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泽
摘要:杂文是思想的火花。优秀的杂文讲究形象化、艺术性,杂文的社会批判功能要用文学化的表达手法体现出来。杂文在表达方法上,要凝神聚旨,击中要害,突出中心意旨,运用多种手法不同形式来塑造形象,借形象寄托讽喻,有时也用典故寄托说理,在文学化的言语中塑造形象,凝聚趣味。
关键词:杂文;写作;表达;技法
杂文兼有文艺性与政论性的双重特点,既运用逻辑思维又运用形象思维,主要还是形象思维。有没有具备形象化的特征,便成了衡量一篇文章是不是杂文的重要标尺。杂文是一种短小精悍的文体,具有很强的社会变革功能,它注重精练的说理,又注重文学化的手法,文学化的审美与实用的社会批判功能紧密结合,因此,杂文的表达很讲究艺术手法。
一、凝神聚旨,击中要害
杂文短小精悍,战斗性极强,在对事物的批判与对事理的披露时,不可能面面俱到,而应把批判的视点集中到关键的一点上来,把文章的中心凝聚到最能体现时代性、战斗性的特征上来,凝神聚旨,击中要害,增强文章的感染力与震憾力。这样才能使杂文挖掘深、立意新、表达巧。
郑筱萸违法乱纪案件出来之后,社会各界议论不断,郑筱萸作为国家药监局局长,不能严格执法,反而利用手中之权囊取个人私利,让多少投机者得利,多少无辜生命遭受摧残。《杂文报》上一篇《不抓老鼠,还能是好猫吗?》的文章,用猫与老鼠的关系作比,形象化的手法,突出了社会上一些执法者不执法、以权谋私的本质,非常恰切地抓住郑筱萸现象的要害。一件社会事件或一种社会现象,可以从枝节来写成小说或其他文学作品,而写杂文则要求举其肯綮,抓要害,点关键,不要兜圈子。
一篇杂文,应该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本质,凝练主旨,简洁精练。在当前全国掀起新农村建设的大潮中,一些地方政府违背新农村建设的真实意图,不调研,不听农民的心声,盲目地建一些形象工程,给农民带来很大的负担,造成极坏的影响,也出现好心办坏事的现象。洪巧俊的《新农村建设与农民失语》(《杂文选刊》2007年第4期转载)就一针见血地指出这种做法的弊端。文章引用叶敬忠的话,指出新农村建设中出现的不听农民意见盲目建设的官僚主义和形式主义作风,并从众多现象中,点明了产生这些现象的根本原因就是在新农村建设中没有尊重农民的选择和意见,让农民在专家和行政领导的高论中失语。全文中心凝聚,没有旁逸斜出。
有时杂文中用一句话概括全文的主旨,点中肯綮。能起这样作用的句子常常是在开头或结语处,点明中心,升华主题。刘征的《红烛和闪电》最后一句:“它高兴的是:它给了人们最好的东西,人们却不知道是它给的”,这正是对红烛精神的总结,是全文的点睛之笔。
二、手法多样,丰富形象
杂文是形象化的文章,文学色彩很浓。更多情况下,杂文运用丰满的艺术形象包蕴深刻的哲理,揭示事理,充分发挥典型形象的作用。没有丰满的艺术形象,杂文就混同于一般论文,失去了自身独立的价值和意义。杂文中纯用于说理的文字宜精,不宜多,要一语破天机。
杂文常用以下方法丰富形象性:
1、用具象代抽象。即择取具象的材料,尽量减少抽象的材料或把抽象的材料化为具象的材料,这种方法被称为“绎象法”。[1]杂文有时是借用生活中、自然界的动物、植物等来寄托抽象的思想感情,也有时是运用描述故事、心理等手法达到具象化。
