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的成因及其构成

秦远建　何腊柏

内容提要:本文从定义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和分析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的特征出发,通过分析境外资源合作战略的制定过程和实施过程,探讨了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的形成原因;通过建立风险“轮毂”模型,对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的构成进行了深入阐释。

关键词:境外资源; 战略风险; 风险成因; 风险构成 ;轮毂模型

中图分类号:F279.2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4161(2009)04-0116-04

1.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的定义及其特征

1.1 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定义

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系指一系列不确定性因素导致企业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遭受失败、出现重大损失甚至遭受灭顶之灾的可能性,是重大风险事件发生的概率及其损失后果的函数。用数学公式表示为:

R=F(P,C)

其中:

R(Risk)表示战略风险

P(Possibility)表示战略风险事件发生的概率

C(Consequence)表示战略风险事件导致的损失后果

可以说,战略风险一旦发生,它对境外资源合作企业的影响是全局的、深远的,可直接导致企业境外资源合作战略的失败。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因企业实施境外资源合作战略而产生,形成于境外资源合作战略的制订过程和实施过程,它的存在具有客观属性但它可以被主观世界感知和识别,而且可以通过加强战略制订过程和实施过程的管理,以防范和控制战略风险因素导致的重大损失的发生。

1.2 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的特征

战略风险通常具有重大性、整体性、相对性等特征。战略风险一旦发生,往往产生重大损失,损失较小的风险一般不归入战略风险;整体性即战略风险对企业战略全局的影响;相对性主要指战略风险是相对战略主体而言。譬如,某一损失程度对小企业绝对是致命的战略风险,但对大企业而言就是可接受的自留风险;某一风险因素对非跨国经营企业不一定是战略风险因素,但对跨国经营企业则就成其为战略风险因素,如政治因素。

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除了具有战略风险的一般特征之外,还具有自身的鲜明特征:

1.2.1 政治性。以前我们常提“走出去”开发境外资源,被人指为“新殖民主义”、“中国威胁”、“大国扩张”等,后来我们叫“境外资源合作”。这说明实施境外资源合作战略带有明显的政治色彩。由于政治因素渗透于境外资源合作全过程,境外资源合作面临地区冲突、宗教和民族矛盾、党派更替等诸多不确定因素影响,致使中国企业境外资源合作之路布满政治“荆棘”。如中国地质矿业总公司在科特迪瓦的锰矿、中石油在伊朗的油田都因政治因素而搁浅;2005年中海油并购美国尤尼科石油公司直接被美国国会以政治原因否决。

1.2.2 国际性。中国企业“走出去”实施境外资源合作战略,不仅要面对东道国更为严格的环保法律、劳工政策以及工会力量的巨大挑战,还要面临跨文化管理挑战。防范和处置这些因素产生的风险,要求具备国际视野,需要熟悉国际规则,掌握跨国企业经营管理规律,否则就会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

1.2.3 长期性。境外资源合作项目通常资金投入量大,合作周期较长,所以其战略风险伴随着整个合作周期而长期存在,对战略风险的管理要从长计议,做好长期防范和控制风险的准备。

2.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的成因

研究战略风险的成因,大多都从战略制订和战略实施过程切入。祝志明、杨乃定等学者基于企业战略风险识别过程研究战略风险的形成机理,指出战略环境、战略资源、战略知识、战略、结构、流程六个相关的因素为企业战略风险因素,认为它们之间的动态不协调、不配称是企业战略风险发生的直接原因。这种观点对研究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的成因有一定启发。

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归根到底因战略主体(企业)实施境外资源合作战略而产生,所以可通过分析境外资源合作战略的制订过程和实施过程,探析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的成因。运用鱼骨图分别分析境外资源合作战略制订过程和实施过程可能导致战略风险的因素,见图1和图2。

鱼骨图是由日本管理大师石川馨先生所发展出来的,故又名石川图,原本用于质量管理。鱼骨图是一种发现问题“根本原因”的方法,它也可以称之为“因果图”。通过鱼骨图分析可以发现,导致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主要有十个方面的原因。

值得注意的是,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对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的影响,在战略制订过程和战略实施过程都有体现。在境外资源合作战略的制订过程中,战略环境分析和预测的质量作为制订境外资源合作战略的前提条件,它决定战略谋划的质量;在境外资源合作战略的实施过程中,政治、经济、社会等外部环境突变对实施境外资源合作战略将产生重大和深刻影响,甚至可能给境外资源合作带来系统性风险。

