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我一颗子弹

2009-01-12 08:42
青春 2009年12期
关键词:锦秀子弹

许 城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放射出的光刀子一样把无比肮脏的夜晚穿得透透的,盘旋着阴森之气的洞穴里飞舞着若干个骚扰这座城市的幽灵,它们摇摆着尾巴甩出的毒液腐蚀着这座城市,它们的张开嘴把这座城市的每一个部位咬得千疮百孔,尖利的牙齿把建构这座城市的水泥、钢筋嚼得粉碎……嘎吱吱……嘎吱吱……

简辉灵活敲击键盘的手指倏然不动了,嘎吱吱的声音时隐时现若有若无。一只闻到汗腥味的蚊子飞过来咬了简辉一口,简辉扬起手啪地拍在裸露的大腿上,嘎吱吱的声音突然消失了。简辉点着一根烟还没放下打火机,嘎吱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简辉租住的两居室,防盗功能还是很齐全的。简辉拉开电脑桌抽屉拿出一把手枪,可她把那颗藏了好久的子弹拿在手里又犹豫了,这是一颗至今还没确定射击目标的子弹。

嘎吱吱的声音还在继续,简辉咬咬牙把子弹塞进枪膛,很专业地举起枪,手指放在扳机上,甩掉拖鞋,赤着脚走到屋门前,后背紧紧地贴在墙上,嘎吱吱的声音突然停了。

防盗门突然被人拉开,惊亮了楼道里的声控灯,简辉隔着猫眼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矮个子小孩很熟练地撬动着房门锁。

简辉伸手摸着刚剪过的寸发,转身回到卧室,把枪放回抽屉,摁灭了电脑桌上的台灯,房子一下子变成了漆黑、阴凉的地窖。简辉蹑手蹑脚地来到小厅坐在沙发上,在高脚杯里倒上风迪威士忌喝了一口咧开嘴笑说,收拾一个小毛贼还是很有意思的!

屋门被人推开了,小孩走进来没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简辉,很急地跑到厨房。一阵咣咣当当的响声过后,小孩站在冰箱前大嚼炖排骨,那是简辉傍晚炖好了放在冰箱里的。简辉端着高脚杯站起来走进厨房,啪地摁亮灯,小孩拿着一根排骨站在冰箱前很坦然地看着简辉,说,我吃饱了就走,你打110也没用,他们还会把我放出来的。

小孩的眉毛很重,穿着一件肥大的背心,脚上是一双很大、很旧的皮鞋,裤子像是七八岁小孩穿的,倒也适合他的身材,脚踝骨上有一块伤疤,还没结痂。

冰箱里还有香肠、面包,你再拿一瓶矿泉水好吧?简辉回身来到小餐厅坐在了餐桌前。

小孩却从冰箱里端出那盘炖排骨,拿了一罐啤酒走过来坐在简辉对面,吃着喝着不时地抬起头看简辉一眼,说,我见过你,是在一家迪厅里,你的舞跳得还不错。

简辉放下高脚杯又很在意地看了小孩一眼,说,大学毕业后,我去了一家精神病医院,和疯子们打了三年交道辞职不干了,写诗,写小说,挣不到钱就去迪厅里领舞,去餐厅做服务员,什么都干……哎,你今天吃饱了明天呢?

小孩把罐里的啤酒喝完了,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起身又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拿来一罐放在桌子上,说,我从老家跑出来走了好多城市,爹活着的时候喝了酒就嚷,祖国处处有亲人,祖国处处是我家……和那个醉鬼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明白,跑出来才知道,到处都有我的亲人,到处都是我的家……可我不会感谢你们的知道呗?

那你感谢谁呢?简辉还是很在意地看着小孩说。

小孩说,爷爷……我爷爷是锁匠,爹也在我们那个小镇上摆摊修过锁,我不念书了就跟着爹鼓捣锁……是祖传的知道呗?我……哎,你那么看着我干嘛?像你儿子?

简辉看着小孩那两道浓眉皱了皱眉,咧开嘴笑笑说,我永远也不会有儿子……哎,你老家在什么地方?

小孩喝了一大口啤酒又拿起一根排骨啃着说,合镇……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胡锦亚跑出合镇前,爹折腾了她一宿,逼着她说出和合镇的谁谁谁怎么着了……真他妈没劲!

简辉离开嘴笑了笑,说,你姓简对吧?

小孩惊讶地看着简辉,说,对……你怎么知道?

简辉瞪着小孩,说,我的眼是刀!你爹叫简朴方,妈是胡锦亚对吧?你还有一个大伯,在离这儿三百里的一座城市里。

是……是呀?小孩扔掉手里的排骨也很在意地看着简辉说,我长这么大就见过大伯一面,大伯戴着眼镜、坐着桑塔纳,回到合镇是最牛逼的人,可他为了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我爹打了一架再没回过合镇。我好像还有一个大娘,是爷爷拿着刀把她追出合镇的……爷爷完蛋了他们都没回去。

胡锦亚跑了?简辉把餐桌上的餐巾纸扔给小孩说。

早跑了……小孩拿起餐巾纸擦着嘴角上的油和肉渣,说,爹完蛋前,喝了一天一天夜的酒。合镇的万大发开着一座小灰窑,要我给他当儿子,可我去了他家半年,他老婆突然怀了崽儿,去医院检查是儿子……我成了一堆臭狗屎!我要是找到胡锦亚一刀把她戳死!可我也不知道胡锦亚跑到哪儿去了,也不想找那个大伯,跑了好多地方,到了这里才找到一点线索。胡锦亚却躲着不见我,有人传说她找了一个开小公司的小老板,不敢说他有儿子……哎---你怎么这么清楚简家?