例如鲁迅的《流氓的变迁》中对“流氓”的形象刻画就运用了化抽象为具象的手法:“和尚喝酒他来打,男女通奸他来捉,私捐私贩他来凌辱,为的是维持风化;乡下人不懂租界他来欺侮,为的是看不起无知;剪发女人他来嘲骂,社会改革者他来憎恶,为的是宝爱秩序。但后面是传统的靠山,对手又都非浩荡的强敌,他就在期间横行过去。”这里用夸张的笔调,把流氓者反动走狗的抽象特征化为形象,委婉地讽刺和对比,画出流氓者欺弱凌贫的反动走狗形象。
2、丰富故事性。“杂文毫无疑问是‘讲理的,但那理寓于事中;通事理、达性情,因而能深入人心,舒解郁闷、化解块垒。”[2]杂文中的故事,可以包蕴主旨和事理,也可以增强趣味性。具体写作时把细节写具体,使用夸张化、典型化的细节。
举刘征的杂文《河水和大堤》中一节为例:
河水哈哈大笑,它狂热地冲出河床,漫过大堤,向着四面八方流去。
霎时间,一场水灾发生了。
河水象千万头横冲直闯的野兽,吞食了村舍,吞食了田野,吞食了家畜,吞食了一切山林草树。……
一切幸存者都在咒骂河水。河水哪里去了?它变成漫山遍野的浑浊的泥浆,漂浮着各种尸体和杂物,发散着令人恶心的臭气,河床早已干涸,裂出横七竖八的大缝子,象在一块破布上画着无数歪歪斜斜的大问号,在问:
自由在哪里?
自由,在两条大堤之间。
这里,作者要说明的道理是:脱离规矩和条件的自由只能是虚幻的自由,离开一定的条件限制,自由就会不复存在。但是作者没有直接说教,而是用河水脱离堤坝的限制后完全失去了自由的故事,把抽象的道理形象化了。对比、拟人化的手法,有趣的情节设置,在这里都起到了丰富形象的作用。
三、幽默讽刺,增强趣味
幽默讽刺是杂文不同于一般政论文的特点。作为“感应的神经,攻守的手足”,针砭时弊、讥刺痼疾是杂文的主题价值指向,而且寓庄于谐的特点也决定了杂文需要幽默感。因此,幽默讽刺是杂文自身的生存需要。其次,幽默讽刺手法给杂文及写作者带来一种保护功能,在讽刺嘲弄中增强战斗性,避开其他因素的限制与干扰。第三,杂文的幽默讽刺增强了杂文的可读性,使文章产生浓郁的兴味,平添有趣的逸致,吸引读者。第四,幽默讽刺是杂文美学特征的标识。幽默讽刺是一种美,一种集智慧与勇敢、敏捷与坚定、泼辣与潇洒于一体的美学特征,使杂文在轻松愉快中充满了战斗性。
创造幽默讽刺艺术效应的方法很多,主要的表现手法有:
1、漫画法。通过夸张、变形、象征、比喻等方法,把人物的特征放大,取其神似而略其形似,凸显人或物的特征。
漫画法有时是戏说古人古事,抓住古人古事的特征加以放大、涂描色彩,产生戏谑的效果。例如:
“刘邦自己也做了总结:‘你们知道个屁,搞战略规划、商品化和开发,我不如张良兄弟;管理内部、组织生产配套,甚至连食堂都整得全行业一流,这我不如萧何兄弟;在全国开拓网络、做促销、催回款、实现零库存,我不如韩信兄弟,这三个家伙都是人才啊。有人说二十一世纪最贵的就是人才,其实在咱们现在生活的公元前三世纪,早就是人才最贵了。”
(节选自佚名的《老板是个明白人》,《杂文选刊》2007年第9期)
这里使用幽默的语言,漫画的手法,集中描绘刘邦的语言,变形的语言和夸张的手法结合起来,妙趣横生,讽刺意义强,语言的戏剧性和趣味性陡然而生。
2、归谬与反语法。归谬法就是按照敌方的论点顺势推理,得出错误的结论,从而证明敌论的错误。反语是正话反说或反话正说,反其义而言之,可以揭露虚假,也可以增强幽默与讽刺感,增强批判力。象邵燕祥的《女人的力量》就是运用了归谬法。鲁迅是使用反语讽刺的大家,他的很多杂文都运用了反语手法,例如:“但余姚的实例却未免有点怕人,所以我们除食肉者听了而不知肉味的‘韶乐之外,还要不知水味者听了而不想水喝的‘韶乐”(《不知肉味和不知水味》),“当然,能够只是送出去,也不算坏事情,一者见得丰富,二者见得大度。”(《拿来主义》),等等。
