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 婕
她总是一个人来看病。没大人陪。
小学五年级,矮个子,教室里坐前一两排的那种,还没长咪米,蓄猪哥亮头,刘海常扎到眼睛,她用手背去揉,黑黑污污的长喈甲,一身制服和一双胶底拖鞋。叽哩呱啦地喊我阿姨。“阿姨,我喉咙痛。”“阿姨,我肚子痛。…‘阿姨,你有没有看过美少女战士?”‘阿姨,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你怎么都自己一个人来,爸爸妈妈呢?”
“我爸爸妈妈住澎湖,我现在住在叔叔家,叔叔没空。软,阿姨,这种铁槌是做什么用的?”
我有时给她贴纸,奖励她独立勇敢;有时陪她东拉西扯;有时不免斥责她:“喂!小朋友,不要趴在桌子上,阿姨怎么看下一个病人?”
有一次她硬是赖着不走,一会儿要贴纸,一会儿要我桌上的糖果。那天病人又多,她在我身边钻来钻去,弄得我不得不下逐客令。
“那你再给我一张贴纸。”她简直使坏。我理都不理她,只管看下一个病人。
“再给我一张贴纸嘛!阿姨,好不好?”我还是不理她。
不知过了多久,我以为她已经领了药回家去了,却猛然发现她蹲在诊疗室门外流眼泪,挂着一长一短的鼻涕。
“怎么了,不是已经给过你贴纸了吗?不可以贪心哦!”我笑着说。
“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啊!”她哭着大喊。
我的心忽地纠结在一起,想起一件往事。
外子曾是个小留学生,和同是台湾去的宏相依为命,宏,的家境不算优渥,纯粹是望子成龙的父母亲勉强供应他,他平日为了节省开销,经常以泡面果腹。有一天外子看见宏的泡面里加了蛋,揶揄他:“今天吃得比较好喔!”宏幽幽地回答:“今天是我的生日。”两个十三四岁大、许久不曾见上父母一面的小男生,相拥抱头痛哭起来。
我紧紧地握住小女孩的手,怔怔地看着她,心疼她仿佛心疼我亲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