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竹船等
家门口的水沟水竹船
定时发作的绝望总是如影相随,不时将我攫住。
每当这种时刻,我就想找人诉说,借此得到抚慰。我知道,明白这种心情的人很少,人们通常会把它硬扯到一个世俗的原因上来,给你一顿铺天盖地的说教。但我需要的不是这种东西。
一个朋友听了我的诉苦,淡淡地说:不要对我说难过,难过是学生造的病句:我家门口有一条水沟,每天上学都很难过。我无言以对。
等到再次发作之时,我就事先大叫:不许对我说家门口的水沟,你怎么这么无动于衷!电话里静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他轻轻的、苦涩的声音:因为我家门口有一条大水沟。我顿时又哑口无言。是啊,比起他来,我的悲伤算什么?他能坚持一言不发,我瞎嚷嚷什么。
也许家家门口都有一条水沟,除了自己,没人能替你迈过去。有一位失去亲人的朋友,在电话里无限苍凉地对我说:我感到刻骨的孤单。我非常想安慰他,可是刹那间,我突然清晰地感觉到无法抚慰他。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孤单的、痛苦的、绝望的人,可是为什么竟不能互相抚慰呢?人类的悲喜是如此不相干,同一幢楼里,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在生,有人在死。面对他人的痛苦,我们有的只是莫可言状的无力。
这位饱经沧桑的大朋友叹息道:你活得太投入了!这话使我一愣,若有所悟。也许家门口的这条小沟是他早已迈过的,所以他才能站在更高处以这样超然的态度对我说吧!我相信,活得投入是生命的本能,活得冷峻是睿智,它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无比的内心力量。
我家门口有一条水沟,每天都很难过。难过也要过,摔下去,爬起来,一直向前走,一天,一年,一生。
(秦阳摘自《女友》1999年第11期)
让我们先肃立一分钟张丽钧
单位组织去郊区植树,挖坑时挖出一个头骨。大家纷纷躲开,不愿多看那可怕的东西一眼。这时,司机老温师傅却用一双粗手捧起那个头骨,像跟大活人唠嗑般地反复说着:哎,挪个地方,哎,挪个地方……远远地把那个头骨埋了。
后来有人问温师傅:你埋那玩艺干啥?温师傅说:啥话!入土为安嘛,倒退多少年,那也是个跟你我一样会哭会笑的人哩。
这使我想起发生在“文革”中的一件事。一所医学院上人体解剖课,却苦于找不到尸体,恰在此时,一名众叛亲离的“反革命分子”被执行枪决。枪声响过,几个早已等候的老师赶忙用消毒水喷洒尸体后将它运到了医学院。该往尸体的血管中推防腐用的福尔马林了,这时,一位教授突然让大家住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现在,让我们先肃立一分钟……
生命,曾经充满生机充满活力的生命,曾经拥有热望拥有梦想的生命,曾经被人牵念被人祝福的生命,当它永别了太阳永别了月亮的时候,让我们忘记它的伟大或渺小、高贵或低贱,让我们奉上一颗哀戚缅怀的心。
(陈平摘自《深圳青年》1999年第11期)