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的午餐

2005-04-29 00:44曹明霞
福建文学 2005年7期
关键词:老鸨宋江表妹

曹明霞

我和表妹时常要凑在一起聊天,就像有些单位的定时例会。因为我们都是离婚的女人。离婚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稀奇了,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问题是我们现在又都面临着离婚,再次的离婚。

早上,表妹电话都没打,就直接来摁我家的门铃。听是她,我揿开对讲门,说上来吧。她说表姐你要下来一下,帮我拿点东西。

我趴窗向下一望,呀,表妹的自行车载满了鼓鼓的包裹,像三轮车一样宽大。车梁上连个空儿都没有,她是怎么驾驭来的,骑在哪了呢?

我下去帮助表妹手提肩扛,把东西拿上来了,还好,都不重,只是体积大。表妹说这都是宋江单位的,有的是发的,有的是他偷的。新被子,新毛毯,还没用过呢,都挺值钱的。表妹为自己先下手为强的战果而自喜。

“你提前倒腾东西,他知道了怎么办?”

“东西多,他不一定都记得。再说了,昨天他还拿走了我的手链呢。”

天呀,已经到了抢东西的地步,这日子确实不好过了。

表妹把包裹一层层打开,淘宝一样淘出了一个小盒子,红丝绒的,我以为是首饰,她说纪念币。晃了晃,“纯金的,足金”。表妹脸上很安慰地说。

那天表妹没有多坐,她简单归置了一下,就走了。说还有事。看着表妹健步的背影,我的心里突然云开一样晴朗。原以为她会很憔悴,很悲伤,因为就在前天晚上,她半夜打响我家的电话,说她正在楼下的草坪坐着。不用问,她是被打出来的。我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已经两点多了,“要不你来我家?”“不,不去。”表妹回答得很坚决,虽然她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哽咽,但我知道我劝说不了她。表妹不愿意见我们家的老吴,她对老吴的反感就像我对宋江的憎恶。表妹说表姐没事儿,我主要是胸闷,出来透透气。给你打电话,主要是告诉你,如果宋江打电话找我,你就说不知道,没来。

“不知道,没来。”这是表妹每次和宋江吵架离家后,都要给我的叮嘱,似乎是想让宋江找不到她,没处找她。而在我看来,她这份闲心操得纯属多余,因为宋扛从来就没有找过她,无论是她离家了一夜,还是几日。有一次老吴出差,表妹在我家住了半个月。那时只要电话铃响,表妹都一马当先,抢着去接电话,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在她失望落寞地把玩手机时,我看到在她翻看的短信信箱里,还有宋江一年前发给她的信息,信息很像网页上那些变态狂的留言,让人看了恶心,起鸡皮,可是表妹却在回味,欣赏。

“宋江有病,还病得不轻。”我说。

表妹不置可否地笑了。

我认为宋江不但有病,他还是个骗子,一个很高级的骗子。最简单的例子是他能把表妹这样一个大学本科,又读了硕士研究生的女人给骗蒙了,骗傻了,相信他很爱她,会在她受伤出走后,因为找不到她而焦急,而备受折磨——这不是一厢情愿的妄想吗?宋江如果爱她,有那么一丝丝的爱,会在她出门的刹那,又是半夜三更,而对她听之任之、无动于衷吗?一个要在楼下的草坪上过夜的女人,有家不能回,还打电话告诫我别告诉宋江她的去处,我看表妹真是傻透了。

可是表妹却不这样看,相反,她觉得自己非常精明,脑子很够用。她不止一次窃喜着对我说,知道吗,当初不是我坚持,一忍再忍,供他吃供他喝,骗他,他不会跟我结婚的。早滚回到老婆孩子身边去了。

你不知道,为了登那个记,扯上结婚证,我费了多大的劲儿。表妹又说。

扯了证现在不是照样要离吗,倒麻烦。

那可不一样。怎么说也是跟我结过婚了。不然,得被那个女人笑死。

人在曹营心在汉,结了婚又有什么用。

用处可大了,起码他人要在这个家,钱也要往这个家花吧。

你又不是没有工作,养活不了自己。我真不知你图什么。

表姐,这还不明白呀。要是一人过好,你又结的什么婚呢。

咱们不一样,我得让孩子有个家呀。

关于结婚离婚,我和表妹方向上是一致的,原由却大不相同。表妹时常劝我,说表姐我要是你,已经有儿子了,这辈子也不孤单,就不再成家了。况且老吴还是那样个男人。你看你家老吴还像男人吗,阴得脸上能下雨,一天都不说一句话,完全像个太监。

