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沛讲述互联网峥嵘与使命:谷歌正在走我们两年前的路

商 铭

围棋手陈沛说,普通人下棋能看两三步,自己能看出十几步甚至二十步。但尾局是什么,谁也没法判断。“就像今天的中搜。我朝着正确的方向在走,而且数年来一直坚持。我们没有道理不成功。但互联网的明天是什么样,谁也无法预料。”

14岁习武、16岁进入浙江大学数学系,陈沛的经历令人称奇。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是桥牌和乒乓球高手,曾在赛场上屡有斩获。

曾因网络猪流氓软件而备受争议的中搜,经过陈沛闭关两年调整之后,如今正在踢出临门一脚——行业中国平台已经成熟,与海龙的合资网站大久宝上线后,和方正合资的“番薯网”也在7月15日正式开锣唱戏。

陈沛认为成功企业家有三个特性:远见与洞察力、勇气与决断力、持久与忍耐力。陈沛认为,自己完全具有这三个特性,所以,成功是早晚的事儿。陈沛不着急,正在踏实地做陈沛该做的事情。陈沛说,回过头来看到谷歌在做自己两年前做的事情,心情会大不同。

北京市业余围棋冠军陈沛承认围棋变数太多。他能借行业中国扳回一局么?

互联网创业者失去的只是锁链

刘保华:中搜和海龙合作的网站大久宝不久前刚刚改版,和方正合资的番薯网目前也上线了。我注意到,中搜选择的合作伙伴都是数一数二的行业领头羊,而且他们好像有个共性,就是都有过进军互联网的经历,但都算不上多成功。而回过头来我们发现,事实上这是传统企业转型互联网遇到的一个共同的问题——为什么传统行业转型互联网总是会失败?

陈沛:我对这个领域有一定的研究,你刚才讲的这些现象我都很认同。你看现在互联网成功的企业和企业家——丁磊也好,张朝阳也好,马云也好,陈天桥也好,都没有在传统领域成功过的经历,这是第一个事实;第二,在传统领域做得好的企业家进军互联网都失败了,包括柳传志、李东生等,这恰恰就印证了你刚才讲的那个现象——传统产业在互联网几乎全面沦陷。这不是一个偶然的现象,不是某一个企业家的成败,而是一个群体的成败。

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呢?我有自己的一些看法。

隔行如隔山。中搜现在是一个纯互联网公司,我们做的所有工作都跟互联网相关,我们做的所有产品都是互联网产品,所以我定义中搜为互联网公司。其他的行业可以定义为传统行业——所谓“传统”不代表任何的贬义,不从事互联网的我都称为传统,这样便于识别。

一般从市场角度来说,传统企业至少有几十年或者是上百年的历史。传统产业很成熟,竞争很激烈,分工也很明确,每一个企业在这个产业链中占据一个环节。但是互联网是一个典型的新兴产业,也就是商业化十几年的历史。它和成熟产业具有完全不同的特征,你想把一个成熟产业中的所有经验和知识带到一个新兴产业中,理论上来说可能是不适用的,因为两个产业的状况完全不同。在成熟产业里的经验在这里完全是错的。

传统企业经常说,我做互联网会按我们的方式做。怎么做呢?走一步看一步,看清楚了再走一步。互联网是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儿,没有人真的能把互联网看清楚,不像在其他的地方对很多东西都很熟悉了。把传统行业以前的成功经验作为决策的依据来发展互联网,不可能做对。所以,传统企业的所谓成熟的思维方式在互联网界行不通。

因此,每次变革实际上都是一群无产者积极参与的变革,成熟的企业、成熟的企业家们已经是社会的有产者了,他们不会积极参与一次新的变革,所以成功的都是无产者,因为他们失去的只是锁链,得到的可能是整个世界。

刘保华:互联网之于传统产业,是一场大革命。

陈沛:道理是一样的,有产者当然不参与革命,他们甚至不希望发生这种变革。但是历史不会以某个人或某个企业的意志为转移,所以互联网大潮会深刻地改变人类的生活。

另外,如果一个传统企业去做电子商务,他们会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投到他自己最不擅长的地方——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得先买服务器,然后组织IT人员写网页、编内容,把资金投到最短板上。传统企业经过充分竞争以后,产业分工非常清晰,每个人只做一件事就可能成功。但互联网的成功从有想法到盈利之间所有环节都必须由一个公司完成。互联网企业失败的概率非常高。诸多因素造成现在传统企业做电子商务非常失败,那些成功企业家都在失去光彩。

