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勉
我饲养的荷兰小猪三天前开始绝食,没有声响地躲藏着木板的后面,与生命进行无谓的抗争。
父亲躺在病床上说,就是那家伙引来鼠群的,这么多天来鼠群一直潜伏在我们周围,每天晚上我都听见它们相互咬仗的声音,他用鄙夷的眼神打量着我,接着说,假如这群家伙们继续活在这个枯燥的空间里,我肯定会先死掉的。我想父亲又在胡言乱语,他总是将每件事情搞得异常神秘,说起来总是头头是道,不像是他故意编造的谎话。事实上,他一说话我就觉得一头雾水,有时候,他见我站在一旁像一截木桩似的愣着时就发火,莫名其妙地朝我吼道,为什么会听不进去呢?最后,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怒用强硬的口气说,真想用斧头劈开你的脑壳看看那里边究竟长些什么。说完后将被子往头上笼一笼,露出两个骨碌骨碌旋转的眼珠子一言不发地盯着天花板。
对于父亲的这种态度,我总是处于一种彷徨和无奈之中,我觉得他的生活像暴露在河滩上的卵石一样——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炎炎的烈日下,在炽热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孤独和寂寞。在发烫的沙子的包围下,充斥着干燥和焦灼的味道。
姐姐们说父亲毫无阅历可谈。平日他表现得情绪激昂,犹如爆炸的炸弹,他说话的时候两个腮帮子十分活跃,频繁地鼓胀着,像飞翔在空中的鸟的翅膀不间歇地拍打着,一点都不觉得疲倦。为此姐姐们曾“机灵”地问我,父亲这个人有没有灵魂?说完后,她们两个皱着眉假装想了一会儿,胆怯地说,难道他真的有灵魂?她们两个相视着,笑一笑,跑开了。我明白她们完全生活在自我陶醉和满足中。
太阳在天空中正发射着热情的光线,难道它计划将一些小动物晒死在洞口,每次见到这种场景,父亲就爬在窗台上巴望着这个空荡荡的院子,希望有人出现解救它们,他十分“仁慈”地说这些可怜的幼小的生命就要暴死在太阳底下,真是太可怜了。每当他说起这些,我便怀疑起他的真实用意,他是否又想搞什么新的花样出来。“热死了,我的身体开始发酸发臭,我的肉开始一块一块地腐烂,接下来将是骨头。”他的声音在窗台上盘绕着,像挥之不去的一团蜘蛛网,令我心烦意乱。他接着又说,“虽然我对小动物有种偏执的爱好,但是我痛恨死家中的这群老鼠。”他的眼睛散发出绿色的光芒,神色庄重地将一个馒头塞进嘴中翻着白眼十分卖力地咀嚼起来,还不失时机地说就像干掉这个馒头一样干净利索。他咀嚼着嘴中食物,富有节奏地鼓胀着两个腮帮,一鼓一鼓地像在用力吹气。他将馒头看成老鼠,抱着一种视死复仇的决心去来报复这一切。
姐姐们早已将他置之不理,比如她们在父亲喊得烦躁的时候会毫不留情地朝他嚷嚷,当然也从未少给他白眼,继而她们像一阵风一样轻飘飘地从我们中间穿过。她们对我说,父亲的病是假装的,别看他可怜巴巴地躺着床上,向我们哀求,向我们发号命令,向我们哭哭啼啼,实际他背过我们在窃笑呢,总之他的小伎俩耍个没完没了,刚开始我们同情过他,可是后来呢?后来他却铁青着脸说,我们企图要谋害他,说我们为什么不在夜里直接将他杀死在床上,最好用榔头一下子敲死他,一命呜呼。这样的话什么事情都停止了,多好!更令人恼怒的是他还向别人散布这个他自己随意捏造的消息,当初我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气得头一个劲地发晕。大姐理直气壮地说,充满了悲愤和委屈,还有对这个家庭的不满。
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我的神经就像在空中疾速飞翔的箭羽,滑翔着气流,摩擦出怪异的声音,我很清楚这种怪异的声音将摧毁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的耳朵中灌满了冰冷的气流。