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成因、因素及表现形式见表1。

3.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的构成

3.1 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轮毂模型

基于对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的成因分析,笔者认为,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主要由战略环境分析风险、核心能力风险、境外资源合作区位风险、境外资源合作模式风险、战略决策风险、资源储量和品位风险、融资风险、安全环保风险、跨文化风险、环境突变风险等十个战略风险共同构成,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是一组战略风险的集合。用轮毂模型表示如图3。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轮毂模型图中,左边半个轮毂为战略制订风险,右边半个轮毂为战略实施风险,各分隔为五个区间,共同构成一个十辐轮毂图。

3.2 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风险各构成部分释义

3.2.1 战略环境分析风险。企业制订境外资源合作战略,首先必须进行战略环境分析,譬如开展PESTEL分析,分析企业实施境外资源合作战略将要面临的政治(P)、经济(E)、社会(S)、技术(T)、环保(E)、法律(L)等环境因素。战略环境分析的质量尤其是分析的深度,直接影响境外资源合作战略的可行性,影响战略方向、目标的定位,影响战略路径、模式的选择。战略环境分析和预测质量的欠缺,将大大增加境外资源合作的战略风险。

3.2.1 核心能力风险。核心能力是企业构建战略优势的基石。中国企业“走出去”开展境外资源合作,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国家实力基础。但是对具体的“走出去”主体——企业而言,决不可以一哄而上的。谁能够“走出去”,谁不可以“走出去”,关键看企业是否具备“走出去”的足够能力即企业境外资源合作的核心能力。企业拥有核心能力是成就企业境外资源合作战略的先决条件。企业核心能力的强弱是企业实施境外资源合作战略的最大制约,是判断企业境外资源合作战略可行性的关键指标。缺乏核心能力支持的境外资源合作战略根本就不具可行性。

3.3.3 境外资源合作区位风险。资源合作的国家和地区不同,其战略风险大相径庭。企业境外资源合作战略必须就合作的国家和地区作出决策。如果在不适当的时候选择了不适当的国家和地区开展资源合作,其战略风险将显著放大。

3.3.4 境外资源合作模式风险。境外资源合作有多种模式。对不同企业而言,选择不同合作模式风险大不相同。合作模式不适当则战略风险势必难以控制。

3.3.5 战略决策风险。企业是否实施境外资源合作战略,何时实施境外资源合作战略以及如何实施境外资源合作战略,这是关乎企业前途命运的重大战略决策。企业的决策机制、决策程序科学与否,对境外资源合作战略有全局性影响。我国国有企业传统的“一把手拍板”体制,是最大的体制风险,由这种体制拍板决定的境外资源合作项目,其战略风险可想而知。有统计资料表明,2007以来,企业领导人员违规决策、盲目投资、非法拆借资金、违规对外担保、擅自从事高风险投资等导致国有资产重大损失的失职渎职案件,在各类违纪案件中已经上升到首位。“一把手”体制的决策风险由此可见一斑。国资委、监察部联合发布《关于中央企业2009年开展效能监察工作的指导意见》明确指出,要尽快破除国企“一把手”体制,以规范领导人员用权,防止决策失误,防范决策风险。

3.3.6 资源储量和品位风险。中国企业“走出去”实施境外资源合作战略,主要目的就是开发和利用资源,或直接获取资源份额。所以无论企业采取何种境外资源合作模式,都会涉及一个核心问题,那就是矿产资源的储量和品位,否则就有可能使境外资源合作战略成为“无米之炊”。客观上讲,由于资源勘探受诸多主客观因素影响,所以探明的矿产资源储量和品味以及远景储量都存在某种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越大,给中国企业带来的战略风险也就越大。中国企业在实施境外资源合作战略之初,必须首先对拟进行资源合作的矿产资源储量和品位进行验证和确认。如某中央大型企业2005年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投资开发一大型红土镍矿,用了一年时间做验证性勘探工作,以验证合作方提供的矿产资源的储量和品位数据。

3.3.7 融资风险。实施境外资源合作战略,资金投入通常都很大,尤其是合作前期的投入,少则数亿,多则上百亿。企业如果没有很强的资金筹措能力,没有通畅的融资路径,没有缜密的融资方案,境外资源合作只能是空谈。河北某民营钢铁企业2004年在俄罗斯花费3 000万元购买了一个小型矿山,由于融资制约,至今无法启动矿山开采工作,面临俄方违约追诉风险。某中央大型企业2005年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投资开发一大型红土镍矿,最初的项目建设投资预算为6.7亿美元,由于通货膨胀和汇率因素影响,两年后被迫把投资额调整为13亿美元。由此可见,企业实施境外资源合作战略,如果没有足够的融资能力,那只能是一种奢望。

