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山丽水

杨世光

一

瑞丽，不知是谁创造了这古远贵气又现代魅态的名字，把祥瑞与美丽都给占了。

我感觉这名字其实不过是瑞丽市非常合体的一件漂亮外罩，它罩着的是瑞丽本来拥有的更比名字丰富而看不完道不尽的祥瑞与美丽。

瑞丽的四月天，或许便是它最为诱惑人的青春季，当我们几位作家风尘仆仆走进这片早已心仪的土地，即刻被罩在这里的美丽一遍遍地洗刷着，几乎每一步都有美丽如吹如泼地扑来，顿时感觉自己也因此而变得美丽起来了。

因为看不尽道不完，我这里就先说说山，说说水。

瑞丽人总是聪明地把瑞与丽二字镶冠在诸多名物的前头，比如街名酒店名就有瑞江、瑞京、瑞光、丽豪等，我也顺其思维权且把瑞丽的山笼统地称之为瑞山，因为看那儿的山都有一种祥瑞的气韵。

瑞字的一种解释就是玉，瑞山就是玉一样翠翠的山，用以比拟这里的山再确切不过。从坝子里看，山都在远处，有的立成一尊玉色观音，有的舒展成一柄绿玉扇，更远的则卧成一道浅翠的蚕眉。走进山里去，悠然置身在温温而又爽爽的绿玉摇篮之中，没有一丝巨人山的威凛，上上下下一味渲染出玉本身的抒情色和柔性美，乃至感觉谈笑风生在我眼前的作家朋友以及陪同的男女主人忽儿都被同化成了绿世界的玉蝴蝶。

山之绿是因为有树有林，无边的绿树就是山的玉披风玉被子。车行勐秀山中，迎来送往牵手拍肩都是树，那儿有个风靡九州著名歌曲《有一个美丽的地方》的创作发生地，早已成为玉树临风玉叶摇曳绿荫蔽天的高高树坪子，凌驾在更宽阔的树海之上，起伏荡漾的树海绿波层层叠叠绿到深谷绿到坝子里一直绿向天边，山中原本那些并不雅观的凸凹破绽都被树填充得异样地灵秀。绿在流动，美在流动，听树间的鸟歌仿佛洒下来的也是一串串绿的音符。转而去到畹町附近的翡翠谷，看夹谷而立的两壁青山，有如刚刚展竖的一对翅膀，那密密麻麻青翠欲滴的树便是构成玉翅的丰满绿羽，清风徐来，绿羽颤动，感觉这山的绿翅也在轻盈浮飞，那一束飞珠溅雾的玉色瀑布仿佛就是绿翅尖从云朵里拍打下来的甘露，翡翠谷成了浪漫李白的一种诗意。而当我走入热带雨林自然成园的山丛中，诗意又转换出纯粹由浓浓淡淡绿色彩涂抹成的一幅幅现实主义的油画，千余种多半叫不出名字的树拥挤在画里争青斗翠竞风流，连那泼水节专用的赏建花树繁茂如云的花枝都是绿润润的。我在那里很庆幸地观赏到珍贵稀有的桫椤树，我知道它是第四纪冰期避来这里侥幸躲过劫难的孑遗植物，模样像放大了的一株山蕨，非常漂亮。在亭亭玉立的主干之巅，疏朗而又舒展地四向伸出它雉鸡长尾似的大叶子，在阳光逆射下绿得透明而发亮，让我爱不忍舍，在我找几个角度拍摄它的潇洒姿态时，它在我眼中已不是一棵树，而是拿绿玉雕琢的一件艺术极品了。