一天,我对姐姐们说,在这个家庭中,我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饱受折磨。
她们俩先是愣了一会儿,醒悟过来后嘴中就开始“啧啧啧”地响起来,大姐轻蔑地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呢?我们是你的姐姐,哼,你根本没有资格,你哪来的资格在我们面前如此放肆。随后她又顿了一顿,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二姐就拽着她的胳膊傲慢地说道,别和这家伙纠缠不清,他永远都是这副傻呆呆的模样,整天想入非非的,快要神经了,走,我们出去玩沙包去。
玩沙包?她们说得轻松极了,好像她们对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游戏仍旧痴迷着迷恋着——继续保持着童年的兴趣,乐此不疲地继续玩下去。沙包?它留在我衰弱的记忆中是一个符号,一个滚圆的躯体在空中旋转后,落下去,“咚”——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地上砸出一个坑来。有时候,沙包在空气飞翔的时候开始将里面装的沙子漏出来,“沙沙沙”地响,声音很整齐,仿佛是切着时间的棱角发出来的一种声音,听上去美妙极了。
当我追出去时,她们两个已经开始用一个花布缝制成的沙包在门前的空场上互相打来打去,嘴中还唱着欢快的童谣,“马兰开花二十……”,沙包“嗖嗖嗖”地像飞来飞去的子弹,随时都可以击穿一棵树、一个苹果甚至一颗人头。她们两个蹦跳着,看上去玩得很有兴致。我懦弱地凑上去,傻呆呆地站在一旁对她们说,赶快回家吧,你们哪有闲工夫在这儿玩沙包呢,家中的一切家务你们从不插手,真是懒惰啊。她们走到了我面前,吃惊地说道,回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也知道爸爸经常在我们面前提那群老鼠的事情,还一再要求我们为他灭掉那群老鼠,他一直都认为我们胆量很小,于是故意低三下四地哀求我们,实际上是想检验我们真正的实力,其实他想错了,他太自负了,这时二姐从身后拿出一只死亡的小动物想炫耀自己的本领,那具死尸已经干瘪。她用强硬的口气问我,我们像那种胆小的人吗?见我不说话,她慢慢地向我逼近,脸色阴沉着,用她那简单又恶毒的眼神怒视着我。
我望着她那双恶毒的眼睛,觉得那简直就是一个深渊,藏着无数的凶险,眼神中射出来的光线犹如匕首一样。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面对这样一个家庭面对他们轻浮的俗不可耐的面容时我总联想到死亡,死亡的疼痛和恐惧咬啮着我这颗脆弱疲惫的心,使我奋力挣扎着,试图摆脱这个憎恶已久的家庭来缓解这颗承受了整个世界重量的心。我隐约听到他们开怀大笑的声音,那种肆无忌惮的笑声使身陷黑暗中的我化为灰烬,永远不再复燃。
我挣扎着跑到她们身边,才弄明白原来姐姐们正在那儿玩藏猫猫的游戏,还接连不断地打探对方的信息,比如来一招投石问路的办法,一个劲地问对方藏好了没有,循着回答的声音好一下子找到对方。我模糊地看着大姐影影绰绰的身影在墙壁上晃来晃去,我胆怯地走过去,刚要开口时,谁知她就像一股烟似地溜走了,黑糊糊的背影留给了孤独的我。当我急促地追赶她的时候,她却突然慢下脚步,转过头来,我看见她的眼泡子肿得老高,她的半个脸还贴着一张黑纸,掩饰着,生怕别人看清楚她的面容似的,另外半个也非常憔悴。她似笑非笑地问我,你跟踪我究竟有什么企图。顿时,我就被她的问话搞得忍不住地笑出声来,我语气很轻地对她说,是我啊,姐姐,刚才我在那儿看见你们在玩藏猫猫的游戏,我就过来了。她带着吃惊地口气对我说,我根本都不认识你,什么藏猫猫,什么姐姐,我可不是谁的姐姐,我现在还处在玩藏猫猫的年龄吗?
