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法官的生意经

蒋明倬　王　刚

始终都没有变化。

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纪检组组长，每隔几天就去查一下那个账户，3个多月里看到的都是同一数字。

今年5月31日，深圳中院退休法官廖昭辉被市检察院带走，但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一周之后，深圳中院民四庭庭长蔡晓玲（涉外）和民七庭庭长张庭华（破产）在同一天被立案侦查，才惊起了波澜。

法官连环落马

今年6月1日，深圳市各级法院向法官们通报了这一情况，“只是说有经济问题，并没有提到具体细节”，当地一位法官向记者转述，深圳中院纪检组组长在中院的通报会上作了讲话，要求全院同志尽快把不当收入汇入深圳中院的廉政账户。

此后，各种传闻和小道消息开始流出，但是深圳中院表面仍然风平浪静，一切工作照常进行。直到再一次的通报会议，向全院通报了深圳中院副院长裴洪泉、深圳中院执行局执行二处处长李慧利因涉嫌受贿于9月13日被检察院立案侦查的消息。

“让我失望的是，这3个月里，廉政账户里进账仍然是零，之后还是有同志被检察机关带走”。这位纪检组长再次要求尽快把不当收入汇入廉政账户。

此后，这个账户里的款额开始发生变化。

据深圳市检察院发布的消息，目前涉案法官均因涉嫌受贿犯罪被逮捕，其中3名涉案法官的案件侦查工作已近尾声，即将被提起公诉。而深圳市中级法院前副院长裴洪泉及深圳市中院执行二处前处长李慧利案目前虽已初步查明，但检方还要深挖细查。

据深圳市检察院检察长白新潮介绍，5名涉案法官的问题主要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末。当时因法院内部有关制度不完善，有些案件的委托评估拍卖工作是由审判(执行)部门的法官指定，导致少数人利用制度的漏洞，谋取私利。

检方查明，廖昭辉在担任执行庭审判员期间，多次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当事人的贿赂。

蔡晓玲、张庭华在深圳中院任职期间，利用指定拍卖行拍卖破产财产的职权，从中收受贿赂。

最引起人注目的是张庭华，侦查人员还在其办公室搜查出大量人民币和港币现金。既然是发生在90年代末的案件，为什么在10年后的办公室里仍有巨款，颇让人玩味。

而来自深圳检方的消息透露，此案件会一查到底。法院系统的反腐可能会进一步深入到基层法院。

“双面”法官

“像中院这种低工资、高风险的地方我是不会去的。”一个深圳基层法院的法官在朋友劝他报考深圳中院职位的时候这样回答。

据介绍，一位在深圳中院工作了10年左右的法官，月工资收入在5000元左右，比同等资历的区级法院法官要少2000元，“因为区里会给一部分贴补”。

与此同时，深圳中院经办的案件往往标的高于基层法院数倍，甚至数百倍。“他们手中有着极大的权力，在制度不健全的时候，也就面临更大的诱惑。”那位法官说。

据深圳市劳动保障局统计，深圳市去年全市在岗职工平均工资为3000元左右，法官工资高于全市平均水平并不太多。

“这样的工资水平，很难避免司法腐败发生。”这位深圳基层法官评价说，虽然他承认工资水平不高并不能成为法官犯法的理由。

“以前人们印象中，法官违法违纪案件和法官素质不高有关系，但是深圳中院一案涉案法官都是法律素养很高、甚至是一些富有改革意识的法官，这不能不叫人深思。”一位深圳法律界的人士说。

“至今我也不认为裴洪泉是那种为了个人敛财为所欲为的人，在我的印象里司法体制改革一直都是他看得最重的事业。”一位在裴洪泉手下工作过的法官这样评价。

裴洪泉在任罗湖区法院院长后，曾经着手进行了一系列改革。针对立案难，裴推出了“午间立案、预约立案、双休日立案”等改革，以提高司法效率;2000～2001年，裴着手推进了适用简易程序、创设速裁法庭、办标准案、提高当庭宣判率等一系列改革举措。

对于为什么一定要当天、当庭宣判，裴洪泉曾经对法官们解释，“这不仅是提高效率，方便别人，其实更主要的也是方便自己。如果隔一天宣判，当天晚上可能就会有各种关系找到你，干扰判决，如果当天就判决完了，他们再找也没有用。”

裴还在罗湖区法院推出“专家型法官”“夜间法庭”、首创法官助理制度等等改革。

“在罗湖区法院做法官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真正像一个法官，”另一位在内陆省份任法官多年的人这样说，“裴的改革，给予办案法官很大的量裁权，无需再像一个行政系统一样层层上报，让领导层层签字”。

“腐败就像蝙蝠一样，总是在黑暗中起舞；公正有如鲜花一般，常常在阳光下盛开”，裴洪泉曾经有这样一句诗意的话被人广泛引用。

之前人们留意到他推行审判大公开时候的光明一面，现在，却发现他的本来面目，却留在了黑暗里。这种反差由何而起，以目前被披露的信息，还难以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