瑞字的另一种解释是吉祥，瑞丽的山恰是吉祥的山。这吉祥不只在山之如玉，还在山里跃动着傣家人视之为吉祥物的大象、孔雀以及伴陪它们的数百样禽翔兽舞。走入生态园山林深处，那吉兽祥禽难得一见的异彩竟让我大饱眼福一回。古代的瑞丽有过养象以耕田乃至用以象战的传奇，传衍至今却只剩下了养以供赏的闲景。象之憨态不无可爱，而它的庞伟让我敬而远之。我更喜欢孔雀，喜欢它尤物精灵般美丽的耐赏。这山园里的孔雀竟多达三百余只，且不避生人，已驯得会与人亲善。我抓了把玉米粒撒去一半，拖着五彩斑斓长尾巴的孔雀便意态自如地过来了，当我蹲下伸出巴掌，孔雀的长颈便似彩色的弹簧在我掌心一缩一伸地啄食起来，啄得我的灵感一下子便感受出人与自然和谐的无穷奥秘。孔雀去了，我跟着它走，它那长长的珠光宝气的彩尾总让我想及王宫中拖着长长的彩色纱裙的公主。有彩尾的孔雀属雄性，可人们总是一厢情愿地把它视作美女的化身，我亦如此。我在它身后拾得自然掉落的三枚雅致的短翎，颇似莎士比亚用过的羽毛笔，我珍藏着，想必会带给我吉祥。

瑞丽的山是富有的山，那里还有淘不完的红宝石，雷允那个地方的山里便有个随去随淘的淘宝场。一条蜿蜒在绿山谷中的清碧小溪叫南姑河，不息地流淌出诱惑，看溪里横堆竖列的沙石，不知有多少人接踵以继地淘过，却据说每淘必获。当作家难得下回“海”，于是一行人都拿上小铲铁筛赤手赤脚淘起来，不料一淘就都淘了个大开心。不到一小时，个个喜笑颜开说收获多多，我淘得的小红豆大小的红宝石竟有６０余颗，其中足以做戒面和镶嵌项链手链的４０余颗当场就加工成了闪光的成品。红宝石之于我以往只在诗梦中晃荡，想不到在瑞丽山中得来却如此之易，真是瑞山有灵啊！

这样的山，自然要归结为人的山，是人不断创造着的山，是民族文化绚烂的傣山、景颇山、德昂山。我看见画一般画在绿山中的寨子和竹楼，看见德昂少女藤条腰箍上的千古秘语，看见景颇女人肩上银泡服饰耀眼的历史之光，看见缠山新路像动脉血管把外面的精彩源源输进，看见山里人构建一个未来彩梦十足自信的激情与微笑……从这一切我找到了山的辩证法，它是古老的山，却又是青春的山、希望的山。

这就是瑞丽的山，瑞气升腾的山。

那么水呢？与瑞山相互辉映的瑞丽之水，自然是蹁跹丽水了。

看瑞丽的版图，像一块斜放着的长方形美玉，西北面和东南面是两条近乎平行的长边，东北面与西南面两条短边也近乎与长边垂直，奇的是这块四边规整的玉，除东北边外，其余三条边都有丽水环绕。东南边从畹町龙江接着瑞丽江一直流到西南端的弄岛，西北面的中缅界河南碗河则回头走个直角而流到弄岛与瑞丽江会合，这一河一江的三面合围给瑞丽这方玉镶上了亮丽的金边。这两条水还拥有众多弯弯曲曲的小支流，诸如扎朵河、南哈河、南管河、南旭勐河、勐福河、南姑河……看它们柔腰摆弄出的曲线美，忽儿便感受出瑞丽玉舞台上丽水蹁跹起舞的意境来。

古有“金生丽水”之说，本来指的是金沙江，但移用到这里也恰如其分，因为瑞丽江的本义就是金水江，古河道上的大等喊曾经是淘金的大金水塘，何况还有一说丽水在伊洛瓦底江之东，兴许指的就是瑞丽江。不管怎么说，古时的淘金宝江流入现代，更成了一条流财流富流美丽的金色之江。

我在瑞丽看得最多的也是瑞丽江。

瑞丽江的上游龙川江源于高黎贡山西麓，经腾冲、龙陵、潞西而进入瑞丽市，过了畹町便称为瑞丽江，流到弄岛出境至缅甸而汇入伊洛瓦底江，是一条风光旖旎的国际河。在我感觉中，流在瑞丽的江段是一道怎么也看不够又看不透因而更想一而再再而三地看的魅力风景线。