简辉说,我也姓简。

小孩像想起了什么,站起来走近简辉,说,我好像听说城里有一个姐……好像叫……简辉吧?

简辉一口把高脚杯里的酒喝完了站起身,说,对,就叫我简辉吧。哎----你叫简……简什么?

小孩盯着和自己的眉毛一样重的简辉说,简光……好像爹说是他给我起的名字,和你排在一起的,光辉……辉光,咱简家辉光个屌呀!

简辉哈哈大笑着拉起简光走进浴室,在浴缸里放了水,又洒了浴液要扒简光的衣服。简光用双手捂着裆往后鞧屁股,简辉三下两下扒掉简光的衣服,简光捂着小鸡鸡退到浴缸边上,脚一滑倒在了浴缸里,眨眼被浴液泡泡盖住了。简光探出小脑袋冲着简辉眨眨眼,说,你要看我不像简家人,是不是就把我扔到楼下去了?

简辉拎着简光的衣服皱皱眉,说,差不多吧?哎,你还认得胡锦亚吗?

简光像在老家沙河里洗澡,俩腿在浴缸里扑扑腾腾地说,都七八年了不见了……不过,我跑出老家前找到胡锦亚一张照片,就在我的裤兜里。

简辉从简光的裤兜里掏出一张照片,胡锦亚像是在小镇的照相馆里照的,背景是一片很假的布景楼房,衣服也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流行的……不过,胡锦亚还是很漂亮的,尤其是那两道弯弯的柳叶眉。

简辉收起照片,说,你见过胡锦亚吗?

见过,在这座城市北边挺牛逼的一片小区里,我看见胡锦亚拎着包走了进去就追,可警卫不让我进去。再一次是在酒吧里,胡锦亚和一个女人一起喝酒。我闯了进去,胡锦亚却戴上墨镜和那个女人走了。我追出来,她们坐着出租车兔子一样跑了。

简辉看着照片上的胡锦亚咬着牙心里说,威哥,你必须再给我一颗子弹!

简辉拿着胡锦亚的照片回到小厅,坐在沙发上看着照片上的胡锦亚,怎么也想不起被父亲称为根的合镇。至于胡锦亚,父母带着简辉回合镇参加她的婚礼时,简辉也像简光这么大,满院子的大红还让她心里不是特别不舒服,可她看见厨师们围着污渍斑斑的围裙,用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肉盆里搅来搅去的没了一点食欲。

一杯风迪威士忌流进简辉的胃口,简光还赖在浴室里,放掉了浴缸里的水,躺在里边兴致勃勃地玩他的小鸡鸡。简辉走进去揪住简光的耳朵,简光呀呀地叫着站了起来。简辉把简光拎到淋浴下边,打开淋浴喷头唰唰地冲洗着简光身上的浴液,说,是不是找抽呀你?!

简光被冲得呀呀地蹦着叫着说,我说合镇是个烂地方不是人们穷得吃不上饭,酒馆、洗头房什么的,还有洗浴城,哪儿都有花钱就能睡的女人,一个个嘴唇涂抹得跟啃了死孩子似的,胸脯上有俩胀得老高老高的肉包子。我爹夜里喝了酒就往外跑,撅着屁股在小灰窑里干一个月挣的钱都扔到了那里。挣不来钱还在家里喝酒,喝了酒就拿手捋……哎呀----你把水灌进我的耳朵眼里了知道呗!

简辉拉过简光,回身从架子上拽下浴巾围在简光身上转身离开了浴室。简光小狗一样颠颠地追在简辉身后,看着只穿着一个大背心的简辉扭来扭去的小屁股嘻笑着说,合镇那些要钱不要脸的女人们见了男人都像见了爹!不像你,看谁都跟孙子似的。

简辉冷地回过头来,简光缩回了要伸向她屁股的手。简辉瞪了简光一眼坐回沙发,又倒了一杯风迪威士忌。简光坐在简辉身边,拿起简辉放在茶几上的烟叼在嘴上,简辉伸手要拽下简光嘴上的烟,简光却躲开了简辉的手,说,咱可说好了,我叫你简辉,就是你真的是我姐,也不是我妈!

简辉看着有滋有味地抽烟的简光,摇摇头拿起茶几的上照片,说,那胡锦亚是你什么?

简光很娴熟地在烟缸里弹了弹烟灰,说,就是算是妈吧……也他妈不算。我爹说,他入了洞房才知道胡锦亚是一个烂货……知道呗?

简辉惊讶地看了一眼简光,眼又瞪了起来,简光往沙发边上靠了靠了把烟叼在嘴上,嬉笑着用手比划成一个圆圈,不住地伸缩着。简辉扬起手,简光蹦了起来,身上的浴巾脱落了,忙着捡起来围在腰间,说,我没骗你简辉……真的。我爹喝了酒就说,说了一遍又一遍……胡锦亚家在离合镇老远老远的山沟里,可她是读了高中的,没有考上大学,早先搞的对象却考上大学去了北京。人家去北京前,胡锦亚厚着脸皮去找人家脱了裤子,可人家把她睡了就走了。胡锦亚在家呆不住了才嫁到了合镇,可我爹也是念了高中的,还会写诗知道呗?可胡锦亚的那个……那个……知道呗简辉?

