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传海
李渔有一篇短文叫《态度》,李渔说为什么古人认为尤物足以打动人,关键在于她不仅有美丽的容貌,更重要的是她有态度(风韵、风骚、媚态等),有态度的女子就像火有热焰、灯有光芒。李渔说:女子一有媚态,三四分姿色,可以抵过六七分。试让六七分姿色但没有媚态的妇女,与三四分姿色但有媚态的妇女站在一起,人们只会爱三四分姿色的妇女,为什么?因为她风骚而有态度。所以,男人追求女人时一味强调漂亮,至少在李渔看来是比较外行的。我想想现在,讲起来,“态度”就是“腔调”。在唱戏里叫做“功架”。唱京戏时还没开唱,先亮亮嗓子,引得满堂喝彩,这就是“腔调”。在写毛笔字时,笔帘一打开,乾隆墨加上几枝清朝毛笔,拿起笔再把兰花指往上一翘,“功架”十足,这就是比较有“态度”。当然,这只是艺术的附加物,但不懂的人很多就吃这一套。同样送张字给人,装裱好再用锦缎包裹,加上红木盒子,比单纯地送一张字画要有“态度”得多。所以,“态度”既是一种韵致,也是一种精致。但真正有没有“态度”还是要看内在的风骨。
每次到常熟不知为何总要到柳如是的墓去看看,墓前的那副“远近青山画里看,浅深流水琴中听”的对联让那个头戴方巾的小女子的形象始终在我脑海里徘徊,她写的那篇《寄钱牧斋书》才华横溢于纸,情感百转千回。陪我一起去的当地朋友对我说:真的很怪,看柳如是墓的人要比看钱谦益墓的人多得多。我想可能柳如是是风尘女子,不仅有才且有侠骨,这就好玩,故事绯闻多,现在说起来就是有“颜色”。还有就是当明朝灭亡,柳如是劝钱谦益身为明朝大臣应该跳河保全名节,但钱不敢,南方人称之为“缩货”,北方人叫做“孬种”。相比之下,柳如是就是女中豪杰,喝起酒来肯定能一口闷。所以,女人如果横起来那绝对刚烈,因此,没事千万不要把女人逼上绝路。同时,女人是天生的艺术家,买衣服比挑老公还挑剔,外出时化妆打扮要老半天,于感情之事看得比生命更重要,老是喜欢男人送送花,陪她喝喝咖啡。这叫“情操”。搞艺术需要女人的这种态度和感情,所以她们来搞艺术,要么不开窍,要么开窍得连男人看了都有点“晕”。而男书法家只要有女人在场拉拉纸倒倒墨,字也肯定要比平时写得好,个别的连骨头也轻了很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至于女的要几张字,平时有些男的小气得要命,这时特别痛快。这也就是男人好玩的地方。现在想想猪八戒为什么要比唐僧、孙悟空、沙和尚更可爱,因为他有人的弱点:好吃懒做,爱吹牛皮,特别是喜好女色……
从柳如是和猪八戒的例子可以看出,“态度”既是风骨也是真实。以后夸奖人应该说:嗯,你很有“态度”。
(陈美春摘自《新民晚报》 2008年10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