畹町江段素称龙江，虽属峡谷河流，却没有冲岩撞壁的湍急奔涌，而是一味悠悠缓缓地抒着情。我最欣赏畹町大桥以上那段水色，碧绿碧绿的不掺杂色不染纤尘，亮汪汪欲流不流浑如凝静的玉液，或者说像嵌垫在谷底的一片长长的翠璧，恰与两侧的青山壁融谐成了数里长的翡翠匣子。而进到岸边藏有人家的江段，此岸茶树行行胶林片片香蕉丛丛，与青罗带似的江水及彼岸高崖雨林的郁郁葱葱映衬成丰富的层次美，再看掩映其间的住家，真的是不折不扣的桃源居了。更难忘回环村回环如谜千亩竹海里，傍村傍竹的江滩上飘飘逸逸横着几张竹筏，去筏上弄弄竹蒿吸纳几口这一方的清风绿气，感觉便入了陶渊明的境界。都说从这儿登筏漂流而下，不过四五个小时便可览尽一江好景直达弄岛，好诱人，却因行程匆匆只好留待下回。在这儿的山光水色里醉够，好客的畹町主人又早在大桥边凉亭绿荫里备了接风酒，半不知名的土特佳肴只管和着大江秀色一起咀嚼，那氛围那情致恐怕做了仙人也不过如此。

江出峡谷，平川坦原豁然开阔，成为坝子河的瑞丽江一下袒出宽宽的胸脯，张扬出她形体的丰腴美，荡漾出磁性的粼粼波光，于是不论炎晴凉雨，两岸的翠竹青榕都争先恐后来做她的仪仗，白鹭、野鸭和不知名的灵鸟以不息的翔舞歌吟锲而不舍地为她献爱，把一条江都情感化了。加之多数江段属于中缅两国共有的友情纽带而添了一层边界秘彩，又加之新时代不断叠加着诱人的构思，瑞丽江愈流愈美得让我反而有些陌生，惊奇于它竟变成了瑞丽的漓江。

屯洪渡口，名声久在耳，它曾经是与缅甸木姐市筏渡往来的要冲。如今重来，筏渡早因近处有了大桥而消逝，令我惊异的是却有一座亮丽十二分的望江楼代之而起，成了一处远胜于筏渡景观的旅游胜境。登楼望江，一卷长画伴着竹影绿风徐徐摊来眼底，尤为惹爱是江心那座双重国籍的玲珑小岛，碧波环吻，绿树如霞，绿霞中飘浮着一顶别致的竹楼，仿佛是龙女的住所，尽管我看得清那里的游乐设备，我还是宁愿把它当一则神话。

那座替代了筏渡的新兴大桥就在相距不远的下游，叫姐告大桥。长达４６０米的跨度跨出大气派，从江滨仰看是一座银铸的江上长城，从高远处俯眺则是一条装潢大江的白玉腰箍，把姐告与木姐这对两国姐妹城亲密地箍在了一起。素称天涯地角的姐告傣语意为古王城，业已被大桥和一二十层高的大厦改装成喜气蒸腾的商贸旅游港，每日万人往来于桥面，还有平均每分钟１２辆的过桥车流，给往昔大江一直弹奏《高山流水》抒情音乐的节拍里注入了车鸣人笑的多声部。过桥来到中缅街，街长不过百余米，却满街是异国情调，８１号界碑两侧百十家两国商铺，毗连在花树摇曳中流光溢彩，两国百姓的肤色话语服饰交融出熙熙攘攘的繁荣，感觉就像当年在深圳的沙头角。姐告的灿然崛起，无疑给瑞丽江镶了一颗最耀眼的明珠，使这条千古丽水亮出了千古不见的现代美。