简辉端起高脚杯喝了一大口哈哈地笑了,酒呛了嗓子,不住地大咳了起来。简光靠近简辉为她捶着后背,说,我爹去街上修锁没了生意才去小灰窑干活的,我不想去学校念书就在家里翻箱倒柜地瞎折腾,看见胡锦亚写给早先那个对象的信和照片。我看不懂信,却能看懂照片,俩人在一起搂搂抱抱的,还……

简光说着把烟扔在烟缸里搂住了简辉,张开嘴在她脸上啃,简辉推开简光,说,胡锦亚怎么把那些东西藏在家里?

简光说,我是在胡锦亚的日记本里发现的,她可能没来得及带走吧。胡锦亚跑出合镇的前一天晚上,我爹撒酒疯把她扒得精光,吊在门上槛上用皮鞭子抽,还抽她那儿……那儿知道呗?

简辉伸手拍在简光的脑袋上,说,你和你爹一样混蛋!

简光哈哈一笑,说,我那时候才多大?都是爹醉得跟狗一样趴在炕上说的,开始我不知道那儿是哪儿,合镇边上开了一家小纸厂,用的原料都是日本废纸。我去小纸厂里上了两天班,看见好多日本画报上的光屁股女人才知道……

简辉拿起胡锦亚的照片摔在茶几上,说,这样的烂人还找她干什么呀?

简光端起茶几上的高脚杯喝了一大口,说,我爹喝了一夜酒第二天又上小灰窑干活,刚走出合镇就被一辆大卡车撞死了,大早晨的公路上没人,司机开着车跑了。爹在头天夜里喝酒的时候就对我说,要是看见胡锦亚就用刀把她那儿戳烂……戳得烂烂的!

简光扬起一只手咬着牙戳着,简辉又从茶几下边拿出一个高脚杯倒了一杯风迪威士忌,说,那你就跑出来找胡锦亚……要戳死她对吧?

简光点点头,说,对,我离开那座城市前,在一家洗浴城里收拾卫生,突然有一天晚上看见一个女人特别像胡锦亚。胡锦亚和一个男人去了一间房子,他们还没来得及关门我就闯了进去,却被要脱衣服的男人揪了出来。我被赶出洗浴城在外边等了一夜,第二天那个女人走了出来,她脸上有一颗痣……胡锦亚的脸白白净净的,不信你看。

简辉又拿起茶几上的照片,说,胡锦亚要是认你这个儿子呢?

简光摇摇头,说,不可能,在酒吧和那个小区前边她明明是看见我的。

简光说着低下了头,简辉轻轻地拍着简光的头说,你确定在那个小区里看见的就是胡锦亚?

简光突然扬起头哈哈地笑着说,爹死后,我跟着派出所的老刘住了几天。论起乡亲辈,我管老刘叫大伯,他说要是看见你想抓的人就高声喊他的名字,那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就回过头来……我看见胡锦亚后也喊,胡锦亚回头看了我一眼兔子一样噌噌地跑了。

简辉笑呵呵地点点头,说,胡锦亚离开合镇后,你爹找过她吗?

简光端起高脚杯又喝了一大口喘着气说,你不知道我爹那玩意儿,不喝酒的时候老实得跟大闺女似的,喝了酒就是天皇老子,半夜三更地跑到胡锦亚的娘家又吵又闹,胡锦亚有仨哥哥、一个妹妹。人家哥儿仨把他打了一个狗血喷头,还有胡锦亚那个妹妹,跟小母老虎似的……从哪儿,我爹再没搭理过胡家人。等我把胡锦亚收拾了,我他妈灭胡家九族!

简辉喝完高脚杯里的最后一口酒站起来,说,你去东边的卧室里睡吧。

我就睡沙发吧,从老家跑出来遇哪儿睡哪儿……哎----简光仰倒在沙发上又坐起来,说,我还是出去给你顺点,好歹是你帮我,我不能白使唤你知道呗?

简辉笑呵呵地看着简光说,顺什么?钱?

简光点点头,说,对,火车站是最好的地界儿,在候车室、火车上看哪个傻逼迷迷糊糊的伸手就能顺点。有一回,我在候车室里一下子顺了八百多块钱,可一分钱没落下。我跑出火车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娘儿们让我去旅店里睡一觉。那时候是大半夜,我也困就去了,可我睁开眼见一个光溜溜地小女人躺在我身边。我还没缓过神来,几个男人跑进去说我嫖娼,把我兜里的钱全弄跑了……你说,我的毛儿还没长,拿什么嫖呀?

简辉冷着脸说,你要想把胡锦亚干掉往后听我的,乖点!

凭什么呀?简光站起来身上的浴巾又脱落了,忙拽住浴巾围住身子,说,我是你什么人?

小王八蛋!简辉骂完了又看见茶几上的照片,咬着牙心里说,真该再搞一颗子弹了!

简辉大学毕业后就开始炮制小说,也炮制她的家族史。简辉对合镇和爷爷几乎没什么印象,尤其是从合镇出来的妈妈,提起合镇来恨不能用刀把它戳得烂烂的。简辉发表了好多小说,却不入作协、不参加文学会,和少有的几个码字的人聚在一起也常狂言——就是获了诺贝尔文学奖,也不接受德艺双馨的光荣称号。简辉就很另类了,从来不公布自己的玉照,在网上被称为美女作家,可走在街上的娇小美女们看见留着寸头、喜欢穿男装的简辉,常误以为是心怀不良的问题男人!

