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野：内心丰富的思考者

王　丹

我是因为李秋野发表在《美文》上的一篇文章——《粉红色的味道》才对他感兴趣的。那篇文章，语言不常用唆又煽情的形容词，戏谑的文字背后有独特的思想，冷酷又不掩饰对温暖的渴望。这让我想到韩寒。他难道也是一个文思敏捷、满身锐气而数理化一团糟的不羁少年？

通过他后来发给我的一些稿件和两人电话聊天发现，我的直觉只对了一部分。

他玩转数理化。中考前有一段时间因贪玩，数理化成绩下滑，但疯狂地做了些练习后，分数提高的速度像火箭升天；数学竞赛又跻身全省前三十名；全国数学、物理等比赛，从来没有空手而归。然而，这些给他带来荣誉的科目却不是他最喜欢的，他想考大学时报生物学专业。我真有些嫉妒他能随心所欲地出入于各学科之间。

数理化好得让人望尘莫及，语文差得让人偷着乐的聪明男生，我上学时见得多了，但他让人望尘莫及的不只是数理化，还有一手好文章。

文章好在其中光芒四射的思想。他说，这要感谢韩寒，韩寒的文章引导他开始思考，并成为一种习惯。很多书他都会读上三遍。第一遍了解故事情节，而一般人都是到此为止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品评书中人物的对错，他却继续读第二遍、第三遍。读后两遍时就把自己想象成主人公，设想自己处于那个位置会怎么说怎么做，这样一来，他发现很多时候书中人的言行合乎常理，不能随便指责他们。

不要因此以为他的思想温和中庸，我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他爱思考。其实，他的思想独立自由，尖锐新鲜，不过常通过戏谑的语言表现，让人笑后又陷入深思。生活中的事比如让座，一般人认为公交车上给老人让座天经地义，他却说：“尊老爱幼无可厚非，但老人也不妨体谅一下别人，不要咬定一辆车就非上不可，而且还必须一伙老人一起上。再说，有时老人太多，最后还是会有老人颤巍巍立在那儿，让司机开车也如履薄冰。为什么不体谅一下别人，避开上班上学的高峰期呢？”一说“龟兔赛跑”，大家必然想起上小学时老师就告诫我们的话：“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他说，这个故事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乌龟是因为运气好才赢的，跟谦虚没什么关系。兔子比乌龟跑得快那是客观事实，也是乌龟天生的弱势，恐怕不能用谦虚来弥补。”我们拿来做谦虚、勤奋榜样的乌龟，在他眼里也不怎么样，他说，“乌龟看到兔子睡着了，咋不把他叫醒呢？‘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你偷偷摸摸地爬过去了，赢了也窝囊。”

对于写作，他说作文应该是“喷”出来的，要到非说不可的时候再动笔，才能写出有真情实感的文章。他看出现在中小学作文中存在的大问题：虚假。写雨中情这类文章，天肯定突然下雨，自己又没带伞，跟你闹过别扭的同学肯定会握着伞突然出现，两人结伴而行，同学的肩膀总会湿了一半。写议论文，勤奋啊创新啊那些话题已经被议论到无话可说了，不如引导学生把目光投向“利息税该不该取消”等比较现实的问题。

他又不是特别尖锐的，虽然对作文现状不满，也不会像某些激进的文学少年，对老师布置的或考试作文不屑一顾，而是在规定的字数、要求的格式里尽量放入自己的思想。他甚至是宽容的，对于好文章的标准，他认为思想是第一位的，描写好不算最有本事，最有本事的是有与众不同的思想，花四五百字描写一朵花如何美而无实在的思想，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价值。不过，他说许多语文老师最欣赏大量引用古诗词而不一定有自己想法的作文。我说，那你应该很激烈地批判吧。他说不，老师的出发点也是好的，想鼓励大家多读点书。

他最终打动我的，是怀旧的情怀和流淌在心底的爱、温柔。

比如对过往的怀念。他专门用一篇长达六千字的文章来怀念自己小时候玩过的东西，开用盘子当方向盘、家里的沙发垫当驾驶座的自制“汽车”，玩塑料手枪，捕捉“红辣椒”“烟袋锅”之类漂亮的蜻蜓。快乐的童年玩物一去不返，虽然不舍，虽然眷恋，但长大是必然的。他还用五千字的文章怀念初中生活，尤其是记录毕业那天的一些细节让我感动。那天，他和几个男生又重新把教室彻底打扫了一遍，虽然他们班一直没有拿到过流动红旗；在食堂吃完最后的午餐，很想回头再看看这个熟悉的食堂，却还是狠狠心继续往前走了；忍不住又回到低年级时曾被欺负、高年级时又去欺负别人的球场，投了最后两个球；最后一次锁上教室门时，泪水掉在冰冷的锁上。

这些细节像一双手，拨动了我心的琴弦。

对篮球执著的爱，对偶像的深情。他喜欢打篮球，一米九的个子，得天独厚的条件。沾满汗水的篮球承载着他的快乐，哪怕是课间十分钟也要从五楼冲下去玩一会，哪怕天寒地冻，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也不能阻挡他的手脚。对于自己的篮球偶像阿伦·艾弗森、凯文·加内特，他用深情而又内敛的文字表达对他们的热爱。我不认识什么艾弗森、加内特，但通过他的文字我喜欢上了这些球星。

他的爱又不只限于这些光芒四射的球星，甚至包括对没有生命的东西的呵护。他把从遥远的另一个城市的沙滩上捡来的贝壳，泡在清水里，隔几天就换一次水，把它们当作有生命一样精心呵护。当看到它们的花纹和光泽不再像在金色沙滩上那般美丽时，又为自己把它们强行带离故土而抱歉。

这样一个有爱有柔情会怀旧的大男生，内心却又如此有诗意，你看，他竟然还会弹钢琴！让我说什么好呢。

这就是李秋野，一个全面发展的人。

下面请大家欣赏他的两篇文章——《答案在风中飘》和《我的十年写作史》，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