由此再顺流而下，到了西南角的顶端弄岛，便是瑞丽江出国告别之地。弄岛非岛，傣语指的是有青苔的水塘，不过南碗河与瑞丽江相交成的三角形却也像个小半岛。丙冒口岸是又一道江滨国门，从这里出国到南坎市一游十分便捷。一衣带水两邻邦间的船渡如昨，只是四月的水位退缩许多，露出一片大白沙滩。看过“共饮一江水”的诗碑及其高大雕塑，踏沙登上平稳的铁皮船，过江如履平地。看低水位的大江依然那么宽阔，两岸的绿带风景推移出一幅幅美丽的动画，置身动画中，流波从身边柔情依依地流向远方，流出一种诗林韵水天高云淡的国画意境，把我的灵魂也裹卷而去。

出游尽兴，又原渡回国，此时的瑞丽江已被夕阳染得金鳞闪闪。金辉中忽儿发现稍远的水边有五六个傣家少女正怡然入浴，我把镜头拉近，见有的浸在水里却把筒裙盘于头顶，开成了水面的一朵彩莲，有的浴毕而立梳理着长长的黑发，各色贴身的筒裙把她们衬成了一株株鲜淋淋的出水芙蓉。看她们那亭亭而流畅的艺术化造型，比之于书法是宋人纤俏的瘦金体，比之于绘画是线条韵律感极强的兰叶描，比之于舞蹈则是轻灵曼妙的芭蕾《天鹅湖》。都说瑞丽是美女之乡，欣赏眼前这幅夕浴图也就信然，信这瑞丽江就是一条美女之江。

这就是瑞丽的水，丽采不息奔腾的水。

瑞丽山水有灵，瑞山丽水有情，让我感知了许多许多，我以此文献它，作为永远的惦念。

二

应瑞丽市的邀请，我第三次走进边陲热土瑞丽坝。

初夏的热土果然热，但热得处处碧绿芬芳，热得一路流光溢彩，比过去更加美丽诱人了，也便热得格外逍遥快乐。

这种感觉，一到下刚住进宾馆就浓浓地有了。作家图清静，市里特意将我们置待在坐落于空阔坝子里的玉瑞温泉山庄，离城数公里，一进去便进到了一座小公园一座逍遥宫。那一片片柔绿撩人的芳草地，那一幢幢点缀如棋的别墅小楼，那一株株如扇如掌高大直立的旅人蕉，那一树红艳如燃的三角梅，还有那一泓清碧如玉随来随泡的温泉池，把寂寞旷野旧记忆都抹得一干二净。逍遥在这今日坝子的新一角，那滋味真是美透了。

我爱看清晨坝子的日出。这里的整个儿坝子是凉爽爽的，且被一层轻纱似的薄雾罩得半明半透神神秘秘，太阳就从神秘遥远的地平线升上来了，紫红紫红的一轮，不火辣不刺眼，是那种娇柔无力的冷红，没有大海日出的堂皇，有的是更惹人怜爱的似可亲近的朴素与清丽，感觉坝子这一天的抒情开始了。面前是一篷高大的凤尾竹，红轮从轻雾里缓缓浮起，仿佛是弯弯的竹竿把太阳钓了上来；面前是一株高高旺旺的大青树，红轮闪动在枝叶间，仿佛是结在树上熟透了的大果子；面前是一幢傣家竹楼，红轮移上楼顶，又仿佛是傣乡公主挂出的红绣球等着向你抛来……不同的方位都有不同的形象感受让人叹绝，逍遥于其间，便足以看够瑞丽坝的诗情画意了。