简辉从父母居住的城市跑出来前就淘了一辆二手捷达王,一个旅行箱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再就是手机和不可或缺的银行卡……至于现在被简辉藏在抽屉里的枪,是她住进这座城市后才搞到手的,却只有一颗子弹,她的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个简光就必须再搞一颗。

再搞子弹之前,简辉决定先找到胡锦亚。简辉按照简光的提供的地址,拉上简光去了城市北部一个很富贵的小区。简辉和简光坐在捷达王里注视着进进出出的人,可他们等了一天也没看见胡锦亚的影子。

简光扭头看着车外慢慢亮起来的城市,说,我在这座城市混了三个月,要想找到胡锦亚等同大海捞针,可我还是遇见了她,就是我和她再碰到一起,她不想认我也白搭。我们必须有一把刀,先把她逮起来,你要不好意思用刀戳她,我来好吧?我才十三岁,就是戳死她也判不了死刑知道呗?

简辉冷地从怀里抽出枪,戳在简光的脑袋上,说,我现在就戳死你信不?你哪儿来的那么道道……还死刑!

简光嘻笑着说,我跑出来得活着是不是,每回被警察逮起来他们都给我讲法律,我也念了几年书知道呗?

简辉把枪收起来,叼上一根烟,简光讨好地给简辉点着了又说,胡锦亚嫁给一个小老板或有点本事的男人,像那些领着蝴蝶犬喊着乖乖到处瞎溜达的骚娘们儿一样,烦了去酒吧、去泡脚,要不就去麻将馆……要是胡锦亚找到那个男人是顶破天的英雄,她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要不就去酒吧里找那些吃软饭的软蛋小男人,掏点钱都快活了……

简辉伸手又拍在简光的脑袋上说,你他妈怎么像多活了八十年?!

简光哈哈一笑,说,老子迟早要做一项浩大的工程,专割男人的鸡巴……都说女人是祸水,要是把全世界的男人都变成太监,哪儿都消停了。

牛逼吧你!简辉发动捷达王又说,咱怎么才能找到胡锦亚?

简光说,瞎撞!大海里捞针不好捞,要是针在大海里就能捞到知道呗?我俩把肚子填饱了,去酒吧、泡脚房……反正像胡锦亚那样的破女人出没的地方咱一个也不放过,我他妈就不信那个邪!

简辉拉着简光吃饱喝足了到处找胡锦亚,直到午夜时分两个人也没丝毫收获。回到住所,简辉问简光是不是真的看见过胡锦亚,或胡锦亚是不是真的住在那个小区里。简光又骂简辉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简辉觉得也是,可他们去了那个小区下车打问警卫,警卫说小区里根本就没有叫胡锦亚的人……这就奇怪了吧?可简光觉得一点都不奇怪,要是胡锦亚发现了她和简辉的行踪,与警卫们串通好了也未可知。

简辉暂时不想理简光回卧室又接着码字。凌晨的时候,简辉出来想找点东西吃的,却没看见简光。简辉跑到阳台上转了一圈,简光才跑了回来,拿着一张从墙上撕下来的小广告,他只认得上边不多的字,却知道胡锦亚住的那个小区里有房子对外出租……简辉觉得是一个很好的思路,却命令简光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他要轻举妄动,戳烂胡锦亚的计划就完蛋了。

简辉和简光行动前,很女人地去了那个小区。简辉见到胡锦亚前,还没打算搬家。房主是一个和简辉差不多的小女子,要去南方,房子闲了,家居用品不缺,房租也不是很昂贵,简辉甚至觉得就是没有胡锦亚纠缠也是很划算的。

房子在三楼,简辉走到阳台上,突然看见走在对面楼前的一个女人像胡锦亚,掏出随身携带的照片,楼下的女人只比照片上的胖了一些。简辉很干脆地和房主敲定了跑下楼,那个女人牵着一条黑白杂色的蝴蝶犬,看见简辉走过来很阳光地笑了笑。简辉对胡锦亚那两道柳叶眉还是很有印象的,可眼前的女人好像修了眉。简辉离开小区,掏出照片看了又看,确定刚才看见的那个女人就是胡锦亚。

简辉拉着简光住进来很简单,胡锦亚家也在三楼。简辉站在阳台上能看见坐在自家阳台上的胡锦亚,却大多是在晚上。胡锦亚往往要坐好长时间,简辉命令简光暂时不要惊动胡锦亚。

搬进新家的第二天晚上,简辉在键盘上敲累了肚子也饿了,出来发现简光拿着她的枪正和坐在阳台上的胡锦亚玩三点成一线。简辉蹦过去把简光手里的枪薅过来,说,傻逼呀你!咱要让胡锦亚自投罗网!

简光嘿嘿笑着说,我要亲手杀了那个淫妇除霸安良!

简辉哈哈笑着说,除你的头呀!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枪?

简光跑回客厅瞪着追过来的简辉,说,不信,我让你看着把你的乳罩顺出来信不?

信你妈的头呀?简辉一把把简光推到在沙发上,说,等我把胡锦亚戳烂了再收拾你!