3、多种修辞手法并用。例如比喻、夸张,还有双关、仿词。一语双关,字面意义之下隐含更深刻的含义,深化文章的内涵,也给读者留下“包袱”,韵味无穷。有一篇杂文批判巨贪出逃的社会现象,其中有一句说“赖昌星在国外一‘赖8年了,非但自己安然无恙,逍遥自在,而且……”,这里把姓“赖”的赖与逃脱投靠之意的“赖”同用于一句话中,收到双关讽刺的效果。
2007年第11期《杂文选刊》刊登心静的杂文《我和我》,这篇文章就运用对比手法,从不同的角度切入述说,评说社会上的一些人不敢或者不愿担当责任却找理由开脱的现象和心理,形式新颖:
我:还是一名学生时,常在私下里和同学们议论这个老师布置作业多,真讨厌,一点也不懂得教学方法;那个老师布置作业少,是个好老师;这个老师常拖堂,可恶;那个老师管我们最松,是最“伟大”的老师。
也是我:当上老师后,总怕学生学不会,所以我总是把我知道的都讲给学生听,一骨脑儿全倒出来即使拖堂我也觉得自己是为学生好,学生们不会骂自己,就是现在骂将来也会理解;总怕因为自己没有尽到责任而耽误学生,愧对孩子家长,愧对自己的工资,愧对这些孩子们的将来,所以留作业总是很多的。
这篇文章运用“我:……也是我:……”这样的对比段,作为基本段落结构形式,形成重章的章法。对比段中,一正一反,不同角度,鲜明的对比之中给人以启发。
仿词,是将某固定词语或已用习惯的熟语,巧妙地改动其中个别成分,仿造出一个相反或相似的新词语,调动读者的感悟力,增强幽默感。“而这位阿Q,氓之蚩蚩,论成分属于流氓无产者。”(邵燕祥《假如阿Q还活着》),这里的“氓之蚩蚩”套用了《诗经》中的句子。
4、寓言法。寓言法主要是就整篇文章表现形式来说的。运用寓言来写杂文,一是可以寄寓深刻,减少刻板的说理,二是增强讽刺幽默感和形象性,可读性很强。寓言法在今天很多杂文中得到运用。刘征的《燕子和田鼠》、《狐狸分肉》、《庄周和鲫鱼》等都是好的例文,运用众人熟知的生活现象或故事寄寓深刻的哲理,收到了浅显易懂、喜闻乐见的效果。
5、俗语、俚语和借用时髦用语法。杂文使用俗语、俚语、流行语,可以使语言活泼,增强情趣。“公鸡下蛋”、“太有才了”的戏剧语言在2007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播出之后,成了公众讽刺现实的流行语,在很多杂文中被借用。
6、使用“闲笔”。在杂文中,一些似乎没有直接参与文章的阐述、论证,看似与文章的主旨没有表面关联的闲散之笔,叫做闲笔。闲笔不闲,可以丰富文章内涵,也可以增强幽默讽刺性。例如:
“萧何却辩解道:正是因为天下尚未安定,所以可以大兴土木。而且,宫殿不壮丽就不足以显示天子的威严。另外,现在把规模做大,为的是不让后世超过它(呵呵,这一点听起来倒不陌生,不就是许多领导常爱说的:‘××工程要确保××年不落伍吗?今日总算考证出了这个‘理念的首倡者)。刘邦听了这解释,龙颜大悦。”(选自《没有“标准答案”》,《杂文选刊》,2007年11期)
节选的这段文字中,在叙述萧何与刘邦的对话中,插入了“呵呵,这一点听起来倒不陌生,不就是许多领导常爱说的:‘××工程要确保××年不落伍吗?今日总算考证出了这个‘理念的首倡者”这样一句闲笔,旁敲侧击,富有讽刺意味,丰富了文章的内涵,引发读者拓展思维。“闲笔中所闪烁的作者智性的灵光、深邃的哲思,使人感到闲笔非但不闲,而且简直就是杂文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3]
四、善用典故,深化主题