3.3.8 安全环保风险。采矿业一直是重大安全事故的高发行业,也容易对自然环境造成破坏甚至严重污染,所以国际社会已经建立起了一套相对完善的健康(Health)、安全(Safety)、环境(Environment)管理规范,简称HSE管理体系。各资源东道国纷纷通过立法对矿产资源开发的HSE管理进行严格约束。企业开展境外资源合作,一旦发生HSE事件和事故,轻则遭到东道国社会团体以及周边社区的抗议示威,重则遭到东道国政府的严厉惩罚乃至驱逐出境,后果不堪设想。譬如,力拓公司1970年投资开发的布干维尔铜矿公司盘古纳铜矿因环保问题破坏了地方关系,引发了当地岛民旷日持久的大规模武装暴动,最终动用了国家军队以平定暴动。盘古纳铜矿曾是世界五大铜金矿之一,也曾经是巴布亚新几内亚的主要经济支柱之一,1989年被迫关闭,至今处于“冻结”状态。

3.3.9 跨文化风险。荷兰管理学家霍夫斯泰德(Hofstede)的文化维度理论是至今最具影响力的跨文化理论之一,该理论可以解释境外资源合作跨文化风险的成因。文化维度理论认为,人们的五个价值维度是导致文化冲突(Cultural Conflict)的主要原因,对人际沟通的效率和团队工作效果有很大影响,这五个维度分别是个体主义与集体主义、权力距离(对权力不平等的态度)、不确定性的规避、追求事业成功还是生活质量、长远导向与短期导向。境外资源合作企业的管理整合始终无法回避来自不同国别、不同民族的人们这五个价值维度的矛盾,处理不好就会酿成心腹之患,犹如“慢性重疾”,有致命危险。境外资源合作企业面临的跨文化风险主要有两方面的表现,一是团队中秉承不同价值理念的雇员之间的跨文化冲突,二是矿业企业与周边社区民众及社会团体之间在环境保护、促进地方经济发展等方面的沟通障碍。

3.3.10 环境突变风险。环境突变风险主要有两类,一是政治风险,二是经济危机风险。至于自然灾害风险,尽管可能给境外资源开发项目带来巨大损失(可以通过保险转移),但由于其相对独立性以及风险处置策略比较单一,所以本文不把自然灾害风险列入战略风险。

政治风险是指由于东道国国内政治环境或东道国与其他国家之间政治关系发生突变而给外国投资者带来经济损失的可能性。政治风险通常表现为政府违约、政府罚没、政府强制征收或汇兑限制等。譬如,发生在20世纪60年代初的古巴政府没受外国企业资产和1985年秘鲁国家征收事件至今令人不寒而栗。古巴革命胜利前,美国企业控制了古巴100%的镍矿和90%的铁矿,古巴革命后美国全部在古巴企业的资产随即被宣布收归国有。1985年秘鲁总统大选后,新任总统加西亚(Garcia)单方面终止了外资资源企业税收优惠政策,并大幅提高税率(税率由原来的41%提高到68%),Belco石油公司等企业因拒绝接受新政府的税收政策,其在秘鲁的全部资产被秘鲁国家征收。

世界性的经济危机或区域性金融危机,对实施境外资源合作而言是一种系统性风险。经济危机或金融危机一旦爆发,将引发通货膨胀或严重通货紧缩、汇率大幅波动、资本市场大幅震荡、资源商品价格深幅调整等。譬如,1997年爆发的亚洲金融危机和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海啸,给境外资源合作企业带来了最为直接、剧烈的系统性风险。

环境突变风险通常表现为一种整体性的系统性风险,相对于非系统性风险而言,系统性风险通常比较难以防范、分散和化解。由经济危机引发的系统性风险一般只能自留自担,政治风险可以通过投保政治保险转移风险。

参考文献:

[1]祝志明,杨乃定,姜继娇,贾晓霞.企业战略风险识别研究[J].科研管理,2005,26( 6):1-6.

[2]陈晓萍.跨文化管理[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5:33-42.

[作者简介]秦远建(1960—),男,武汉理工大学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战略管理。

[收稿日期]2009-04-28

(责编:汪金平;校对:黄晓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