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的姿势

2005-04-29 09:29巫永福等
台港文学选刊 2005年8期
关键词:蜘蛛丝永福密林

巫永福等

遗忘语言的鸟

巫永福

遗忘语言的鸟呀

也遗忘了啼鸣

趾高气扬孤单地

飞啊又飞啊

飞到太阳那样高高在上

离开巢穴远远飞去

离开了父母兄弟姐妹

也遥远地抛弃了祖宗

能远飞才心满意足似的

像不知回归迷路的孩子

固陋的心遗忘了一切

遗忘了自己的精神习俗和伦理

遗忘了传统表达的语言

鸟已不能歌唱了

什么也不能歌唱了

被太阳烧焦了舌尖

傲慢的鸟

遗忘了语言的悲哀的鸟呀

含羞草

巫永福

我虽有小刺却没有不可告人的地方

而可理直气壮地堂堂生存的时候

我并不含羞

且在艳阳光下花枝招展

得意地站在山坡上

讴歌生机任风吹绕

可是如遇着没有诚意的人

说成我是他的同胞的时候

由于怕他的伪善不正、自私自大与任意诬陷

我就为他含羞

而在艳阳光下垂头丧气

气愤地站在山坡上

为讨回公道向风呼唤

就这样为他无止境地含羞吗?

但愿总有一天依旧昂起头来

却不再含羞

在光天白日之下开花展枝

站在这山坡上悠然

来欣赏咱们美丽的山河

黄昏

吴瀛涛

咚咚咚咚地坠落下去

直至坠落的声音消失

我凝听于足边岩石的深缝

那是一段似乎很长的时间

我手里的小石坠落了,遥遥坠于忘却的地下

留了空渺的余韵

继而大地尽被黄昏的阴影领略

随之冥冥的海的呼啸也来袭

使我陷于一阵莫名的寂寞

黑潮集

杨华

汹涌的黑潮有时把长堤冲溃。

点滴的流泉有时把磐石滴穿。

声声的被生命追迫着的人们的惨呼声,

是荆棘的刺?

是雪花般宝剑的锋芒?

一声声地穿透了我的心房。

池鱼逃不回大海,

鱼呀!你盼望着洪水吗?

笼鸟逃不回森林,

鸟呀!你盼望着大火吗?

莽原太旷阔了,

夕阳又不待人地斜下去了,

唉!走不尽的长途呵!

茉莉花

?筅水荫萍

被竹林围住的庭园中有亭子玉碗、素英、皇炎、钱菊、白武君这些菊花使庭园的空气浓暖芳郁从枇杷的叶子尺蠖垂下金色的丝月亮皎皎地散步于十三日之夜

丈夫—逝世,Frau J.就把头发剪了※白丧服里妻子磨了指甲嘴唇饰以口红描了细眉

这么姣丽的夫人对死去的丈夫不哭她只是晚上和月亮漫步于亡夫的花园

从房间漏出的不知是普罗米修斯的弹奏或者拿波里式的歌曲跳跃在白色键盘上……

Frau J.把德彪西放在电唱机上

亭内白衣的断发夫人摇晃着珍珠耳饰挥动指挥棒

菊花的花瓣里精灵在呼吸

夫人独自潸潸然泪下粉扑波动没有人知不哭的夫人遭受各种误会为要和丈夫之死的悲哀搏斗画了眉而红唇艳丽

那悲苦是谁也不知道的

夫人仰起脸

长睫毛上有淡影

苍白的唇上没有口红戴在耳边发上的茉莉花把白色清香拖向夜之中

※注:Frau是德语妻子、恋人、夫人之意。

雨中行

桓夫

一条蜘蛛丝直下

二条蜘蛛丝直下

三条蜘蛛丝直下

千万条蜘蛛丝直下

包围我于

——蜘蛛丝的槛中

被摔于地上的无数的蜘蛛

都来一个翻筋斗,表示一次反抗的姿势

而以悲哀的斑纹,印上我的衣服和脸

我已沾染苦闷的痕迹于一身

母亲啊,我焦灼思家

思慕你温柔的手,拭去

缠绕我烦恼的雨丝——

信鸽

桓夫

埋没在南洋

我的死,我忘记带回来

那是有椰子树繁茂的岛屿

蜿蜒的海滨,以及

海上,土人操橹的独木舟……

我瞒过土人的怀疑

穿过并列的椰子树

深入苍郁的密林

终于把我的死隐藏在密林的一隅

于是

在第二次激烈的世界大战中

我悠然地活着

虽然我任过重机枪手

从这个岛屿转战到那个岛屿

沐浴过敌机十五厘的散弹

担当过敌军射击的目标

听过强敌动态的声势

但我未曾死去

因我的死早先隐藏在密林的一隅

一直到不义的军阀投降

我回到了祖国

我才想起

我的死,我忘记带了回来

埋没在南洋岛屿的那惟一的我的死啊

我想总有一天,一定会像信鸽那样

带回一些南方的消息飞来——

林亨泰

有好梦,就永远做下去吧

因为可怜的人们是不能没有梦的

梦是苦痛的,梦是空虚的

是的,就是因为苦痛,因为空虚

梦才该永远地做下去

因为可怜的人们是不能没有梦的

(选自《台湾诗人作品论》 / 台湾名流出版社、《新诗读本》 / 台湾二鱼文化事业有限公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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