为什么她要矢口否认呢?为什么她不承认我是她的弟弟呢?难道黑暗使她看走了眼,我揣测着:她的视力向来不太好,在阴沉沉的天气里,她总要借助其他的工具才可以将一些东西辨别清楚。比如:她捏着放大镜在花朵上专心致志地研究,想研究出个名堂来;她把光线搞得很刺眼,然后把书放在炽热的光源下细细地阅读。每当这种场景出现时,父亲总是说她那是装出来的,假正经,她能鼓捣出个什么来呢?我就想不明白,她能鼓捣出来个什么。父亲义正词严地说道。他说话的时候还做出鄙夷的表情来,好像压根都不相信似的。这使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测。
绝望的呻吟声从我的嘴中发出了,并向周围扩散,抵消着黑暗的力量,使我赢得别人的一点同情和乞怜。这时,二姐冷不防地从黑影中蹿了出来,生气地说,她什么时候都逃走了啊!竟留下我一个人,太过分了,果真是个胆小鬼。看到我后,她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惊喜,倒有些垂头丧气,只是懒散地瞥我一眼,说,你来这儿干什么呢?我支支吾吾地望着她,她接着说她最近一直在盘算怎么将我的那头荷兰小猪折磨死,然后她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你知道吗?你那头荷兰小猪时常勾引起我的欲望,什么乱七八糟的欲望都有,这些欲望堵在脑门,既然如此,总不能无所事事吧,我要为自己的欲望付出一些切实的行动——它的叫声叫得真让人心潮澎湃啊,总有一种一巴掌使劲拍下去拍死它的想法,这是我始终都不会动摇的念头,它的死去会使我浑身解乏,精神亢奋,神经舒缓。她残忍地向我叙说这件以前我从未察觉的事情。她讲起这些来,根本掩饰不住自己兴奋的模样。我紧张地蜷缩在墙角,战战兢兢地打着颤,悲伤又绝望地望着面前那张“笑面如花”的脸。
她看见我如此惊恐,于是又说道:老实说我们的胆量之大是你和父亲无法想像的,他呢?老抱着一种旧眼光来审视周围的事情,我们和以前有天壤之别,早已从骨子里彻底改变了,说到底这是一场精神上的蜕变。她越说越来劲,她的话不时地填补着黑暗中的空隙。
可能是我的表情过于木讷,无法掩藏,二姐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思,她轻浮地说,杀死那头荷兰小猪也不会杀死家中那群老鼠,为什么要遵听父亲的命令呢?它们浩浩荡荡地穿越在家中的每个角落里不是很好吗?不是很惬意吗?他越是命令我们,我们就越是和他对着干,真是一件富有激情又锻炼意志的事情,我们期待着这场“精神”洗礼。
这两天,二姐的行为有些异常,她见我后总想躲起来,即便我喊她的时候她都假装没有听见,而是一个劲埋头干着手中的活计。一次,我和她正好撞了面,她有些慌张,想赶快地离开,可是我已经开口了,我说,几天前的那个晚上,你和姐姐在那条黑胡同内玩游戏,我一出现她就逃走了!
二姐更加慌张了,她脸色苍白,说话的都声音有些沙哑,诡秘地说,真有这么一回事吗?让我好好想一想,究竟有没有这件事。她假装沉思了片刻,接着说,不可能的事情,我们好长时间都没有去黑胡同了,何况是个黑咕隆咚的晚上,我们的胆量你还不知道啊!她假惺惺的,还带些被冤枉的表情望着我,试图使我信服她刚才说的话。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你梦中梦见的吧,我以前也做过这种梦,像你所说的那样,跟咱们的生活十分像,但是和我们的生活又是两码事,不是真实的,是虚幻的,是梦中的羽毛。
这怎么可能呢?我吃惊地对她说,不可能是梦,你和我交谈了老半天,你还说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故意来吓我,口口声声地你和姐姐的胆识过人,魄力非凡,今非昔比什么的,还执拗地说宁可杀我养的那只荷兰小猪也不会赶走家中的那群老鼠,难道这些你都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吗?
太阳在我们头顶上炽烈地照耀着,我有些头昏脑涨,这个时候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就逃走了,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父亲像往常那样躺在床上,他的听觉出奇的好,只要有人向他靠近,他就能够觉察出来,连连说生活太枯燥,没意思,每个人都想算计他,不得不提心吊胆地过残余的日子,好多次都想了却此生。他还会有些伤感地说,现在死和再活上几年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一次,我走近他时,他老泪纵横地说,这个破败的家庭里藏着一群可恶的老鼠,面目狰狞,疵牙裂齿,上蹿下跳,闹腾不止,它们破坏着我的胃口和心情,总使我悲伤得留下酸楚的眼泪。我曾经要她们想办法消灭它们的时候,她们却无动于衷,即使我乞求她们,也无济于事啊!说多了,她们便摆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爱理不理的。我算是白养活她们了,我为什么要养活她们两个呢?现在我沦落到这种可怜的地步,可真是一场罪孽!听他这么说,我竟同情地望着他,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到一阵疼痛。他的脸上有一层落寞的表情,但是有点儿奇怪,琢磨不透他的表情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我很想问父亲,这究竟是怎么了,和你们在一起,我就像生活在虚幻的空间里,摸不着边际,每个人好似乎都没有灵魂,而是靠这具干巴巴的躯体相互排挤、无理取闹、逢迎、攻讦,生活在自己狭小逼仄的世界内而沾沾自喜。
我从父亲的房间里退出来时,姐姐们已经站在门旁,她们好像埋伏在什么地方偷听我们的谈话。她们鬼鬼祟祟地走过来掩掩藏藏地对我说,他又和你说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了,你们光说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又什么用处呢?坦白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别以为我们都是傻瓜,当然我们还没有傻到这种地步。她们两个应和着,每说完一句都要向对方的脸上打量一番,好似向对方求证所说的真实性和权威性。我的心底顿生厌恶,觉得眼前就像挂着两具风干的小动物尸体,干枯,丑陋。可是她们仍不罢休,啰里啰唆地说个不停,唾沫星子在空中飞舞着,像一颗颗子弹那样飞过来,打在我的脸上,疼在我的心里,却又说不口。“他的话你千万别当真,我们从未当他存在过,他躲在床上假装可怜兮兮的,专门欺骗你这个还有点怜悯之心的人,”二姐说,“真金不怕火炼的,事实是能够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的,他迟早会露出马脚,哼,他就继续装吧,离露出马脚的那一天不远了。”她愤愤然地说,说得富有激情,在她以为说得最为得意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嘴巴是一张一合的,留给我一个颇值得思索的空洞。她的这种态势使我不寒而栗,毛骨悚然,我很困惑一个人可以将这些讲述得如此头头是道,生动无比。
“你们偷听我们的谈话,为什么还要刺探别人的生活,为什么喜欢鼓捣庸俗的事情呢?”我惊愕地失望地对她们说,“我已经对你们失望透顶!”
