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肖锋
最近经常上电视做谈话秀节目,略知该类节目的制作流程,我只能用“苦差使”这三个字来形容。口水节目也不容易。台前风光,台后辛苦。
例如《锵锵三人行》,它是一个团队的劳作成果,主持人窦文涛要求扒资料的工作人员每期须准备80页资料,然后窦连夜一番恶读,“把书那么一打开,死劲一看,记住了,做完节目统统忘光”,窦在凤凰台有“资料咀嚼机”之称。这有点像高考背政治,死劲背、死劲忘。
这种强读强记资讯的方式,正是今天传媒人的工作状况。只是,速读资讯时,我们是选择性搜索,选择性记忆,选择性引用,强记其中精华。窦文涛绝不是“资料咀嚼机”这么简单,他至少是只“资讯啄食鸡”——只挑有用的资料吃,用后把无用的拉掉。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长见识,观众长见识。快餐节目,也是沙里埋金。
今天看来,“博闻强记”这个成语根本不适合古人,更适合资讯爆炸中的现代人。网站比拼流量,其实传媒人也在比拼资讯流量。如果按流量分类,传媒人中的高流量人是搞网站的,我曾拜访某房地产门户网,但见一间间小格子里,“资讯民工”或“信息蚂蚁”们正忙活着,都没空上厕所;中流量人是报人,每天为报料发愁,王牌记者的线人多达上百个,这样才能在报社立得住脚;杂志人则是低流量人,挑挑捡捡,只挑喜欢的吃。通常,传媒人大脑的信息流量都大大高于普通人。
我们的生活就是一场资讯流。我们都是一天到晚在资讯的海洋里游泳的鱼。早晨起床,打开手机或电脑开启一天的资讯“盛宴”,有人乐在其中,有人吃到想吐。无论什么刺激的工作,只要变成一堆活儿就会厌烦。
究竟多少资讯是我们需要的?多少是我们读者需要的?就我这个行当来说,杂志越做越厚,深度报道越来越深入,读者却越来越不买账。多数时候,他们只想看短小的、精炼的文章;博客也只想看微博了,只关心那些跟自己兴趣相关的短小信息碎片;人们在兴趣上永远趋向猎奇的、情色的、丑闻类的内容,这种形而下需求旺盛的情形可概括为“《看天下》情结”——这本杂志在当下期刊低迷期是少数几个跃升者之一。
无论你怎么困惑,小报化阅读正跃升为人们的主流取向。报纸改革也是“大报变小报”。小报化宣传,强调趣味、八卦、猎奇,甚至对美国总统选举产生着越来越大的影响。小报化阅读趣味其实就是人性,默多克深谙此道,懂得如何迎合人们的窥私欲。
中国当下,白领压力这么大,对所谓家国大事似的宏大叙事,已没有精力过多关注,唯有窥私与恶搞。现在年轻人的兴趣和口味非常轻松自然,不愿承载过多的责任与意义。传媒人则分裂成卫道士与煽情者两面派。传媒作为生意,和作为道义担当者,不可兼得。今天,形而下上位,形而上追求反而转为边缘化。
我们又回到无意义的时代,像原始人那样,厌烦说教者和哲学家们强加的意义。这就是80后、90后的阅读环境。他们对所有宏大的东西说“不!”
科技要解决人类的困境,你会发现,科技就是人的困境。我们发明电脑和手机,我们制造海量资讯垃圾——受众既是消费者又是制造者,大脑装不下怎么办?好了,于是又发明磁卡和硬盘,它们是大脑容量的替代物。现在移动硬盘可以是500G的,能装下整个国家图书馆的文字量,而且只需三四百元。资讯越发变得廉价,或者干脆免费。
传媒人这只“资讯啄食鸡”,起得早,有虫吃。起得晚被吃掉,被同业竞争者吃掉,传统媒体被新媒体吃掉。今后,谁吃资料吃得快,资讯垃圾拉得快又多,谁就取胜。资讯质量?对不起,那是少数知识精英们关心的事。人生苦短,我们真需要那么多资讯吗?如果必须当一只“资讯啄食鸡”,最好精挑精选,把最好的吃进去,把最有价值的贡献给读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