看来是一家不知一家苦啊,她羡慕的,正是我的难题。我就是因为有儿子,才千万百计地想成家。我儿子没爸,我不能让他一辈子没爸啊。

表妹又说,不过老吴这样的也有好处,有钱有车,又不乱搞,你要知道,现在的有钱人,能不养二养三儿,不天天给你戴绿帽子,那是多大的福呢。

我可想让他出去搞,可是老吴这人,除了爱他自己,谁都不爱。

表姐你也不要要求那么高了,我们都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还是再婚,有日子过就不错了。

日子?什么是日子?实话告诉你,结婚一年多,我一直睡在保姆屋里。

表妹理解地点头,再点头。也是,老吴这一点是够呛。他和宋江匀乎匀乎就好了。

表妹你不知道,为了让老吴对我有点感情,我家保姆都不雇,我天天在家,侍候上侍候下,可是老吴照样头不抬眼不睁。昨天做了一条鱼,小火钝了半天儿,六个小时,你说耗了我多大的功夫。老吴吃的时候,眼皮没撩一下,一直是吃,直到把那条鱼吃剩一根儿刺,森森白骨。从始至终,他没说过让我吃一口。你说,这像夫妻吗?

像周朴园和鲁妈。

我要是有工作,有学历,还像你一样没孩子,一个人走遍天下无牵挂,我就不再结婚,一辈子就一人儿过了。多爽。

表妹说女人没有孩子,你不知道多孤单呢。

可是,我就是因为有了孩子,生活才一再地乱七八糟呀。“没儿没女活菩萨。”这是母亲活着时常说的一句话。我觉得没有文化的母亲,这句话说得真是太精辟了,非常的准确。养大一个孩子可是太难了,我有几次都觉得活不下去了。而母亲,她当年也一定领教了太多的苦,因为她一个人,养了我们八个,还没有父亲相助。有一次看电影,片名是《一个和八个》,我说妈你和我们就是一个和八个的故事。

不,不止是一个和八个。当时痛恨母亲生了一堆孩子的大哥冷酷地说。

母亲瞬间就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她本来听完我的话是要笑的。

一个和八个。我和儿子,也不只是一个和一个,再婚的旅途上,我问了一家又一家。人家首先问:有孩子吗?

有。

是男是女?

男孩。

是男孩人家马上就摇头了。带孩子的女人本来就降了等,孩子再是男的,长大上学结婚娶媳买房等等等等,危害性太大了。对方几乎是无一例外地说,男孩我们就不找了。

男孩和继父是天敌呢。介绍人都有这样的觉悟。

后来,我就自觉地降低条件,一降再降,比如男人的年龄不限,相貌不限,工作不限职业不限。老吴大我二十多岁,只因不能生育,年轻时女人走掉了。进老吴家门的那天,我原以为他会色迷迷地看着我,欢迎我,可惜我错了,老吴像电影上那些老派的老爷一

样,穿得挺好,家境也不错,表情威严中透着冷漠,他说嗯,你来了,洗洗,去收拾吧。

我就去收拾了。

在表妹准备离婚的日子里,我告诉她,我们也要分开了。虽然离开老吴,我将再次面临流离失所,可流浪也比困兽好活。我说我什么都能忍受,就是受不了老吴的冷酷。你说他都有那么多钱了,又没孩子,他还挣钱干什么呢?可他就是天天跟钱拼了命。没有一天是半夜十二点以前回来的。还有一样,就是酒。你知道,钱和酒,是老吴这一生的大房和二房了。我呢,丫环都算不上。在他眼里,没有女色。他找了我,是雇了个免费的保姆呢。

表妹说唉,老天捏男人时怎么那么漫不经心呢,宋江和老吴正好搞反了。

确实,宋江对女人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这也是我一再鼓励表妹离婚的原由。我认为宋江已经猪狗不如,就是古代的皇帝,也基本限于宫院内的女人,而宋江,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几乎都不分老少了。而且还同时保持着多家的关系。宋江并没有什么权,有钱也是舍不得花死抠那道号的,可因为他是司机,公车私用为他提供了拉女人的便利。他经常开着那辆奥迪车,老黑鱼一样游弋·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出东家人西家,有的有丈夫,有的没丈夫。对这些宋江一概忽略不计。

