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打口”打工的日子

2003-05-30 10:48邱大立
中国新闻周刊 2003年14期
关键词:杨波螺丝刀柴可夫斯基

邱大立

1994年夏天,安徽发大水。为了能听到更多的打口带,我终于辞去了每月120块的服装厂消防民警工作,南逃到了广州。在那里,我第一个月薪水一下子翻了4番,当时感觉终于盼来了第二次生命。现在想想都乐。

我在广州的第一份工作是一家音乐杂志社的编辑。一年半后,离开了那家单位,去了北京、天津,本来想在那边和一个朋友开一家“打口”带店,但是谁料到那个朋友半路开服装店去了,这实在很讽刺。他怎么能走上我的老路呢?

1996年底,我终于决定老老实实在广州卖打口了。我选择的第一个销售地点在广州外语学院。因为我想,学英文的人应该对西方音乐更有鉴赏力。谁知,事实并非那么简单。学生只是图便宜,10块钱3盘的正宗美国货足以让他们兴奋得觉都睡不好。

有两次让我特别难忘。一次是一名男学生,他二话没说,挑了3盘就掏钱了。我看了一下封面,全是裸体女郎的。

我一句话没说,但是在那一刻,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要在大学推广摇滚乐。另一次,是一名女同学。她拿起了一盘柴可夫斯基的带子,问我这是谁的。我说是一位俄国古典大师的作品。然后,她问我:“柴可夫斯基是唱什么风格歌曲的?”我想了一想,我是不是听错了。我又想了想,说,他是唱抒情歌曲的。她后来买没买,我倒不记得了。

我要承认,我不是那种非常敬业的推销员。碰上下雨天或心情不好,我就根本不出摊。1997年夏天,认识了盘古乐队。他们第一次在广州录音住在我家时,跟我讲了很多南昌打口带的情况。主唱敖博很有性格:绝对不听90年代以前的音乐。1998年夏天,敖博从南昌回来后给我带了一把螺丝刀,让我专门修磁带用。从2001年开始,我就不卖磁带了。但这把螺丝刀现在还放在我的电脑桌上,我想,我与盘古的感情就镶嵌在这把螺丝刀上。

2001年4月,我和他们去桂林录制第3张专辑时,敖博告诉我,有一首歌的采样部分就来自我给他的一张碟美国电影《冰雪暴》的配乐。

1998年4月,“舌头”第一次到广州来参加“壹玖酒吧中国音乐新势力”音乐节演出。演出完,他们住到我家,在我家翻箱倒柜了两天,最后连我衣柜最高层放珍藏品的地方也扫荡过了。

我知道他们的经济状况,或者说我知道他们的拮据状况。所以我给他们算账时,创了纪录:CD4块,磁带3块。在这些碟里,我觉得对他们影响最大的是“克里姆森国王”。

1998年4月,太原青年杨波到了广州。在两年半里,他编了3本《朋克时代》、2本《盛世摇滚》、3本《自由音乐》。他从我这里以最便宜的价格挑到了无数“尖货”,有些独此一张的也被他软硬兼施地搞了去。我也给他的这些书写了部分文章。不管杨波怎么想,他必须承认,如果没有我的供货,全国几十万乐迷看到的那些杂志将不是现在这样子。

去年7月初,左小祖咒到珠海、深圳演出,顺道来了一趟广州。在我家,他翻得不亦乐乎,还连连说:“大立,这次货绝对可以。”他很谨慎,他用他的新专辑《左小祖咒在地安门》跟我换我的货。我知道,这下他再也不会回去说大立的货不行了。

1998年12月他参加广州“以音乐的名义”音乐节后,曾在我家买过100张碟。后来他回北京,告诉杨波,大立的碟不行,只有“克罗那斯四重奏”的还可以。

我带了很多乐队的人去拿货,但是没有几个人靠此发财,看来我教给他们的致富方法行不通。

去年7月底,我和广州3个朋友开了一家打口店“第一印象”,我们的货色不是太好,但我们的价格是全广州最低的。据我们的营业员反映,到我们店买碟的80%是做广告的,我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它跟我预期中的计划大致相同。我就是要为“二等乐迷”服务。

一次,营业员告诉我,有一天,一个少妇来买碟,说她想买比莉·哈乐黛(Billie Holiday,美国女爵士歌手)的,因为她只要一放她的唱片,她1岁多的儿子就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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