白天，少不了欣赏坝子，市宣传部的帅哥王建中科长驾车拉着作家们来来去去穿梭于坝子秀色里，不由你不逍遥。从山庄一角扩开去的坝子更美不胜收，首当其冲是满眼锦缎般的绿，且是破了平面画之单调的立体建筑式的绿。低层平展展一望无垠播放清香的绿中，除有传统的水稻豆麦甘蔗之外，更有新开发引来致富的柠檬、小粒咖啡、柚子林，大等喊娟娟柚子园那５２亩已挂果的柚子树绿得令人垂涎。竖立于平面的绿，占居中层的佼佼者是一丛丛潇洒飞扬的凤尾竹，我见傣家生活中十之八九有竹，难怪竹旺如山，原来竹是傣族悠久的一座靠山啊！竹与别的树木比肩挽臂，便联成一道道漫长的林带，如长城横亘，似绿龙蜿蜒，或点缀成坝子的绿屏风，气派而美丽。蔚为壮观的高层之绿，则有独树成林的榕，在芒令村和姐东崃各成王气，堪称瑞丽坝的两座天然绿色宫殿。而随着小路大道曲来弯去的成双林带，总是把坝子的绿块缝合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它们是坝子最鲜活的绿色脉管，因为脉管里不息地涌流着车与人。泼水节来到这清风柏油道上，但见一辆辆摩托车在绿荫里飞驰而来，几乎车车都是傣家帅小子带着个花枝招展的傣家小靓妹，又几乎每隔数十步便有隐在道旁绿荫里的众多水枪手一齐向他们喷射吉祥水，于是连车连人都湿漉漉的却看上去非常滋润，我想这恐怕数得上绿坝子里最富逍遥情味的一幅风俗画了。

镶嵌和填充在绿色立体中的点睛之笔是人文建筑，是亦古亦今的傣家寨子与竹楼，是小乘佛教彩绘琳琅的奘房，是一柱擎天式或一箭穿云式的塔，它们都以各自的漂亮方式融谐在坝子的绿海中，如果绿海是一幅大画，那人文建筑便是长长短短题写其上的美丽诗行。而当我逍遥其中聆听到竹楼上的笑语声、奘房里的贝叶经吟诵声和塔尖上的风铃声，感觉这整个的绿色坝子忽儿成了一篇优雅动人的配乐散文了。

如果说坝子里该有一颗夜明珠，那当然是日新月异的瑞丽城，它在古老的果占壁王国和麓川王国的历史衬底上变化万千。十多年前我的印象中一座城就是一条街，公路当街过，商铺两边排，除了土特产品，便是从缅甸、印度进来的化妆品，进口难民服居然很时髦，我不禁也挑了两件，于今想来总是汗颜。这已是历史。现在我看到的新城于我已很陌生，平地高楼如春笋，纵横交织的长街连接出许多发光的井字，单是一条花花边城街就可以走半天，一座五花八门昼夜红火的大市场够你逍遥半日。那天入夜，周湛鸿副市长请我们去景成大酒店楼下花园式亭阁里喝茶，边品边聊，聊中得知这座魁伟而又现代气派的边城第一楼，属于德宏州首家私营大企业，老总竟是一位土生土长的景颇汉子，我不禁一呆：这令人刮目相看的新边城，原来是业已智慧化人才化的这一代人托举出来的呀！我看好边城的驭时跨越之变，更看好瑞丽人的自我超越之变。

看好瑞丽的决不止我，超越自我的也不止本地人，这里早已是众多外乡人包括缅甸人极愿前来播种希望一试身手的快乐天地。城里有家阿兰餐馆，我们几乎每天都上那儿吃早餐，都看中它的风味与热情，食客川流不息，生意火爆得很，而店主就是个体态丰腴杨贵妃式的缅甸女人。每见她忙得团团转，却始终笑脸相迎，文友舒宗范的水杯破了，她立刻拿她自用的水杯相赠，这事便一直成了车上轻松谈笑的佐料。事虽小，却也能看出她善于把握地利人和的经营魅力来。从缅甸阿兰议论开去，我又听到诸多瑞丽人引以自豪的“上门热”和“回归热”的活例子。比如说姐相乡，过去有美女都往缅甸嫁，如今不但嫁出去的姑娘都带着女婿回归了，而且成百上千的缅甸姑娘都到这边找女婿嫁过来了。又比如说小广弄寨，过去家家走缅甸走得只剩了一户而成了独家寨，现今又都回归又成了８０来户的大寨子。这说明什么呢？说明瑞丽坝子变好了变富了变美了，变得具有强劲的诱惑力了。我想瑞丽坝子是一株常旺常青的梧桐树，等待它的是更多的凤凰来仪。