也是因为有车,为表妹的跟踪侦察提供了相当大的难度。打的追踪,表妹是打不起的。

“我现在不抓他了,抓也没用。这回我和他是肯定离了。”表妹说。

看我目无表情,像不相信的样子,表妹说,这回真的,“这次要是再不离,我都不再是你表妹。”表妹发誓。

离吧,看着表妹眼角的乌青,我说不离也没好。这样打下去,你是打不过他的,什么时候失手,他把你眼睛打坏了,后悔都来不及。

表妹用手摸了下眼角,说这不是他打的,是昨晚电话磕的,我打电话报警,他抢,电话抢到了我的眼眶上。

他要是拿刀划了你,你也不怨他,而是把这笔账记在刀子上吗?我恨铁不成钢。

表妹不吭声了,她知道我对她家宋江有仇恨,宋江这个色魔,有一次借酒遮脸,对我这个表姐动手动脚。后来我告诉表妹,表妹说真恨不得把他拉到驴圈骟了!

我一直不明白,以表妹的条件,为什么她跟宋江成了一家人。表妹在上大学时,她有着辛德瑞拉一样的善良和美貌,按理,她应该相遇一位白马王子,有份幸福的婚姻。可是偏偏不,表妹的第一次婚姻,连洞房花车都没有,她就稀里糊涂地顶上了离婚女人的帽子。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同居一词可是鬼混的别名啊,不是正经人,好人是没有那么干的。和宋江,表妹也依然没有当上新娘,她没有婚纱,更没有婚礼,她像抢婚一样,是死乞白赖地跟宋江把婚结了。所谓结婚也就是到民政局拿回了两个小本本。每当问起这些,表妹都叹口气说,姐,这都是命啊。没办法。

我可不信命,虽然我和表妹什么都比不了,我没有学历,没有工作,但是我有一双能快速奔跑的长腿,在我路边摆摊儿的时候,每当看到城管的人一露头,我能在刹那间夹起儿子,卷起地上的包裹,转眼就飞奔得无影无踪。而那些跑得慢的,因行动迟缓,不但被踢翻了锅灶,还抄走了她们的桌椅,服装,几乎是全部家当。躲在暗处,看着远去的车队,我很同情她们,也庆幸自己,是我鹤一样的长腿,使我一次次化险为夷,绝处逢生,也使那些匪兵一样的城管人员,对我难望其项背。但是,到了夜晚,我的长腿又显出了短处,因为我和儿子是租住在一处不足两平米的吊铺上,睡眠成了我最发愁的时刻,我真恨不能把两只腿折叠一下,或者卸下来另放地上。后来,儿子的个子也长高了,他的腿也和我一样,面临着同一难题。就是白天摆摊儿,我也无法一下子夹起他就跑了。我跟命运拼命,可是明显地,越来越不好拼了。

这时,我又想到了活下去的最便捷的办法,就是嫁人。只要找个有房子的男人,我和儿子马上就会有家了。

我去了婚介所,我以为到那儿就会有现成的,像上货一样,尽管挑。可是我想错了,女老板很厉害,她描浓眉,画红唇,头上还插着一个金链儿簪,很像旧电影上妓院的老鸨。说话也又奸又横,她几乎是冷笑着问我:你想什么都不费,到这就找,中介不成了免费拉皮条?现如今就是看个破房子,也要先交点跑腿费吧,何况是要看大活人!

看房子那套我懂,多年来我一直在租房。中介们本来没房子,可她愣能说出几处你要找的房子,只要去看,就必先交上看房费。最后没看成,费也不退了。这些把戏我见多了。我说你这看大活人,该不是也像房子一样,是假托儿吧?

我的话让女老板双眼一亮,并真心地笑了:她说原来你也干这个。

看也看懂了。

要不,这样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看你呢,长得也不错,你就在我这先干一段,注册费呢,也不用交了,干一段后用工资顶,无本的买卖,等于空手套白狼,怎么样?干这个当然好,一不被城管的到处抓,二还近水楼台。

老鸨好像一下子看透了我的心思,她说别打什么歪主意,真枪实弹不成。咱们运行,最忌的就是吃窝边草,你呢,安下心来在我这好好干上半年一载,多创点效益,自己的腰包鼓起来,即使找不上合适的,日子不也好起来了吗?