简光蹦起来蹲在沙发上问简辉怎么办,简辉坐在沙发上把简光摁倒,用枪口戳在他的额头,说,明天你当我你一天儿子。

简光晃晃脑袋,说,我就是狗也不会乖乖地听你的。

简辉哈哈一笑收起枪,说,那你就滚蛋吧!

简辉晚上码字,上午要睡一觉,醒来后不见简光了。直到傍晚,简光才跑回来,拿回一个二踢脚。简辉问简光买炮干什么,简光哼了一声,说,笨吧你!

简光拿着二踢脚去了阳台,拉开推拉窗,把二踢脚放在窗台上对准胡锦亚家的阳台,一直坐在那里等着。直到胡锦亚又坐在了阳台上,简光才点着了二踢脚。一声炮响之后,胡锦亚家的阳台窗户上炸开了一个大窟窿。炮声惊动了好多住户,胡锦亚拉开推拉窗把脑袋探出来吵吵嚷嚷了几句又消停了。

简辉跑到阳台上,简光拉住简辉的手说,胡锦亚就这么消停了?

简辉说,不可能吧?

胡锦亚果然是不可能的,可第二天早晨带着保安气冲冲地敲开简辉房门的是她家的小保姆。简光一直在阳台上观察着胡锦亚的动静,看见胡锦亚家的小保姆走进了楼口跑回来找简辉。简辉让简光躲起来,简光没动。

简辉接待胡锦亚家的小保姆和保安是很妈妈的,可她必须装糊涂抵赖,保安走到阳台上看见二踢脚留下的黑痕就没简辉的话说了。胡锦亚家的小保姆让简辉的儿子赔礼道歉,并赔偿损失。简辉掏出钱递给了小保姆,小保姆毫不犹豫地把钱接过去,看也没看简光和保安走了。

肯定是胡锦亚派小保姆探听虚实的。简光气哼哼地瞪着简辉说。

你看见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胡锦亚?简光揪住了简光的耳朵,简光呀呀地叫嚷着说,肯定没错……再说,胡锦亚狠心不认我,我见了她喊妈也没用!

真他妈是一个该戳烂的淫妇!简辉咬着牙把简光推倒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又说,威哥,再给我一颗子弹吧?

对方好像还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说,明天吧。

简光瞪着简辉说,你不是有一颗子弹吗?

简辉挂了手机瞪着简光说,小王八蛋,大人的事用不着你管!

你以为你真是我妈呀!简光气哼哼地去了卫生间。

简辉再搞到子弹前,设计了好多戳烂胡锦亚的方案,可简辉觉得差不多了,胡锦亚晚上却再没也坐在阳台上。简光也觉得奇怪,夜里潜入胡锦亚家,却只见到了那个小保姆……胡锦亚闻风而逃了?

简光跟着简辉一直很憋屈,要不是断了生路,也不会撞见简辉。夜里简光仰倒在沙发上睡不着闯进卧室质问简辉,简辉坐在电脑桌前,咔哒咔哒地敲着键盘理也理不理简光。

简辉只穿着一个大背心,两条腿裸着,头发也披散着,胸脯鼓鼓囊囊的就很女人了。简光嘿嘿地笑着说,你白天的男人气儿是装的,怎么着也个娘儿们……哎,你还姓不姓简?

简辉扭过头来看着简光呵呵地笑着说,我就是男人也不姓简,简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干掉胡锦亚有一颗就够了知道呗简辉?

简辉点点头,点了一根烟很悠闲地吐了一个大烟圈,说,滚----

简光蔫蔫地离开了,简辉仰起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简辉把烟掐死在烟缸里,关闭电脑躺在了床上。凌晨的时候,简辉被一泡尿憋醒了跑到卫生间,身体舒服了才想起简光,简光却没在客厅里,另一间卧室里也没他的影子。简辉急着跑回自己的卧室,拉开电脑桌的抽屉,枪和子弹都不见了。简辉光着脚跑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拿起半瓶风迪威士忌,用牙叼开盖子,咕咕咕灌下两口啊了一声,把酒瓶墩在茶几上骂,小王八蛋!

简辉的一个大学同学在这座城市的一家报社编副刊,她的小说写完后一般都交给同学连载,同学之谊也好、帮帮忙也罢,多换点米米就行。简辉坐在沙发上想不出简光跑到了哪里,仰在沙发上眯了一觉天大亮了。女同学打电话说正为简辉连载的小说有些情节需要商榷……简辉挂了手机呸了一声,说,商榷个屁!

简辉带上笔记本去报社找到同学商榷小说情节还是幌子,拉着她吃了喝了又去泡吧,直到女同学精疲力竭了,才告饶似地求简辉送她回了报社。简辉驾着车行在街上,时间还不算太晚,傍晚时分飘起了小雨,街上显得有些冷清,酒吧、咖啡馆里却还是很热闹的。

简辉想抽烟了放慢车速,忽然发现几个服务生把简光从一家酒吧里揪了出来。简辉忙打动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跑下车,简光爬起来摸着摔疼的屁股还要往酒吧里冲。简辉跑过去一把把简光薅上车,说,把枪和子弹交出来!