瑞丽坝子生来就有一种富贵气，那指的自然是玉石之气，瑞丽坝子的美的构成决离不了玉石珠宝的华彩。比如说姐告，地名本义是旧城却有英国商人把它解释为“翡翠黄金”。言之不妄。我看到业已开发成边境贸易前沿的姐告，一家接一家的珠宝玉石店争奇斗秀，把街市装扮得红飞翠流，宝气荡漾。而在专设的玉石毛料市场里，璞玉如墩如柱如峰，千姿百态罗列成林，还颇有艺术氛围哩。又说市区，愈来愈有名气的是那条长长的珠宝街，到这里一看那一排齐展展的洋式楼，那鳞次栉比荟萃了真品精品的珠玉店，那街口二龙戏珠雕塑的金碧交辉，就知道这里便是瑞丽坝最富有的玉石之城了。

逍遥在琳琅满目的珠宝店里，受着晶莹透润人见人爱的玉石的诱惑，不由你不心动，于是我终于掏出２０００元买了一对漂亮的玉镯，老板说这对镯到深圳足可翻五六倍的价。到毛料加工市场，看那些加工所剩边角碎料颇耐玩赏，我又心动买了五公斤重的一块，价不过百元。那切面上布满了云絮状的翠绿，其间又浮出一痕水墨梅枝，极似一幅画，于是都说此石可贵，分明有好玉蕴其中。我不图玉好玉贵，只把它当一件天然艺术品放在古玩架上清供，以便我时时从它念到看到瑞丽坝子的逍遥美丽。

瑞丽坝最富逍遥意味的还是那久负盛名的大等喊，看那儿的碧野密林清溪竹楼便是个不用再设计的乡村公园，因为不凡的美丽而被诸多电影导演选作外景拍摄地。我头次来这里时聆听过家住这里的著名老歌手庄相吟唱傣族爱情长诗《娥并与桑洛》，那婉丽的故事配上如画的背景更叫人着迷。这次重来，发觉现在的傣家人变得更聪明，现成利用永恒常鲜的美资源包括美景资源美俗资源美女资源使这儿迅速变成了农村旅游示范点，推出美女俊男对歌、线筒传话、丢包、拴线一整套婚恋文化演示，并邀游客参与体验，使心仪来此逍遥游的八方男女客一时成了蜂拥蝶聚之势。都说大等喊是美女之乡，半点不假，一个个袅袅娜娜即使不打扮也是美，于是在她们演出当中向观众丢彩包的时候男游客们便争先恐后地抢。我们一行中振昆、菡芳、上九三男士有幸得彩，于是被三位美女挽去换上傣家新郎装成了婚礼的主角。在竹楼上演示行聘拴彩线时，“新郎”们一个比一个风趣而又有些肉麻的情话惹起一阵阵哄堂大笑，奇的是老作家菡芳竟说他是替他身居远方的儿子娶媳妇来了，于是有人说老公公代替儿子做新郎真是天下少有一怪，于是笑得更加捧腹，此时的当事人和旁观客都似乎醉了，都醉在逍遥大等喊的雅雅美俗和浓浓美情中了。

我忙着摄影，摄这一幕幕的美，而镜头里装得最多的是眼前这些如花似玉的大等喊美女。我不知道，她们是否因为长伴竹林而像凤尾竹那样亭亭玉立？是否因为吃的是软米使吐出的话语都变得温温软软？是否因为天天在江里洗浴而像碧波那样婉柔玉润？不过仔细一想，这些猜测总属多余，因为美是不需要理由的，有她们有大等喊就够了。

当我们告别大等喊，再看看美人们挥手送行的俏姿，我忽儿灵感来潮，从“大等喊”三字悟出一种诗意的新解释——大美人等着你来喊。不过，此时我说的大美人已不是具体的单个，而是大化的整体——瑞丽坝就是一个永远年轻的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