我没有文化,更没有学历。我实话实说。

这个呀,不用学历。你今天就说自己是小学老师,男人死了,死男人的对方愿意找,踏实。呆会儿就有个姓吴的老板要见面。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带他去咖啡屋,喝冷饮,喝完冷饮能再去酒店,更好。出了酒店如果还能带去商场,那算你有本事。每一环节都有提成,就看你让他消费多少。说着,老鸨交给了我一张小纸片,上面有指定的茶楼酒店和商场地址。

正说着,前门有客人说话声,老鸨慌忙把我推到后面,迎出去说来了,我们正等着您呢。然后我听到一个老年人力求洪亮的嗓音,老鸨回头把我叫出来,没什么过渡,介绍了一下我的年龄,身份,包括名字,都是她瞎编的。然后就让我们出去自己谈吧。

我们出了门,马路上肯定是不能谈的,老人家走路都有些喘了,不能像年轻小伙子那样边踩马路牙子,边跟女人调笑。接下来,我猜他会说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如果那样,我就顺水推舟,请他去“无人岛”。

可是老人家面沉似水,他说小陈(小陈是我刚刚才有的姓),你也不要拐我去什么无人岛有人岛了,说实话,我对你还中意,如果你不是托儿,确实没有家庭,就跟我到我家去坐坐。咱们可以打出租走,费用我出。

天呐,这可是新同志遇到了新问题,我一下子犯起了难,事先老鸨可没告诉我出现了这种情况怎么办:怎么处理。

老人家看出了我的为难:他说要不,你先回去请示一下?

我站着没动。请示什么呢,去他家消费,我一分提成都拿不到,还可能被扣工资。

老人家说,大太阳底下的,咱们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儿。这样吧,这是我家的地址和电话,我叫吴用,今年六十岁了,没儿没

女,有家自己的公司。如果你还有兴趣了解其他,有时间可以去我家里坐。今天就不去什么商场酒店了。好吧。

我拿着手上的小纸片,傻愣了半天,太阳下纸上的字像一团团小苍蝇,嗡嗡地飞。我很沮丧,一分钱也没让人家消费掉,回去不知怎么跟老鸨交差。没想到老鸨很宽厚地原谅了我,她说老狐狸成精了,不上咱这个当,看来他是有经验了,知道不见兔子不撒鹰呢。他这个人也就这样了,再来电话我就告诉他,人家姑娘嫌你太抠,连个商场都不敢去,还想找什么媳妇儿!让他凉快去吧。

后来,老吴再来没来过电话我不知道,我又一连出任了几次中学教师,银行职员,还有政府公务员什么的,收获都不大。那些人好像都明白我是托儿,坚决不上当。只有一个乡下来的包工头,破产了,说要找富婆,我当天的身份就是富婆。他花了一些大头钱,目的是舍金套玉。那天结束,我觉得太恶心太肮脏了,包工头不但醉得口腔一遍遍管涌,他还大着舌头表示,愿意当场脱下裤子,一显身手,让我见见他真正二爷的厉害。

我几乎是踉跄着跑回去找老鸨,我说我不干了,说什么也不干了。找爱情找婚姻,臭垃圾吧。这么长时间了我有多少工钱,你给我结一下。

老鸨还算善良,她没有像旧社会的老鸨那样死拉硬逼,她说不干就不干吧,不过实话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哪碗饭都不好吃,就没有好吃的饭!说着,她给了我五百块钱,这可比摆地摊多多了。我心下感激,眼泪就下来了。老鸨说,看见没有,找对象,找什么对象,都是想把自己的困难扛到别人肩上,女学生想傍大款,农村小伙想靠富婆,都把婚姻当成了免费的午餐呐。可是谁傻呀,不好找。还说什么爱情,有爱情我能不找哇,守着摊儿这么近,我还能把好的留给别人。嘁。你也来这么长时间了,你见着爱情了吗?爱情也像那免费的午餐一样,不好找。人呐,这辈子,活来活去就是顾个两头儿,多数人能顾上一头就不错了,有饭吃,有日子过,这一辈子,也就行了,什么爱情不爱情的。

老鸨的话语重心长,出了中介的门,我就直奔老吴的住处。

我过起了良家妇女的生活,能做得一手好饭,洒扫庭除。虽然老吴有钱,可是过日子上我极其勤俭。卫生间的水龙头下,永远在滴着一滴水,慢慢地滴,不走水表。每个月交费,我家只交一吨水的价钱。电也是,即使在黑暗的傍晚,我做饭时也只开阳台上一盏小灯,儿子放学回来,还以为家里没有人呢。他发现我正用那滴来的水淘米,说妈,我真不明白,你这是图什么呢。家里又不缺钱。

儿子是不能明白,他还小,他怎么能明白日子是什么呢。

就连我和表妹,已经在日子里走进走出的人,不也依然糊里糊涂吗?