简光好像还没怕过去谁,可他看见简辉刀子一样的目光两腿刷地软了,乖乖地把枪和子弹放在简辉的手里才嘻嘻哈哈地说,我……昨天晚上,我趁你睡着了悄悄把枪和子弹顺了出来……哎,简辉,胡锦亚真的没在家。昨天晚上,我跑出来顺着阳台又去了胡锦亚家,看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睡在一起。我以为是胡锦亚,可那个男人趴在女人身上像吃了药的狗,颤颤悠悠地喊什么娟儿,那个娟儿也呀呀地乱叫,像发情的小母狗……肯定不是胡锦亚。

简辉把枪和子弹揣进怀里,说,你在酒吧里看见了胡锦亚?

简光点点头说,没错!我跑出来到处找胡锦亚,傍晚才看见她去了酒吧,我走进去想一枪干掉她,可我还没走近胡锦亚就被揪了出来。

简辉才要说话,简光突然拉住简辉的胳膊,说,你看……

简辉扭头看见胡锦亚走出酒吧,惶惶地拦住一辆出租车钻进去跑了。简辉发动车紧紧尾随,到了一家宾馆门前,胡锦亚下了车走了进去。简光又拉住简辉的胳膊问她怎么办,简辉说,咱也住进宾馆,今天晚上胡锦亚插翅难逃!

简辉坐在车里隔着宾馆的玻璃窗户,看见胡锦亚直接上了楼,断定她不是今天才入住的。简光拉着简辉下了车也去了宾馆,前台的服务员小姐问简光和简辉是什么关系,简光说,儿子。

简辉去会同学,打扮得很女人的,简光个子不高,模样也挺奶,说他是简辉的儿子也不瞎。简辉和简光去了楼上的房间,把他揪起来扔到床上,戳着他的脑袋门,说,你还真当我儿子?

简光爬起来说,你弱智呀?当弟弟很麻烦的知道呗?

简辉呸了一声甩下简光去了卫生间,简光从简辉的衣兜里拿出枪,在手里摆弄着,还琢磨胡锦亚。简辉披着浴巾走出来从简光手里夺过枪瞄准了简光,简光举起手装腔作势地摆着手尖着嗓子喊,不要啊……不要啊……

简辉收回枪,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说,去外边盯死胡锦亚。

简光悄悄地走了出去,不大工夫颠颠地跑了回来,神兮兮地说,胡锦亚住704,刚才我看见她从房子里走出来去了宾馆里的酒吧,一个人坐在一边喝酒呢。她肯定会回来的,咱在房子里把枪探出去就把她解决了。

简辉呵呵地笑着揪起简光甩到沙发上,说,那就等着吧。

简辉说完上了床,简光坐在沙发上待不住又悄悄地跑了出去,一趟趟地折腾到大半夜还消停不了。简辉哈欠连天地才眯上眼,简光跑回来蹦上床拽起简辉,说,快……胡锦亚往回走呢。

简辉推开简光,光着脚走到屋门前,拉开一道缝看见胡锦亚走在走廊里。简光抓起简辉丢在床上的枪要冲出去,简辉一把把简光薅住,说,把枪给我……

简光乖乖地把枪递给简辉,简辉却把门关上了。

简光急猴儿一样蹦起来拽住简辉,简辉却甩开简光回身坐在了沙发上。简光吧唧着嘴唉唉了两声,回身又拉开门,慌慌地跑回来拉起简辉,说,快……她走过来了。

简辉瞪着简光不动,简光抄起简辉放在茶几上的枪跑过去,把枪探出了门缝,等胡锦亚快走了过来咔哒扣动了扳机,枪是哑的。简光回头看着举着一颗子弹冲着他笑的简辉还没说话,楼道里突然乱了起来。简光慌忙着把房门关死了,又拉开一道门缝恨不能把耳朵塞进去听着外边的动静。走廊里吵吵嚷嚷地折腾了好半天才静了,被惊动的人们好像说警察来抓一个逃犯。

简光拿着枪瞪着简辉不说话,简辉把简光手里的枪夺过去,说,能在这里戳死胡锦亚吗?小王八蛋!

简光追着躺在床上的简辉,说,怎么办?

简辉眯着眼拍在简光的脑袋说,盯死胡锦亚,要是让她跑了我戳死你!

简光还是习惯睡沙发,要不就把简辉扔给他的毛巾被铺在地板上。简辉随身携带着笔记本,码字码到大半夜胡乱地躺在床上睡得一塌糊涂。简光睁开眼还想怎么把胡锦亚戳得烂烂的,爬起来去拽简辉,简辉翻过身去又睡。

简光回身点了一根烟,拿着燃得旺旺的烟头贴近简辉的脚心,简辉被烤得一激灵,扬起脚踹在简光的小肚子上。简光妈呀一样坐在了地上,简辉爬起来瞪着简光喊,小王八蛋作死呢你!

简光把烟插到简辉的嘴里,爬上床拽着简辉的胳膊,问她在哪儿戳烂胡锦亚合适。简辉盘腿卧脚地坐在床上,这样那样说了老半天,简光挠着着脑袋说,我怎么听你说的像演电视?

简辉点点头,说,是……电视里的故事都是真的……听话,乖!

简辉在房间里码字,简光死死地盯住胡锦亚。胡锦亚很从容的,好像不知道有人跟踪她,去宾馆餐厅里吃饭、去酒吧里喝酒……有时候,胡锦亚还出去买点东西。有一天晚上,胡锦亚从一家超市回来,简光小尾巴似地跟在她身后,后悔没拿出简辉的枪,大晚上的路上没人,掩在路边的洋槐树后边,胡锦亚正好把扭着的肥屁股对准了简光。

简光跑回房间瞪着正在码字的简辉嚷嚷,简辉转过身来也瞪着简光说,弱智呀你?等我再弄回一颗子弹,胡锦亚早晚被咱俩戳得稀烂好吧?

