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BBS,乱哄哄的论坛里有人间我:”你上网几年了厂我非常低声下气地回答:”也就5年。”于是就给人踢出来了。
其实我说的是实话,上大学时就开始上网,那会儿学校的机房才36台486,上网费很贵。不过我和老师关系好,可以在里面昏天黑地地泡好久,可是却不敢聊天,动都不敢动——因为打字速度太慢。
不过也有乐趣:那时我很穷,没有CD机,可以用光驱来放音乐就是莫大的幸福了。那个冬天本来应当用来复习考研的,但因为网络这个东西,终于令我与我的法律硕士无缘。
我的”老婆”是个比我低一年级的女孩子,长得不怎么好看,但却是系团委书记。如果我不是当过一年的学生会主席,也压不过她。那时她常常钻到没有暖气的机房来,塞给我一个热红薯。我一听到她的脚步声,就赶快切换窗口,开始用FOR77写最倒霉的单片机程序。我的c语言到毕业也没学好,人家3页就写完了,我用FOR77,得写7页。
我”老婆”最了解我大而化之的个性,明白我道貌岸然的表面下实际是如何的懒惰。我们俩常常晚上6点钟就跑到主楼学习,实际上是跑到校外租书店租一叠小说看。到9点多,再去买几串麻辣串。就此混过一天。后来,我居然过了六级、专八、计三,托福也考了550。不知情的人称赞我们天天很用功,每至这时她就抬起头,斜着一只眼睛看着我。
我的性子要么急死,要么慢死,闷起来可以10多天不说话,热起来甩嘴皮子就能混个学生官当当。而她是那种从小到大的好学生,不高不胖,戴着眼镜,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谁也搞不清楚我和她怎么会成了朋友。
实在太冷了,我们俩一起钻在被子里吃花生米,我说:”,老婆·,以后咱们一定要住在一起,我搞一台笔记本电脑来,被子是最暖和的那种,你把饭做了端到床上来,我们边吃饭边上网,“
她点点头,而后又说:”上网干什么?10块钱一个钟头,都可以买半只鸡了!“
她就是那种很实在的人。我稿费来的时候,喜滋滋拉了她上馆子,她小心翼翼地点了一道宫保鸡丁和肉沫茄子,说:”这个好吃,我喜欢清淡。“我叫她多点一道,她说:“以我们俩人的胃口,吃得下吗,两道菜足够了。”吃完了,我们一起上团委的录像厅去看录像,因为都是”特权”人士,两块钱的票也不用给。《大话西游》看得我神经亢奋,她却靠在我肩上睡着了。
我是那种喜欢阴暗的人,以致她把我的被子经常拿出去晒。有次她从床下捡出我那本史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愤愤地说·”你都看了4年还没看烦吗?”
我和她约定,一年进城两次(所谓城里,也就是市中心的商业区,离我们学校3站路,然而我畏如水火),一次是在五一,一次是在十一,因为这时商品减价多,城里也有点喜庆气氛。然而就是这两次,通常也是不欢而散,她会乐此不疲地将商场里的衣服试来试去,而我是属于直奔主题;中进店里买了就走那种人。我站在店边上等她选,在外面站得越久越头痛,最终冷起了一张脸。她出来,看见了,一言不发地往回走,我也装酷,跟上她坐公车,不说话。
第二天,我溜到她们寝室,看到她饭盆里的鸡肉,忍不住就捞了几块。她推门进来,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就骂我:“你呀,总不肯好好吃饭,尽吃我的。”
毕业时,我说我要到南方去,因为广州深圳冬天可以不要暖气。她说明年她毕业想去杭州,那地方风景秀丽。我苦劝她也来深圳,她笑笑,说她不喜欢那个地方。
两个人离得远了,她开始给我写信,小小的宇,不太密的那种,落款总是:你的老婆。让我看了很温暖。后来就失去了联络,不知道她在杭州还是别的地方。
新年前的一天,我正在酒吧里喝已经喝老了的克罗那,手机响了,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好吗?”声音幽幽的。
我一时没听清,吵得要命的环境里说什么都像是蚊子叫,于是我找了个角落,大声问:“你说什么?”
