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盖
女人是男人的念想,男人也是女人的念想。我思想的这个对象叫叶光丽,她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上高中的时候,我被分到一个新的班里,不受重视,甚至是受排斥的。我基本上不爱参加班上的一切活动,上学来下学走,做一天学生念一天书。
上了高中不久,我发现班上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似乎也是我这么一种上学的态度,她就是住在新华里的叶光丽。她中等偏弱的身材,鹅蛋脸儿,脸庞洁白,颊上泛出淡淡的桃红。那个年代不兴使化妆品,像唇膏之类的化妆品当时根本就不生产,可是叶光丽的嘴唇却总是那么鲜艳欲滴的样子,班里其他的女生都不是这样的。
非但是嘴唇的娇艳让我想入非非,她永远粉面含春,颊上的桃红经年累月地绽放着,也让我惊异得心潮荡漾。吸引我的,还有她那淡定从容的性情。我一厢情愿地想,我们是志趣相投的人。想归想,可是我当时根本没有接近她的机会。那时候,男女同学基本上是不讲话的,这叫做分男女界限。而且叶光丽几乎不参加一切课外的集体活动,照这个作派推测,她简直有点儿像个林黛玉式的娇弱美人。不过她的性子到不像那个尖酸刻薄的林妹妹,她是温婉和悦的,娇娇柔柔的。
我虽然爱上了她,但是这种爱种在心里,是无法表达的,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她是我心中的天使,不,当时我不知道天使,是仙女,我们中国的天使,仙女和肉体凡夫永远是有距离的。
有信仰的人倾诉的对象是生帝、圣母、佛陀、真主,而我在日记中倾诉的对象是叶光丽,她就是我心中的上帝、佛、真主。这种爱法儿对不对,我不知道。反jE我就是这么爱的,我觉得我也只能这么爱。我在日记里多次呼唤叶光丽的名字;在深夜里,我独自关在小屋里轻轻呼唤她的名字;情到深处,我甚至跪在小屋里的地上,望着窗外的月亮呼唤她的名字。而我呼唤着、爱慕着的人也许至今都不知道,这是一个少年单相思的爱呀。
虽然我的单相思有时陷入如醉如痴的状态,但是我不失魂落魄,也不废寝忘食。我改吃吃该睡睡该想想该记记该呼呼该唤唤。这种爱的方式,使我心地纯洁、使我洁身自好,因为我爱恋的对象是我心中的天使。
我的这种单相思状态维持了整整两年。高中毕业以后,我们下乡插队了。我的机会好像来了,因为我和叶光丽都分到了顺义后沙峪的白辛庄。我分到三队,她分到一队,也许是队上看她身体娇弱吧,叶光丽被安排到队上的菜园子干活儿。
我第一次有机会和叶光丽说话,就是在菜园子劳动的时候。在园子拔了一会儿革之后,我们就在小园屋前打歇儿。我坐在筐上,向一队园子那儿瞄了几眼。终于叶光丽他们也打歇了,也坐到小园屋这边儿来了。我看着她,她走过来的时候漫不经心地看我一眼。我在心里给自个儿鼓了半天劲儿,才找了个什么话头儿和她搭讪了几句。说话的时候,我心里怦怦打鼓,叶光丽还是像平常那种说话的态度,温婉而和悦,可这温婉和悦在我看来却冷若冰霜。从这次说话开始,我们在收工的路上要是碰到了,便会打个招呼。我喜欢单独碰见她,这样打招呼时便会无所顾忌。除此之外,更多的话还是没有机会说。
下乡一年多了,双方更熟了一点儿。我就找了些借口多接近她,什么下雨给送个雨伞啦、回城时帮她往家里带些东西啦。在一次给叶光丽往家带东西时,我发现她爸在养鸟儿。我想讨好她爸,就在村里搞了些谷子,送给她爸喂鸟。尽管我处心积虑地接近她,但是成效甚微。叶光丽对我仍是那么不冷不热的,她的矜持让我难受,让我摸不着头脑。
插队第二年的国庆节,一些知青回北京了,叶光丽也回家了。我买了两张《杨门女将》的电影票,去她家找她。我进了楼道,站在她家那棕色的门前,让呼吸平稳下来,心里想着:一二三敲门,然后就敲门。是她哥开的门,叶光丽在北面的小屋里呆着没有出来。她哥陪着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嘴上动着,心里一团乱麻似的熬着。我终于熬不住了,向她哥告辞。经过小屋门口的时候,我停了一下,捏了捏口袋里的电影票。
“人家要走了你也不送送?”她哥推开小屋门叫叶光丽。她挺不情愿地出来了,我趁机拿出电影票,说想请她看电影。她接过电影票,问我是什么片子。我说是《杨门女将》。她撇了撇嘴:“就这个呀,我早看过了。”看过了再看一遍吧,我近乎乞求地望着她。“好吧。”她漫不经心地答应了。,
一路上,我心里想,她收下了票,她会去的。她会去吗?会?不会?我预感她可能不去。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她不去的话,那么一切到此为止,不再努力了。
演电影那天,她没有去。
一场维持了4年之久的单相思,到此结束。我没有痛哭流涕,没有痛不欲生,我把它结束得干脆、体面、尊严。爱这个玩意儿,虽说至今为止,还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是一场被弄得神魂颠倒、失魂落魄的单相思,对生命绝对是有害的。爱永远是对等的,是你呼我应的,是一唱一和的,是高山流水的。
编辑麻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