简光很陌生地看着简辉,说,你根本就不想戳烂胡锦亚知道呗?

呸----简辉回过头去接着在笔记本上码字。

简光也不想理简辉,蔫蔫地走了。后半夜,简辉在笔记本上码出一段文字,也码出一把枪膛里装着子弹的枪,再码出“轻轻扣动扳机”几个字,眼前刷地出现了一大片血红……房门突然被人敲得山响。

简辉离开椅子跑过去打开房门,简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咣地一声把门关死了,说,完了……完了简辉,我等了老半天,胡锦亚也不出来。我撬开她的房门,想把她掐死在床上,谁知道她和一个男人光溜溜地搂在一起……

简辉还没缓过神来,房门又被人敲响了。简辉揪起简光去了卫生间,伸出一根手指头戳在简光的额头上,说,等着挨戳吧小王八蛋!

简辉回身打开房门,却愣住了,贺美仙头发凌乱,穿着睡衣,光着脚气冲冲地站在门前,她身后站在一个男人。贺美仙看清眼前的简辉惊得一时说不上话来,简辉瞪着贺美仙身后的男人,男人转身回了房间。贺美仙上前拉住简辉的手,咧开嘴想笑,却啪啪嚓嚓地掉着眼泪,说,简辉你好狠心,你一走就是七、八年呀,妈到处找你……找你呀知道呗!

简辉甩开贺美仙的手,瞪着她说,你就带着男人来找我?

贺美仙的脸刷地红了,简辉甩开贺美仙回身要关闭房门,贺美仙却扁着身子挤进来,追着简辉说,简辉你听我说,我也是被你爸逼的。当年,是他先不回家,我找到他的单位打呀闹呀的,他死活不回头,现在他和台里的那个女记者还没断呢知道呗简辉?

简辉回过身来瞪着贺美仙,说,当初要不是你在家里疑神疑鬼的,我爸也不会不回家是吧?好像你们从我三岁的时候就折腾对吧?

贺美仙扬起一只手在简辉跟前摆来摆去地说,这么说是我把你爸逼……逼走了?在合镇,我不顾父母的阻拦,把一个大闺女的身子给了他,还巴结他考大学,又跟着他进城,一步步帮衬着他当当了台长……可他忘本了,我曾跪倒在他面前你知道呗?

知道呗……知道呗,你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的知道呗!简辉喊着叫着把贺美仙推了出去,咣地关死了房门。贺美仙在门外喊着,还在门上敲敲打打的,惊动了睡在房间里的客人和宾馆里的保安。简光悄悄走出卫生间,看见趴在床上失声痛哭的简辉一时也没了主意,他也说不清胡锦亚什么时候从宾馆里跑了……这个淫妇!

走廊里安静了,简辉一骨碌爬起来,揪着简光拽小狗一样把他拽出宾馆上了车。

简光突然推推简辉说,你看----

简辉摇开车窗把头探出来,看见和贺美仙住在一起的男人把脑袋探出了窗户。简辉从包里拿出枪对准了那个男人,却又把子弹卸了,攥在手里咬着牙想,还有必要再搞一颗子弹吗?

简辉拉着简光回到胡锦亚住过的小区,胡锦亚却搬家了。简光不甘心,夜里再一次潜入胡锦亚曾住过的房子,一个老头儿和一个老太太躺在床上,絮絮叨叨地说他们怎么不容易,从老家跑到城市,工作呀、结婚、生孩子什么的,还闹过离婚,到了还是一对拆不开的蚂蚱……简光跑回来看着简辉嘻笑着说,男人和女人老了才那样对吧?

简辉无法回答简光的问题,拉着简光坐在客厅里比赛一样喝风迪威士忌。简光看见简辉喝得面红耳赤了,问跟着贺美仙住在宾馆里的男人是不是她爹,简辉的脸刷地冷了,说,你还想不想把胡锦亚戳成烂泥?

简光说,当然……可胡锦亚跑了,苍蝇一样,咱上哪儿去找呀?

简辉回到卧室拿出枪,把子弹扦入枪膛揣到怀里,说,跟我走,我就不信找不到胡锦亚!

简辉驾着捷达王拉着简光在大街上跑着倒成了没头的苍蝇,晨光微露了简光也哈欠连天了,捂着肚子啊啊大叫着说,简辉,你是不是晕了,咱能在大街上找到胡锦亚吗?

简辉好像特意找胡锦亚的,又像根本没找胡锦亚,深更半夜的拉着一个小怪物在大街上也不过撒撒欢、透透气。简光要简辉把枪拿出来,再看见胡锦亚的影子决不放过她。简光见简辉绷着脸不说话,上前拽住简辉的胳膊,说,就是戳死胡锦亚也得我来,我还不够法定年龄……

简辉哈哈笑了两声,还没把拽她胳膊的简光推开,捷达王向着一个男人冲个过去。那个男人领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简辉慌忙打转方向盘,却还是把那个男人裹倒在了街上。小街不宽,也很清静,简辉和简光慌忙下了车,把那个男人扶起来。男人推开简辉和简光爬起来,把也倒在一边大哭的男孩抱了起来。