所以,我觉得互联网现在面临新的产业分工。每个人做自己擅长的事情才会使社会效益最大化。每个人都试图什么都做是效率最低的,你要有足够的钱撑到你学会所有东西。传统企业对互联网进行投入时,发现很多事情做得不太好。但他们有退路。他们遇到挫折和困难的时候会想:一个企业怎么能两年都不挣钱呢,我不能再继续往里面投钱了,而且我也没有看到一个明确成功的道路,于是无功而返。

刘保华:所以马云和张朝阳的创业是经历了无数阵痛的,李彦宏也摔过手机。

陈沛:柯达就是很典型的案例。柯达原来是胶片领域的老大,以前他一直把富士当成竞争对手。然后发明了很多跟数码相机有关的技术和专利,但是没有真正地投入。柯达当然有自己的想法——我是市场老大,为什么要弄新的东西?另外我也不一定认为数码相机能够代替胶卷。现在再看,数码相机已经把柯达从巨无霸变成一个普通参与者,整个产业结构被完全改变了。这种产业结构的改变是新技术和新平台诞生带来的。所以我觉得变革是必然的,人类的变革没有人可以左右。面对变革有两种态度,一种是自动变革、居安思危,事先做好准备;还有一种是被动变革,不变不行了。这种情况下很多人开始重新考虑互联网,我想这是电子商务的大事。

云计算将彻底改变互联网格局

刘保华:中搜和方正合资的番薯网定位是图书门户,这个网站对双方的深入影响是什么?目前亚马逊、汉王都在做电子书阅读器,番薯网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打算?在电子阅读产业链里,番薯网的价值最终会怎样体现?

陈沛:阅读器只是一个终端,内容来自于哪里呢?番薯网要做的事是整个的图书发行。所以番薯网才有手机阅读。在整个图书、电子图书的产业链中,番薯网的价值十分巨大,没有番薯网就不会有大量的电子化内容,没有大量电子化内容,任何阅读终端都会失去意义。

方正只是中搜众多合作伙伴中的一个。中搜跟百度和阿里巴巴不一样,我们前面做了很多搜索引擎技术,然后又做个性化技术,理论上中搜可以用这些技术来构建不同的行业门户。虽然我拥有这样的技术,却不具有这个行业真正的专业知识,所以干脆把整个平台开放,在每个领域找到一个最合适的合作伙伴,共同提供更好的行业性的服务,所以叫行业中国。中搜成为云计算提供者。中搜现在的核心业务就是基于搜索引擎的开放性平台,这是中搜最本质的价值。

刘保华:中搜做搜索做了八年,从用户角度讲,你认为现在的搜索引擎是否足够成熟?做搜索引擎,要做到质的提升是非常困难的,你认为下一步搜索改良的突破口在哪里? 原来酷讯做火车票搜索,技术非常好,现在发展得也不算太好。在搜索领域成功,最核心的要素是什么?

陈沛:互联网内容不是太少而是太多,搜索引擎一下子搜出几百万条结果,而人的能力最多就是看前几页,这其实已经变成很差的服务了。用最短的时间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这才是搜索的本质。

刘保华:需要精准。

陈沛:必须要更精准。五年来百度和谷歌有很大的改变吗?我认为没有。他们所谓提升的技术,都不足以改变搜索的本质。我的观点是,融入人类智慧的搜索,其改变才有可能是深刻性的,而这也是必然。

中搜也犯过很多错误,这些错误现在回头看都是必然的经历,在错误中学习比在顺境中学得更多。更加精确的搜索结果一定会有市场空间。中搜现在不是跟别人竞争,而是帮助别人去竞争。我们在跟海龙合作做数码,我们跟方正合作就是做图书,我们是帮助方正跟其他做图书的人竞争。我们变成一个云计算服务商,我们相信云计算将改变互联网模式,中搜只不过是率先做了这件事情。

刘保华:我特别赞同,我自己感觉云计算最后肯定会改变生态环境,这是肯定的。云计算是一个革命性的模式,你说你不想参与是不可能的。

陈沛:中搜为什么坚守大平台发展战略?我们一开始也面临许多挑战,许多合作伙伴不愿意改变既有的模式。网站建设有四种模式:首先,是技术建站模式。技术方面的所有事情都自己做,这种方式也可以成长,但是一般来说需要庞大的资金,而且周期可能比较长,一个传统企业去管理互联网研发团队是很痛苦的事情。其次,是购买软件进行建站模式。这样比较省力,但软件产品的缺点是改变起来非常困难,而互联网是快速变化的,市场和用户需求都在变化,而自己网站的任何需求都要通过别人改变产品来改变,这个成本是不是太高了?第三,是建站外包模式。外包的成本更高,你不仅要考虑自己建站的成本,还要加上别人的利润。第四,就是云计算模式。中搜认为单纯把产品提供给客户是不足以帮助他们成功的,我要把产品打碎成很小的部件,你可以任意组合你要的内容,这样才能与时俱进满足客户不同的需求。

刘保华:从中搜整个发展的历程来看,开始做个人门户,到后来做行业中国。我感觉个人门户也是中搜很重要战略,但我感觉你近期谈得更多的是行业中国。这二者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呢?

