收稿日期]2009-05-11(责编:梅文;校对:黄晓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