简辉连连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那个男人抱着男孩却扑通跪倒在简辉面前说,大姐,帮帮我吧,这孩子再不治就……呜呜呜……

这么多年来,简辉很少感动,看见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抱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孩子跪在自己的面前,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了出来。简光却拉住简辉的胳膊说,你弱智呀?我就被人拉着装成残废孩子躺在大街上冲别人要过钱。

抱着孩子的男人跪在地上说,不……不是的,小兄弟,我儿子患了白血病,要做骨髓移植手术,我把所有的亲人都惊动了,没一个合适的,就剩下他妈了,可……

简辉似乎明白了什么,拉起了跪在地上的男人。简光看见前边一家卖早点的小店开了门,拽着简辉的手说,走吧,我们一边吃着饭再说吧。

几个人坐在小店里,除了简光恶狼一样吃着,那个男人一直很小心地和简辉对话。简辉也没想到,遇到这个男人后让她和简光经历的故事发生了极大的逆转。男人把孩子所有的病历和医生诊断书拿出来,又拿出媳妇的照片。简辉拿过那张照片,却看着往嘴里狠扦油条的简光说,简光,你认识她吗?

简光从简辉手里拿过照片呀了一声,说,这不是胡锦亚吗?

是胡锦秀。男人很认真地看着简光说,我的大姨姐叫胡锦亚。

简辉更弄不明白了,可她把男人的话和胡锦亚的故事串起来就很传奇了。男人叫刘放,和胡锦秀是一个村子的,他和胡锦秀结婚前就答应离开那个小山村。这些年,他们走了好多城市,也干过好多职业。到了这座城市,一家建筑公司里有他的一个老乡才落脚在这里,流臭汗勉强养老婆、养儿子,却还是捉襟见肘。胡锦秀离开家前悄悄去宾馆在KTV里挣男人的钱……这样的故事太俗了吧?可俗故事就是俗生活,那胡锦秀就是简光的姨对吧?

简光呱唧着眼看看简辉又看刘放,刘放好像记得胡锦亚有一个儿子,这么多年胡锦亚家早和简光家不再来往了,可他也不知道胡锦亚去了什么地方。

离开小吃店,简辉把刘放父子拉到报社找到那个女同学,她是看见过胡锦秀……要是她看见的那个女人真的不是胡锦亚,却没有把握女同学是不是能帮刘放找到胡锦秀拯救他的儿子。离开报社,简辉驾着捷达王行在街上咬着牙想,我真的该搞一颗子弹了!

刘放父子在这座城市里好歹有一个落脚的地方,简辉除了予以他们一些资助,就是督促她的女同学加大舆论攻势。简辉的女同学还挺卖力的,带着刘放父子惊动了电视台,父子俩在电视里一露面就很轰动了,胡锦秀要是没离开这座城市肯定会被感动的。

简方在家里坐不住拽着简辉到处乱跑。晚上,简辉驾着捷达王跑累了又拉着简光扎进一家小酒吧,端起酒杯问简光,他们要戳烂胡锦亚还是胡锦秀,简光很干脆,都戳!

离开小酒吧,简辉上了车把扦进子弹的枪递给简光,说,胡锦亚和胡锦秀的生杀大权就交给你吧。

胡锦秀肯定看了电视,她要是不想见儿子,肯定要跑的……咱还是去火车站。简方很像回事地摆弄着手里的枪又说,哎,简辉,连贺美仙和那个男人一块儿戳吧?

简辉呸了一声发动了车。

简辉把车停在站前广场旁边,简光攥着枪把脑袋探出车窗,盯着在车前走过的人。一连几天,他们也没看见胡锦亚或胡锦秀的踪影,连简光都觉得自己有点弱智了,却不能放掉那两个……是三个淫妇!简辉改变了晚上码字的习惯,简光白天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把该做的做完天也黑了,又拉着有了精气神的简光跑到火车站。

简光在车里坐乏了突然来了精神,一个拉着旅行箱的女人急匆匆地往火车站走去了。简光拉开车窗把枪探了出来,觉得子弹射出去打在女人的肥屁股上死不了她也爬不起来。可简光把子弹射出去了,却没射中目标,按他的估量,射程也就是二三十米的样子。简光疑惑地看着简辉,简辉抿着嘴笑着说,那个女人是胡锦亚还是胡锦秀?

简光呱唧着眼,说,像胡锦亚又像胡锦秀,再想想谁又不像……哎,这枪……枪是怎么回事?

简辉呵呵地笑着说,你那张照片上的女人是胡锦亚,刘放那张照片上的女人也肯定是胡锦秀,咱在小区里遇到的那个女人可能不是胡锦秀也不是胡锦亚,至于你刚看见的那个女人可能是胡锦亚也可能是胡锦秀,也可能谁都不是。

枪……我是说这枪!简光猴儿一样蹲在了车座上。

仿真枪……打打鸟还行。简辉笑着笑着突然闭上了嘴。

你……你……你怎么……简方晃动着手里的枪叫嚷着,简辉随手拿起放在车前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说,喂-----威哥,再给我一颗子弹!

责任编辑衣丽丽

作者简介:

许城,河北省保定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一九九五年曾受教于北京鲁迅文学院,在乡镇厂工作,任业务员、中文秘书等职。一九九二年至一九九四年从事报刊编辑工作。文学作品散见于北京、天津、四川、云南、浙江、黑龙江和吉林等地,著有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和新闻作品等多种,现为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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