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饭

刘桂先

刚从乡下调到县城工作的时候，我碰到的最大困难就是吃饭问题。到招待所吃吧，工资微薄，肯定吃不消；自己烧吧，费心劳神，也不是个办法。

一天中午下班，同事小宋拉住了我：“走，咱们混饭去。”

小宋大学毕业分配到县城工作已有3个年头了，对县城这一块熟悉得很，初来乍到，我当然都得听他的。

我跟着小宋，来到县政府第一招待所，只见不少拎着各式公文包的人正往饭厅里走去。小宋附在我耳边说：“县政府召开的会议散了。他们吃饭，我们也去。”

原来是到会议上混饭，我可不敢。小宋不以为然地说：“怕什么，人家又不认识你。再说即使认识也没什么，说不定还以为我们也是参加会议的。”说着拉着我在一张桌子边坐下来。

还好，一切顺利。吃完饭，小宋边慢条斯理地剔着牙，边不无得意地对我说：“告诉你吧，到会议上混饭我可不是一天了。”

这以后，我经常跟着小宋到县政府召开的会议上混饭吃，我们称之为“吃公家饭”。每次来混饭时，我都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不是在饭厅外边东张西望，就是在饭厅里面指手画脚。小宋悄悄地告诉我，那是县政府办公室行政科的马科长，吃饭的事就是他负责。也许是天生胆小怕事，后来混饭时，我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马科长的目光，十分担心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谢天谢地，他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让我们平平安安地混着饭。

一段时间之后，我们来混饭时却看不到马科长了。小宋打听来的消息是，马科长升为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了，不再亲自安排吃饭的事。

几年以后，我在县城安了家，并已成为一个单位的头，在一朋友的餐桌上我和马科长，不，应该是马主任，不期而遇了。几杯五粮液下肚，大家都开始激动起来。

我说：“马主任，今天我得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吧!”他悠然地吸着烟，眯着眼睛看着我。

“刚来县城的那一阵子，我经常在县政府召开的会议上混饭吃。”我老实地说道。

“这算什么秘密，其实当时我就看出来了。”他完全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我记得和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叫小宋的。”

这是我始料不及的。我站起身，端起酒杯，真诚地说：“这么说，我得感谢你，是你放了我一马。”

“哪里哪里。”他端起酒杯，使劲地碰了碰，“其实，我也得感谢你们。不是你们，我哪会升得这么快。”

我懵了。

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那时我负责县政府的会务，当然，主要是安排吃饭。每次开会，我最担心的就是吃饭的人到不全。你想想看，参加会议的人本来就缺，就是来开会的也有不少人嫌饭不好而到外面酒店吃。这倒也罢，偏偏那时招待所里住着一位老红军，他说浪费粮食是最大的犯罪，经常到饭厅去检查，发现位置空着就发火，谁也奈何不得。幸亏像你们这样的一帮弟兄帮我撑了场子，每次都使老红军很满意。老红军一满意，就到县长那里表扬我，表扬的次数多了，我也就升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