典故是读者熟悉的人物、故事等,用典可以增强杂文的知识性、趣味性,可以借古讽今,寓意深刻,丰富文章内涵。
杂文中用典的方法很多,按照杂文引用典故的方式不同来分,杂文用典方法可分为两种:正用法和活用法。
1、正用法。直接引用典故,不加修改和变动,不改变原典故的人物、情节、主题,直接引用,借古讽今,借典故写现实。邵燕祥的《血战睢阳》直接引用张巡守睢阳的历史故事来书写自己的观点,这就是正用法。
2007年第11期《杂文选刊》上刊登了蒋子龙的杂文《心灵脱贫》,其中就有直接引用典故的内容:
欧阳修讲:唐之诗人类多穷士,少达而多穷。然而,不论当时还是后代人,都觉得唐代的诗人们很富,即便他们身上钱不多,内心都很富有,富有的心灵放射出辉煌灿烂的光芒。李白可以豪唱“千金散尽还复来”。几乎在穷困潦倒中度过了一生的杜甫,对金钱也有一中平静的情致和幽默:“径扬花铺白毡,点溪荷叶叠青钱。”岑参甚至在囊中羞涩,欲饮无钱的情况下,仍可以拿自己和酒家开玩笑:“道劳榆荚青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哪有现代文人的钱包这么充盈而又活得这么戚戚不安、心浮气躁?以至于弄出一个“作家富豪榜”炫耀于市!
节选的这一节,运用了典故说理的手法,用唐代诗人中几位典型的代表的故事来引发读者思考,文人不应该太在乎金钱,重要的是心灵富有。这是典故的正用法。
2、活用法。把典故中的人物、情节或个别细节加以适当地扩充或缩小,变化、衍化等,引经据典,为我所用,旧事出新意。活用法包括反用法、衍用法和旧事翻新法。
(1)反用法,就是反其意而用之,把典故引用来,放在新的语境下,从原意相反的角度立意,写出新意来。何满子的《羊和礼和直道》中引用《论语》的一个典故:“叶公对孔子说:‘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其子证之。孔子却说:‘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典故本意是宣扬孔子的伦理道德,而作者引用来,表达的意义正好是相反的:父子不能互相隐恶。
(2)衍用法,就是以一个典故为缘由,衍生成篇,借古讽今,评世论人。衍用要发挥想象,找到典故与现实的内在联系,以典起兴,巧妙比喻,深化主题。要从典故中挖掘出与现实切近的意义来。韩羽的《武大郎潘金莲离婚案》,根据《水浒》中的故事,衍化成一篇很有现代讽刺意义的故事,寄托深刻的道理。
(3)旧典翻新法,是把典故中的人与事放入当前社会环境中,把古人古事移植到今世,古人游今城、走今路,穿今衣,等等,借典故中的人或事来说今天的人和事,达到谐趣横生、机智幽默的目的。韩羽的《孙二娘别传》是把《水浒》中孙二娘开店的故事翻新,改变情节和人物,讽刺当今社会贩假售假的社会现象。旧典翻新法和衍用法的不同在于,衍用法重在扩展,翻新法重在改编。
参考文献:
[1]谭健.杂文特征论(五)[J].军事记者,2006.(9)。
[2]朱铁志.关于杂文的零思片想[J].杂文选刊,2007.(3)。
[3]毕建模.略论杂文的“闲笔”艺术[J].杂文月刊,2005.(10)。
注:参与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研究项目“中国传统文化审美底蕴在大学生人文教育中的作用”研究(2006.sk316)。2008年被评选为“安徽省首届高职高专学科专业带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