“得了吧,像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真多。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我们暗地保护你,而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地责怪我们,这是一个什么世道啊!”二姐带着些悲伤说,原来她的悲伤和父亲的悲伤没什么两样——真是如出一辙,都是我无法辨别真伪的那种。“要不是我们的暗地保护,你早就被别人蛊惑了。”
大姐这时随声附和着说:“终究有一天会让你看到事情真正的面目,不远了,这一天即将到来。”她脸色煞白果敢决绝地说。
鼠群开始泛滥成灾的时候,他们已经逃之夭
夭,那天我看见父亲夹着衣服逃窜在那条发白的便道上,他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慌张,额头上好像还挂着汗珠子,见人就冒失地打招呼说他要去后山探险去,生活不能一点激情都没有,老是一成不变地活着也没多大意思。后来有人说父亲身上的衣服穿反了,父亲却全然不知,看见人便只顾着向他们讲述自己这次是要去后山旅行。“为了这次旅行我已经精心准备了半年多了,它花费了我太多的精力,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啊。”他正振振有辞地对人们说。
姐姐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说她们两个攀在一棵老树上,躲避这场灾难,靠树叶掩护她们瘦弱不堪的身体,吃树叶来维持生命,有人劝她们下来,她们俩就说人家没安什么好心,想谋害她们。“明知道家中闹鼠灾,我们下去岂不是会丢了小命,还是生活在这儿踏实。”她们说她们暂时不打算下去,即便下去也要等到鼠群被消灭的那一天,要么想也别想。关于姐姐躲避在树上的说法,我一直无法证实,因为我从人们五花八门的叙说中按图索骥地寻找过,却一直没有打听到关于姐姐们的半点消息。
鼠群已将家中的墙壁啃得参差不齐,墙壁上也打了好多洞穴,它们藏在里边不出来,细长的尾巴暴露在外边,“唧唧唧”地叫唤着,好像在抢食物,又好像在咬仗,阴森森的,使人感到十分惊惧,好像灵魂已逃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上了,我的嘴里泛起一阵苦涩的味道。
我动手将老鼠药和夹鼠板布置在家中的每个角落,情况有所缓解,见了效。这些可恶的家伙竟然轻易地被这些药物和夹鼠板治服了。过了两天,家中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那股令人厌恶的骚味也消失了,和以前一个样。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屋里显得空空荡荡,异常冷清。
鼠群被赶走后,我诧异自己的胆量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某一天,我习惯性地陷入一阵沉思,已经走失的亲人们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但是,那些身影像纸剪出来的碎片一样,残缺不齐,游荡在一条枯黄的沙土路上。
父亲和姐姐们是在同一天回来的。那天,天空中像长了十个太阳,我们都冒着被烤化的危险站在院子中。父亲穿着他出门的那身衣服,但比出门前明显脏了许多,灰扑扑的脸孔,好久都没洗过似的,他看见我就笑着说,这次旅行害苦了他,在后山的日子他每天都吃不饱,饿着肚子,野果子也被人们摘光了,连一口吃的都没有,想想十分心寒,另外一些野兽还在打他的主意呢,提起这个,他的眼泪奔涌而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姐姐们和父亲的处境差不多,也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看见院子里刚生长出来的青菜就想吃,她们俩热得不像样,站在那儿不停地抹汗,可怜楚楚的。我听见她们俩小声嘀咕说,下次说什么都不出去了,要沉住气才行。我看着她们熟悉的面容,顿时又感到十分陌生,好像不曾在我的记忆中存在过一样,要不然就是在我的梦中出现过。
责任编辑:刘全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