那边传来一声大吼:“我是你老婆!”我呆了半晌,握住手机半晌作声不得,然后慢慢地说:”你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这么久我们都没联系,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听起来兴致很高,骂了我声”死相”。又感动了一把后,她大声在那边说:”好.我周六过你那儿来,你告诉我地址!”
后来的3天,我基本在家做清洁,买了一床新被子,还有新毛巾,就想着她来的事。
周六她来了,进门我就发现她变白了,配了隐形眼镜,显得眼睛大了许多,有一股职业女性的味道。我拉着她的手正想说什么,她身后钻出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手拿一袋水果,对着我笑。
我心里一震,她看着我,说:”他是小黄,我带过来让你看看。”
”啊!”我呆了呆,然后没事般地让他们进屋,说:”你们坐,我去做饭。”
过了一会儿,她钻进厨房,看着我洗菜,轻轻地说:”咱们俩好久没见了啊!”我朝里屋努努嘴,对她说:“好久不见你就给我这样一个惊喜?那小子什么人啊!身板那么薄,站在一起还没我高,你就把他带过来了,算什么话啊你?好说我也是你老公.你怎么就这么快红杏出墙?我知道这几年我没陪你是我的责任,可是你也不能就这样拎一人进门,叫我看看,看什么看啊,越看越不如我!”
她笑得直打跌,跑出去了。我端莱上桌,她看着一盘宫保鸡丁和一盘肉沫茄子,眼睛有点红了。
下午她终于让那小子先回去了,然后她打量我的屋子,喷啧地说:”还是这么不通风,阴暗,果然是你一向的品位!”
我拉她的手:”老婆,现在咱家生活条件好了,两房一厅了,你就搬过来同我住,咱们俩天天贴饽饽烙小鱼儿,多好。”
”不成,”她摇摇头,“我现在跟小黄在关外工作,很远的,那地方也没关内发达,我得陪他。”
我嘆口气,坐到床上。她过来靠在我身边说:”,老公,我在大学就想要这么一个家。”说完她拍拍松软的新被子和床罩。“那你不过来住?”我拖过笔记本来上网,不理她。
后来,我一直窝在床上上网,一直到晚上她做了饭进来,端到我身边,我忽然记起以前的:仕志豪言,看着她呆了半天。她也想到了,过来坐在我身边,我们俩拉着手,哭了。
这浪漫也没有维持多久,不久她就发挥了她的本性,将我家的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干净。
那一天她的小黄过来,我恶狠狠地说:“你要对我们家小一好一点,没事多买点好衣服给她,不然我拆了你骨头吃!”
她笑着对小黄说:”你看我,老公·多关心我,这人才不知比你好到哪里去了,看这身材,这化妆,哪样不是个美女?可怜你还没她高!我这大学里也就这样一个好姐妹,虽然长得比我好,可不许你见异思迁!”
我努嘴,不屑地说:”我对比我低的男人可没兴趣,几时让你看看我家那位,那才叫大树的感觉。”
可怜的小黄,只晓得在一旁嘿嘿地笑。
我的”老婆“就这样离开了我,成了人家的老婆。当然,我要说明一点.我是个女的,我的”老婆”赵一,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老婆”和”老公”,是我们俩的昵称,当然,绝对不带任何同性恋的色彩。
时不时,她还会打电话给我,周末来我这住两天,顺便为我家做全面的清洁。而我,教她永远也学不好的做菜方法,她总是睁大了眼睛问我:”金钩冬瓜是先炒冬瓜还是先炒金钩?”
她的老公很忙,也放心我这个老友陪她,还经常打电话问候我一声,开口就是:”赵一的乡下老公向她的城里老公问好。”
有一天我结婚时,不晓得他会如何称呼我的老公。(小秋摘自《女报·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