这一次表妹提前往外搬东西,看得出她的决心是下得很彻底了。从前她顶多是出门躲几天,宋江不找她,她就又像出差了一样自己提着包回家。这一次,她先下手为强,提前转移家财细软,这说明她确实不打算跟宋江过了。

我问她,这一次为什么力度如此之大,真能不过了吗?

表妹说肯定,这一回我要是再说话不算数,我就不是你妹妹了。说着,她眼里盈满了泪,表妹不是演员,她那大颗的泪不能含在眼里隐而不落,她的泪水像滂沱的雨,下得稀里哗啦,声音也是真哭,一个妇人的真哭,没有一点美感。她的鼻子是囊的,面巾纸瞬间被她用了满地,她滔滔的泪水和悲痛的叙述互相碰撞,我断续地听明白了,宋江不但偷偷在外面买了一处几十万的公寓,公寓里已经有了怀身孕的女人。这个消息是另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用信息发给表妹的,还附了照片。表妹说完了,我没有孩子,这日子就像黑洞,没头啊。我不耗了,算了,抗不过,想开点。离!

一个臭司机,却妻妾成群,过着封建老爷的日子!呸。

我当初就是被他的外表迷住了!表妹苍茫地仰脸看着天。

宋江确实长得挺好,中年男人了,头顶不秃,身子不胖,走起路来还小伙子一样噌噌噌的。宋江还喜欢打球,唱歌,经常在高级酒店里吃吃饭,上岛馆喝喝咖啡。如果不了解宋江的,还以为他是个教养好,生活健康有规律的知识分子,只有表妹知道,他是个东奔西走,在夜晚花天酒地的嫖客。

表妹走后,我为她的认清形势而高兴。不过我也担心,她能不能像往次那样,离了一通最后又不离了。不管怎样,她已经发誓了,宋江又撤走了她脚下的梯子,想必这次她不会再不了了之了吧。当天晚上,我和老吴谈了我们离婚的问题,我说这样的日子,我就像被人揪着头发在半空飞,并不好受。

老吴看了看我,他说我明白,能理解。

不过——他又说,你带你儿子出门去玩一趟吧,现在正好暑期。费用我出。如果你回来后还坚持原来的意见,我不会勉强。

夏天快过去的时候,我和儿子从拉萨回来。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游走了大半个中国。我们没有跟随旅游团,那种一辆大巴一只大喇叭,人人举着小旗听召唤的形式,我认为那不是旅游,那不过是货物一样被不停地装、卸,装、卸。我喜欢自由地行走,我和儿子安步当车,实现了真正的游山玩水,是老吴的一张金卡帮助我们如此充分地热爱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回来的路上,我和儿子心情舒畅了许多,甚至是从没有过的畅快。

回来的第二天,表妹就来我家取东西了。我以为她找到了房子,问她手续办了吗?表妹没回答,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我问她房子在哪儿?要不要我帮你?

表妹说不用。这时,我向窗下看了一眼,发现楼下正停着宋江的车。宋江来搬东西?我看着掀起的车后盖,和坐在车里悠闲吸着烟的宋江,心里明白了,表妹是在往家搬。

我的火儿腾地就上来了,我说我真不明白,宋江都那样儿了,你怎么忘性这么大。

表妹不吭声,小心地检查着那枚纪念币。

宋江到底哪儿好,他有什么了不起,值得你这样离不开他!

表妹理亏不争辩的样子,依然低头忙活。

我就不明白了,你又不靠他吃,又不靠他喝,一个烂货,你到底图他个什么呢!

——你今天不说清楚,我不让你走!我气得坐到她的大包儿上了。

“姐,这不明摆着嘛。”表妹没抬眼皮儿,把我从包上挪开,“他好歹不阳痿呀。”

——表妹把那个大包用力往肩上一耸,下楼了。

责任编辑:石华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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