陈沛:中搜做行业中国,思路确实是受个人门户的启发。我认为每个用户打开浏览器就会看到他需要的所有东西,就应该是个性化的,每个人都有通向互联网的大门,绝对不应该是新浪和百度。这是我理想中下一代互联网的应用。我认为应该抓住商业机会,更快地切入最有价值的人群,然后再创造更大的互联网价值,所以中搜的战略重心放到了行业上来。

刘保华:合作可以各自发挥长处。中搜选择合作伙伴的标准是什么呢?每个行业内的合作伙伴个性是不一样的,对方跟你合作的时候是唯一的,但你却要面对大量的客户,这样合作过程中内部磨合成本会非常高,也可能很多东西会失败,你怎么快速度过磨合期?如果出现合作失败,大家怎么能够快速地把问题解决掉呢?

陈沛:这一点对中搜是最大的考验,我们这两年主要就在解决这个问题。中搜从2007年试着开放这个平台,当时互联网还没有合作运营的先例。中搜开放了以后,自己也没有底,对早期的合作伙伴也没有进行很好的筛选,以至于有一些并不是最好的合作伙伴,这是我认为中搜现在的缺陷。

首先,中搜现在不希望面对5000个合作伙伴,我们希望只面对500个甚至只是50个。我们跟方正一家合作,把所有图书做完;跟海龙做,把数码产品做完,这是中搜明显的战略。我们会挑选一些最合适的伙伴。

其次,是技术平台开放。中搜是先开放商务后开放技术的,现在我们允许每个合作伙伴自己开发自己的个性化管理,因为这是解决冲突的关键环节。合作伙伴的需求是多样化的,中搜开放技术平台以后,合作伙伴有一两个人简单培训后可以直接上手,很多个性化需求也不要等中搜,自己就可以完成。我们有100多人的运营团队,帮助合作和维护合作关系,你要卖个产品不会有这么大运营团队。

必须跑赢Google

刘保华:你说的互联网的三次革命——门户网站是第一次、搜索引擎是第二次,第三次是个性化门户。不过现在主流的提法是Web 1.0、2.0、3.0,你是否担心大家的眼球都被吸引到那边去?会不会担心付出很大努力,自己的提法并没有真正成为主流?这样对企业成长影响会非常大。

陈沛:我理解,企业家成功有三个要素:第一是远见与洞察力,就是一定要看到别人没看到的东西。如果你看到的东西别人看见了,自己就没有机会了。大的成功一定是你看到了但是别人却没有看到。第二是勇气与决断力,我2000年投资做搜索引擎,那时候搜索引擎很弱小,连怎么挣钱都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搜索一定有前途,所以依然在互联网寒冬的时候投进去了,因此我赌对了第二次浪潮。在2004年的时候我认为下一次浪潮是个性化搜索,而现在谷歌讲的Web 3.0,就是个性化的聚合,跟中搜说的一模一样,几乎是我两年前的原话。第三是忍耐与持久力。

互联网需要信念,但是中搜不做Web 2.0。中搜的技术是整合技术,因为中搜核心是搜索引擎,所以更适合做Web 3.0、更适合做个性化的东西。中搜不会因为Web 2.0很好就跟风,我们不会跟人家抢娱乐人群。我们需要一段等待的时间,需要完成新一轮竞争准备。

刘保华:你现在的产品确实和iGoogle很像。

陈沛:对,iGoogle就是做类似的事情,但是中搜的个性化平台比Google要领先两年,iGoogle现在所做的其实是中搜两年前做的事情。

刘保华:比iGoogle现在又提前哪些呢?

陈沛:微件可以是一个搜索结果,也可以是一条供求信息,也可以是一段视频,还可以是任意网站上的一块内容。如果你每天只看新浪要闻,你可以把新浪要闻直接搬到你这里面来,我们称之为原味剪切。

如果你在Google页面里输入“张靓颖”,它会给你一堆列表,但是未来我们可能更愿意看到内容被重新整理和划分,用新的方式展示,每一个模块自动更新,这就是新的搜索结果。

如果认为现在Google的东西是完美无缺的,那谁还有创新的动力呢?在我看来现在搜索引擎就像一个幼稚的孩子,如果你相信互联网会长存,会有百年以上的寿命,那么只有10年历史的搜索引擎当然是一个幼稚的孩子了。在我看来现在的搜索太原始了,所以我有一个观点,现在的搜索引擎是原始和落后的,未来,如果人类依然是在一个输入框里输入一个关键词来搜索信息的话,那将是人类科技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